林菱见躲不过,索性大大方方擦拭着脸上的泪水,问道,“今夏,你怎么来了?”
“林姨,您怎么哭了?可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
“是啊,是想起了一些往事,有些感怀而已。”
“只是感怀?”
“嗯,略有伤悲。”
袁今夏勉强笑了笑,上前两步握住林菱的手,说道,“林姨,就算您不告诉我真相,其实我也能猜个大概了,不过,我理解您的苦衷,换作是我,我也会做出和您一样的选择。”
林菱原本强行装做的镇定因为袁今夏这几句话突然间就坚持不住了,眼中又泛起了泪光,慢慢伸出手轻抚在袁今夏头上,哽咽着说道,“孩子,你不过才十七岁,却长得这般好!”
袁今夏听林菱唤自己这一声“孩子”,顷刻间泪如泉涌,扑到林菱怀里放声痛哭。
两人拥抱着,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簌簌滚落。
良久后,两人才渐渐停止了哭泣。
袁今夏先开口道,“林姨,您不说,那就听我说。”
林菱点了点头,伸手为袁今夏擦拭眼泪。
“我曾和您讲过,我以前常常做一个梦,梦里有位老爷爷抱着一个小姑娘,陪她玩耍,给她讲故事,带她去书房看那满柜子的书,还有放在高高架子上的手铳,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个梦每隔几日便会出现一次,而且每次的梦境都相同,”袁今夏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一直在想,我为何会做这样的梦?为何会一直重复做一个相同的梦?”
林菱不晓得袁今夏知道了多少,也有些疑惑她是在诈自己,便试探着问道,“你……现在想明白了?”
袁今夏摇了摇头,“这个梦,我到现在也想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可是最近我又做了另外一个梦,这个梦我却想明白了。”
“又做了一个梦?可是那日你与我提起过的?”
“是,我跟您说起过,您问我可还记得梦中那位夫人的容颜。”
“你……你是记起来了?她长得什么模样?”林菱显然有些激动。
袁今夏又摇了摇头,“对不起,林姨,我真的记不起来她的模样了。”
林菱明显很失望 ,轻轻叹了一声。
袁今夏继续说道,“自从大人去了岑港,我便开始做了这个梦,这个梦时而就会悄悄地来,陪着我度过一个又一个夜晚,最初我以为是我太思念大人了,在梦里竟然看到了大人幼时的情形,可是,为何大人与别人的事,能出现在我的梦境中呢?”
林菱看着袁今夏,沉默着,内心却已慌乱不安。
“只能说明,那其实是我自己的亲身经历,”袁今夏这句话一出口,林菱终于知道,根本瞒不住她了。
“林姨,您那日与我师父说话,我和大杨在外面都听到了,您姐姐的孩子叫夏小小,和我一般年纪,在枫林坳时,您曾经说过我十分像您一个故人,前几日,您又这般感慨过,我猜您的那故人就是您的姐姐吧?我梦里那个小姑娘也叫小小,和大人一同玩耍,显然她应该也是京城官宦人家的孩子,如果她是我,我就是她,那么,我就是您姐姐的孩子,夏小小,对么?”
此时,林菱的泪水再次控制不住,将袁今夏拥入怀里,哭着说道,“是,我早就怀疑了,我质问杨大哥,从他的反应里我更加怀疑你就是小小,再加上你的长相、你的年纪,你与我提过的梦境,孩子,你果真就是小小。”
“姨,你就是我亲姨,原来在这世上我还有亲人!”袁今夏也再次失声痛哭。
两人又一次相拥而泣。哭一阵,突然对视一眼,又笑一阵,如此反复……
“小小是你的乳名,你的闺名唤作夏蓁,取自‘桃之夭夭,其叶蓁蓁’,蓁字是你的祖父赐予你的,他说只盼着你能健康快乐的长大!”
“夏蓁,夏蓁……”袁今夏喃喃地重复着,突然停了下来,问道,“姨,您能告诉我真相么?”
林菱便简短地将当年夏家和林家被满门抄斩之事说了。
“原来,严家是害我们夏家和林家的罪魁祸首!”袁今夏握紧了拳头,目光中充满了仇恨。
“小小,你听姨说,这件事情不是你能……”
袁今夏打断了林菱的话,说道,“姨,您之前不想告诉我真相,我知道是为什么。”
“你知道?”
