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
大都督严烨,大先生,外加长史魏怀民,三位北地的权力中枢,正在围炉温酒!
较之往年眉头上的淡淡愁云,今夕好似畅然许多!
素来不苟言笑的大先生,亦是露出一丝笑意!
年关,对于寻常百姓之家,不过是石炭吃食等物!
可其却是要面对数十万边军的军饷与犒赏,尤其那些战死英烈的抚恤,与斩将夺旗的封赏!
而少年的三百万两银钱,却是如雪中送炭一般,虽然不至于解决都护府的隐疾,可还是让那些边军士卒过上一个肥年!
脑袋别在腰间讨活计,好日子不常有!
过年,便是所有人心头的期盼... ...
魏长史伸出肥嫩大手接过严烨递来的温热酒水,轻笑道:“大都督,可莫要用一碗酒水便将下官打发了,下官可知晓前两日王城送来许多好东西呢!”
作为国公勋贵的严烨,诸多喜好,自是从中州运来!
严烨闻言,苦笑一声,洒脱道:“族中倒是送来诸多中州特产,便分你一半!”
其所谓的特产,却是出自王城御膳坊专门为这北地大都督刻意筹备的!
此间看似轻薄之物,若是贴上皇家印记,便是一份天大的殊荣!
若是还有他人在旁,定是暗自腹诽魏怀民的谄媚之举!
可共事多年的大都督与大先生,自是知晓不过是嘴馋而已,尤其他处寻不得的珍馐美食!
大先生对其口腹之欲,也甚为钦佩,四季无碍,便是北蛮叩关,这北地长史依旧能在政事堂偷偷取出袖中的肉干咬上一口!
“老夫可是听闻了,自小家伙去过你的公廨后,每日乐丰楼便是按时按点送来一桌席面,想来这春日的官袍又要换新了不是!”
难得听到大先生的玩笑言语,便是严烨亦是大笑不已!
魏怀民松了松厚重的肩膀,轻叹一声,继而缓缓道:“小家伙心思重,那席面哪里是与下官的啊!”
“一桌珍馐席面,皆是用顶大的海碗盛装的,较之寻常怕是够三桌的,如此便与公廨那些吏员吃去了!”
严烨与大先生听闻,微微一讶,转而苦笑连连!
大先生端起酒盏,抿下一口,笑骂道:“遮遮掩掩的小家伙,净是用那小心思!”
魏怀民闻言撇撇嘴,轻叹道:“大先生以为这饭食当真好咽?”
“前两日,这小家伙便将筹办银号的文书递上了,下官手下那些吏员办的那叫一个麻利啊!”
“不过一日,便送到下官面前了,只等着落下签押大印了... ...”
话音方落!
只见严烨与大先生放声大笑,久久不得停歇!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拿人手短,吃人嘴短!
既吃又拿,自当... ...
片刻后,大先生扶着长须,止住笑意,缓缓道:“怀民,你知道为何其他世家在望北城中办事,你手下小吏总是刁难么?”
玲珑心肝的魏长史,小眼珠一转,便直言道:“不过是彰显下官威而已,他们还是有分寸的!”
大先生轻笑摆手,
“是也不是,彰显官威,不过是一方面,更多的是那些人皆非北地之人,或者说他们背后皆是南域世家!”
“而小家伙是北地人,自小长在河谷,游荡在望北城的北地人,其边军遗孤的身份虽然并未大肆宣扬,可在那些吏员之中绝对不是秘密,甚至是全然知晓!”
魏怀民听闻,脑中闪过少年初次面见自己的场景,不消片刻便与武侯打成一片,下面吏员在其饭时的通禀... ...
刹那间,这位北地财神爷便将一切想通,心头继而涌现一词!
“自己人”!
那种土生土长的气息,无法改变的乡音,做事的方法,甚至某些诙谐之时的默契!
魏怀民再次抿下一口温热,
“望北城,或者说是北地也是时候出现一支望族了,不过是些银钱,便让他去折腾吧!”
“况且小家伙是通情理的!”
话音一落,便是不理庶务的大都督亦是掩面一笑,薅羊毛也不能紧着一只薅不是?
而一侧的大先生却是摇摇头,
“怀民啊,你是有所不知,自冬日方到,这小家伙在外城弄了数十个酒肆,简陋宽敞,炭火炙热!”
“但凡戍边归家的兵甲,皆奉上一盆清水羊肉,一坛烈酒,甚至杀敌斩首者,还另有馈赠!”
自封关过后,大先生每日起来便率先查看少年的情报,紧随一阵大笑,不时还笑骂两句,便是身在暗处的乌鸦巷大能,亦是心中诧异,便是秋末大捷,斩首数千,也未见大先生如此开怀!
一盆清水羊肉,一坛烈酒!
若是在旁人看来,不过是乡绅商贾之流对于边关将士的小恩小惠,求的也不过是一个名声而已!
而凭着少年身份,便是父辈袍泽羁绊下的接风酒!
未有对于身负官职的将领献媚,满是对于上马厮杀军汉的实惠... ...
魏怀民转了转手中酒盏,侧头看向拨弄炭火的大都督,随意道:“大都督,小家伙是否有些心急了!”
严烨闻声,瞟了眼这只老狐狸,轻笑道:“既然已经落子了,便再无和棋的可能,一招胜负手定是要堂堂正正的,方能让那些人服气!”
“聂魁首的刀,我们用不得,可我北地儿郎手中的刀,还是用得的!”
大先生挑了挑眉毛,脑中顿时浮现前者那场震撼三军的大捷,便是已经十年的光景,可每每想到一人双刀于虞水之畔,战退万骑追兵的场景,心头依旧激荡不已!
小家伙啊,还要加快步子啊... ...
正值此时!
一道覆面人影闪过,将手中折子递与大先生,便再次消退!
难得畅然之时,此间打扰定是军情要务!
大先生不过翻阅一二,面色便阴晴不定,随即便递与大都督!
严烨瞧着稳如山峦的大先生竟然动了火气,亦是心下错愕!
转而瞧着折上,不过数息,和善的目光中,少有的露出一丝杀机!
此上详细的记录着马匪围攻清溪庄的事情梗概,可动用两千龙骧精骑的事情,在场三人如何不知!
只是下方三青丘向陵州输送护甲异兽皮毛,与种马之事,却是出人所料!
更为惹人恼火的便是虎贲校尉,竟然与这三青丘有勾结之举!
虽然并未有直接证据张定奎参与此间,可最少也是个纵容之罪!
而此间倘若传于庙堂之上,便是有大相公周旋,可着私通藩王之罪,便是大都督也担当不起!
牵一发,动全身!
这个冬日,好似并不安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