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煞气,压得何文远喘不过气。
平日里,他耍笔杆子,玩弄权术是把好手,可真刀真枪的威慑,他根本扛不住。
何文远色厉内荏,梗着脖子想硬撑,但“叛国”那两个字,像两柄刀悬在他头上,随时要落下来。
他嗫嚅着,语气软了下来:“林侯爷……这是做什么?我何文远行得正,坐得端,可不是吓大的!”
林萧肃像是没听见,眼神冷得像冰碴子。
何文远额头冒汗,他太清楚,林萧肃这种人,是真的敢杀人的!
“既……既然侯爷要查,便查吧。”何文远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冲着身后的人挥挥手,“都让开,让忠勇侯查个清楚,本官清清白白,不怕查!”
说完,他狠狠地咬了咬牙,对身边的护卫和幕僚甩了下袖子:“愣着干什么?还不让开!”
人群散开一条路,林萧肃连看都没看何文远一眼,径直带着刘三刀他们进了何府。
何文远望着他们的背影,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眼神里又是恼恨,又是担忧。
刘三刀得了令,带着缇骑营的精锐,直奔王忠的院子。
何府里闹出这么大动静,王忠早就慌了神。
他知道事情要糟,赶紧跑到后院马厩旁的柴房,手忙脚乱地翻出藏在那里的账册和信件,堆在一起,想一把火烧个干净。
刚点着火折子,柴房外就传来一声巨响——砰!
门被人一脚踹开了。
“不许动!”
王忠吓得魂飞魄散,火折子掉在地上,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冲进来的锦衣卫按倒在地。
火星被扑灭,只剩下一堆被熏黑的纸张。
锦衣卫控制住王忠,开始搜查他的房间。
王忠的房间布置得很普通,但经验老道的锦衣卫很快就发现了问题——床底下,有一块地砖跟别的地方不太一样。
撬开地砖,一个暗格露了出来。
暗格里放着几样东西,为首的锦衣卫把东西取出来,呈给随后赶到的林萧肃。
林萧肃扫了一眼,心头一震。
最上面是一个用精致布料包着的小袋子,里面装着香料,布料上隐约能看到一种类似风眼的图腾。
旁边是一本厚厚的账簿,封面上什么都没写,纸张摸起来却很光滑。
还有几张纸片,上面用一种奇怪的墨水写着字,字迹已经模糊不清,像是被药水泡过。
林萧肃拿起那袋香料,布料的触感和散发出来的淡淡异香,都和赵二描述的王忠给他的香料很像。
他催动【獬豸角】,立刻感觉到一股驳杂而邪恶的能量波动从香料中传来,和怀里的裂空令牌气息同源,但更加纯粹。
高纯度的空心香原料!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
再看向那本账簿,林萧肃翻开,里面并非寻常流水账,而是一连串数字跟符号组成的密码。他虽然看不懂具体内容,但【獬豸角】的感知却告诉他,这本账簿记录着大量异常的资金流动,那些流向的节点,与他已知的一些烈风部落潜伏据点隐隐相连。
至于那几张纸片,字迹模糊,但林萧肃凭借【鹰眼术】以及【獬豸角】的辅助,勉强辨认出一些零星的词语:祭品、圣物、子时、东门、风使……每一个词都像冰冷的刀尖,刺痛着他的神经。
这些,才是真正的铁证!
何文远在外面焦急地等待着,当他看到王忠被两名锦衣卫架着,披头散发地押出来时,脸色更是难看。紧接着,又有人捧着一个木盘出来,上面摆放着搜出的证物。
“侯爷,人犯王忠已擒获,证物在此!”刘三刀向林萧肃禀报。
林萧肃接过木盘,当着何文远的面,将那袋香料、加密账簿还有信件残片展示给他看。
“何大人,这就是贵府管家王忠的房间里搜出的东西。”林萧肃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压迫感,“烈风部落的‘空心香’原料,加密账簿,以及来不及销毁的密信残页。这些,加上人证赵二的供词,足以证明王忠与烈风部落勾结,图谋不轨!”
何文远看着那些东西,尤其是那袋香料上隐约可见的图腾,以及王忠那副惊恐绝望的模样,脑子嗡的一声。他从未想过,自己身边最信任的老管家,竟然会牵扯进如此惊天的叛国大案!
“不可能!这不可能!”何文远失声叫道,极力辩解,“本官毫不知情!王忠……他一直跟随本官,老实本分,他怎么可能……他一定是被人蒙蔽了!本官是被他蒙蔽的!”
林萧肃冷笑一声,没有接话。他知道,何文远可能真的被蒙蔽了,但作为主子,管家牵扯进叛国大案,他无论如何也脱不了干系。
“将人犯王忠押入诏狱!”林萧肃下令,“本侯要亲自审问!”
“是!”锦衣卫应声,架着瘫软的王忠向外走去。
王忠被带走时,绝望地看了何文远一眼。那一眼,充满了怨毒,仿佛在说:“你以为你能撇清关系吗?!”但在那怨毒之下,又似乎藏着解脱,仿佛某种巨大的压力终于卸下。
王忠被押走前那最后的一瞥——怨毒,却又诡异地掺杂着几分解脱——促使林萧肃亲自踏入了这诏狱深处。
何府的灯火,此刻想必还在夜风里飘摇,映着一张张失魂落魄的脸。
诏狱之内,空气凝滞,带着铁锈与血的腥甜气。
老杜正慢条斯理地拨弄着火盆,盆里的炭块烧得通红,映得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庞忽明忽暗。
一柄烙铁的尖端,已被烧得赤红透亮。
“王忠。”老杜的声音低沉沙哑,在这寂静中格外清晰,“侯爷可没多少工夫跟你磨叽。”
“你跟烈风部落那些勾当,还有何文远在里头究竟是个什么角色,痛快点,都招了吧。”
刑架上的王忠浑身一颤,汗水大颗大颗地从额头滚落,浸湿了本就污秽不堪的囚衣。
他牙关打战,嘴唇翕动了半天,才挤出细微的、断断续续的哀求:“小……小的什么都……不晓得……”
“那些账目……是……是小的手脚不干净……自己贪墨的……”
“香料……也是……也是一个不认识的西域胡商……硬塞给小的……”
“跟……跟我们家老爷……真没半点干系……全是小的……小的利欲熏心……”
他翻来覆去,颠三倒四,始终是这几句辩白,死死咬定与何文远无关。
仿佛认定了只要撇清何文远,自己就能保下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