“您是觉得自己现在是戴罪之身,若认了我,我自然与您是一样的身份,您不想让我陷入仇恨当中,不想让我因此失去快乐。”
“小小,你听姨说……”
“姨,您不用劝我,我都明白,我们的仇家势力之大,我们根本无法撼动,这辈子想报仇几乎无望,我们始终会是戴罪之身,恐怕至死也不会洗清冤情。”
林菱不想看到这样,颤抖着声音说道,“小小,都怪姨一时把持不住,害了你,否则你还可以像以前那样,每日快快乐乐,无忧无虑。”
“姨,您说什么呢?即便您不告诉我,早晚有一日,我也会查到真相的,大人说过了,他会帮我……”袁今夏说到这里突然停下了,眼睛里充满了恐惧。
林菱发觉,忙问道,“怎么了?”
“姨,我们要马上离开这里!不要惊动任何人。”
“为什么?”
“大人的娘亲也是严家害死的,大人心中的悲愤恐怕不会比我们少,大人说,他已经筹谋好,布好了局,只等着回京后发力了,可我想,要扳倒严家不是那么轻而易举的事。”
“可是,这与我们要马上离开这里有什么关联么?”
“姨,您应该已经知晓我与大人的关系了。”
林菱点了点头。
“严家的势力不容小觑,若我的身份被严家察觉,就会给大人带去灾难,皇上一旦知晓大人与曾经罪臣的遗孤关系如此之近,会怎样想?”
林菱终于听明白了,急着说道,“是,是这样,你说得对,我们不能待在这里了,小小,我们这就收拾东西离开。”
“一切都是身外之物!没有什么好收拾的,我们这就走!”袁今夏拉着林菱的手就向外走,刚推开门,一下子便愣住了。
陆绎双手负在背后,正笑意盈盈地站在门口。
“大人?您……您怎么在这儿啊?”
陆绎冲袁今夏轻轻一笑,却又微微转脸冲着林菱说话,“林大夫,有些事还是确认一下比较好,尤其她的身世,不该儿戏,我觉得您还是与杨捕头再细细唠唠才是。”
袁今夏和林菱听陆绎这样说,便知道了刚刚两人在屋内所说的一切都被陆绎听了去。
林菱不由得心里生了疑惑,暗道,“陆绎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怀疑今夏不是小小?”
陆绎见林菱犹豫,便又笑道,“我想,事到如今,杨捕头会与您实话实说的,”说着一伸手握住袁今夏的手,柔声说道,“你与我回去,我还有许多话要与你说。”
袁今夏见到陆绎之时,头脑里便已是一片混乱,她才知晓,不管什么理由,原来自己根本就离不开陆绎了。此时被陆绎牵住了手,便身不由己地跟着陆绎走了。
林菱怔怔地看着两人的背影,略思忖了一下,暗道,“陆绎说得对,我是要确认一下,解铃还须系铃人,”想罢便径直往杨程万房间走去。
陆绎将袁今夏带回房间。岑福和岑寿迎了上来,岑寿刚张开嘴,还未说出一个字,陆绎便先说道,“你们两个回自己房里去。”
岑福和岑寿见袁今夏双眼红肿,不知发生了何事,又听陆绎下了逐客令,自然不敢违逆,只得悻悻地离开了。
陆绎将门合上,转过身,目光落在了小姑娘脸上。
“大人,您为何要偷听卑职与林姨说话?您是都听到了么?”
“你竟然想偷偷离开,我还没兴师问罪呢,你倒反问起我来了?”
“大人,您既然都听到了,我也不瞒您,我不想大人因我而受连累,更不想大人到时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你对我就这么没有信心啊?”陆绎向前走了两步,到了袁今夏身前,忽而笑了,柔声说道,“我以后该唤你小小还是蓁儿?”
袁今夏一愣,立刻反驳道,“大人莫开这样的玩笑,小小也好,蓁儿也罢,您就当她在十三年前已经死了,大人若不嫌弃,唤我今夏就好。”
陆绎伸开双臂将小姑娘搂进怀里,说道,“今夏,你处处为我着想,难道就不想知道我的想法么?”
“大人是怎样想的?真的不怕被我连累么?”
“陆绎今日对天发誓,此生只喜欢袁今夏一人,也只娶袁今夏一人,今后不论发生什么,风雨同舟,患难与共,你若不离,我便不弃!若违此誓,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
袁今夏急忙捂住陆绎的嘴,嗔道,“大人胡说些什么?呸呸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