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到这就听明白了,感情绕了这么一圈,是要让李如柏入京为质啊!
可李如柏能去京城么?
自然不能!
别说私下的一些隐秘事,就是陈牧那个老丈人在京城,就多少有些吓人。
他可没忘记,苏振到现在可是依旧下落不明之中,这要是到了京城人家的底盘,还不是任由人家揉搓!
虽然这个事有郑国公以及一些故交从中说和,可苏振一日不现身,这个事一日就过不去!
然而陈牧说的冠冕堂皇,他还真不好反驳.
毕竟陈牧是有直接调动将领的权利,问他是尊重,一旦不尊重直接调人,他也根本没咒念。
人到老了,一般脑子都不太好。
可老李也不知是不是辽东参吃多了,反而越老越狡,很快竟想到了一个应对说辞。
“本来军事调动,老夫不该插言,但现在辽东正是用人之际,如柏正在协助周总兵守城,这个时候去京城,难免有临阵退缩之嫌,不合适!但陈部堂所言在理,的确该派人去京城解释一番,如梅如今也在军中,如柏走不开,就让他走一趟吧”
大堂内的空气,因李成梁这句看似退让、实则以退为进的话,再次微妙地凝滞了片刻。
李成梁有七子三女,其中六子如梓和七子如梧,在洪德十六年意外去世,长大成人的五子分别为长子如松,次子如柏,三子如桢,四子如樟,五子如梅。
最有出息和最能挑大梁的是长子李如松,如今是宁夏总兵,四子如樟跟随其在宁夏为将。
二子如柏,前面介绍过,便不再赘述。
三子如桢早年间受过重伤,身子一直不好,这些年一直将养在家,朝廷封了个锦衣卫同知的恩弦以示荣宠。
五子李如梅,现任都指挥同知,驻清河堡游击将军,这次大撤退,也被郑国公,带到了辽阳。
这李如梅虽论能力远在李如柏之上,但是论在军中的根基、论掌握的那些暗处渠道,都远不及李如柏。
而且从情报上看,李如梅为人谨慎,待人接物颇有章法,全无一丝李如柏这等纨绔之色。
老李这算盘打的精,让其代替李如柏进京,非但没有任何危险,反而没准会有意外收获。
“老东西想的真美!”
陈牧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深以为然的神色,抚掌赞道:“前辈思虑周全,五将军亦是军中干才,稳重可靠,确是最佳人选。”
李成梁眉心一跳,经验告诉他,但凡文官露出这种话风,下一刻就要开始放屁!
果然,陈牧话锋锋随即一转,目光却温和地看向一直人群中沉默旁听的李如柏。
“不过嘛……如柏将军。”
李如柏心头一跳,下意识挺直了背脊。
陈牧笑容不减,语气甚至带着几分商量和倚重:“方才老爵爷也说了,眼下守城正需倚仗将军之力。可报捷与澄清二事,关乎老爵爷清誉与辽东大局,亦不可轻忽,实两难也,李将军,不知你是何想法?”
李如柏唇角剧烈抽动,心中大骂陈牧不是东西。
这哪里是选择,分明是逼迫。
他留在辽阳,固然安全,却必然坐实了“只顾眼前自家安危,不顾家族长远名誉与朝廷信任”的指控,更何况他怎么能让小弟替他冒险。
赴京?
那便是龙潭虎穴,前途未卜。
“陈牧狗贼,你可太不是东西了!”
“我不就追杀了一下你妻舅,对你夫人动过点心思,它不是都没成么,至于这么针对你二爷爷么!”
李如柏感到堂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压在了自己身上,父亲李成梁的目光平静深邃,却重如山岳;
陈牧的目光温和带笑,却冷若冰霜;
郑国公则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周策等人则屏息静观,李平胡等人也是目光中隐隐都是焦急之色。
冷汗,悄然浸湿了他内衫的后背。
李如柏喉咙有些发干,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沉重而缓慢的搏动声。
他知道,老父亲希望他留下。
他也知道,现在还在巡城的小弟会愿意替自己冒险。
他更知道,陈牧狗贼调开自己,必然想有所动作。
可……他是李成梁的儿子!
电光石火间,李如柏猛地抱拳,声音因为紧绷而略显沙哑,却足够清晰坚定:“末将……愿往京师!为部堂分忧,为辽东将士陈情,实是末将本分,无需他人替代!辽阳城防,有周总兵及诸位同袍在,定保无虞”
“末将请行!”
话一出口,他便看到父亲李成梁的眼皮几不可查地垂下了半分,握着座椅扶手的指节微微泛白。
而陈牧脸上的笑容,则真切了几分,宛如吃了蜜蜂屎一般。
“好!二将军,忠勇可嘉,顾全大局!”
陈牧击节赞叹,不容喘息地定下调子,“既然如此,就辛苦二将军了。此事宜早不宜迟,三日后便启程吧。本院会为你备好文书、护卫,并附上奏疏,向陛下详细说明情况。”
李如柏心中一片苦涩,低头领命:“末将领命!”
陈牧轻轻巧巧拔掉了一颗最碍事的钉子,瞟了眼李成梁,心情大好,但并未放松,目光很快转向武官队列外一位穿着飞鱼服、神色精干的官员。
“高千户。”
锦衣卫辽东千户高鸿干咳一声,出列:“卑职在!”
说实话,他身为锦衣卫千户,他真不习惯如此大庭广众的对话,适合厂卫的,就应该是昏暗的密室,狰狞的笑容……
“李永芳今年刚过四十,已经是都指挥同知,实领游击将军,可谓前程远大。如今一招投敌,必有缘故!锦衣卫可曾探得其他内情?”
“譬如是否有什么人在其中起到关键作用,或者抚顺陷落前后,关防调度、人员异动、乃至有无异常钱货往来?”
陈牧问得直接,高鸿面色一肃,微微躬身回道:“禀部堂,自抚顺失陷,消息断绝,北边哨探损失惨重。卑职已加派得力人手多方打探,可如今通往抚顺、铁岭之路,皆被女真游骑严密封锁,信鸽亦屡遭射杀,情报传递极为困难。”
“故至今……仍无李永芳投敌具体细节及同党之确凿情报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