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都御史韩馥为人清正,虽然不似严刚一般,却也眼里不揉沙子。
他对陈牧没什么太好的印象,倒也不差,属于中间派,但是此刻闻言,却是眉头一皱,出班替陈牧辩解道:
“殿下,山西大乱,数月即平,贼首授首,地方安靖,此皆陈牧之功也”
“其用兵之奇,处事之果决,朝野瞩目。彼虽年轻,然功绩卓着,且本就是文官出身,又蒙陛下恩赏伯爵,可谓文武兼备……”
有一说一,韩馥最开始的确就是出于公义,想替陈牧辩解一番,可说着说着,他猛然察觉陈牧的不同,与邱毅相反,陈牧一直做的就是文官,偏偏立下的是军功,封伯爵,还又是状元出身翰林清流,在文武两方,都吃的开,这在如今的情势下,仿佛除了年纪和资历外,高矮胖瘦正合适呀?
韩馥想到这,话锋立刻一转,继续道:“以其在山西战事展现的谋略,足以安定辽东,臣附议”
成国公等几个早在争吵中落入下风的勋贵一看,也顾不得长公主的立场了,毕竟陈牧是伯爵,在他们看来那是板上钉钉的勋贵群体一员。
官儿做的在大,致使之后也是普通百姓,而勋贵那是与国同休的!
陈牧去辽东,总好过去一个只会内斗的文官强,故而几位纷纷出声道:“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陶誉等几个尚书一看,反正也没别的人选,那就让陈牧去呗,毕竟他是状元郎,翰林才子,天然的文官,总好过去一个莽夫,故而也纷纷附议。
景运帝有些懵,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刚才还吵吵闹闹的官儿,突然一起保举陈牧,甚至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诸位爱卿,陈牧....有大才,可辽东将门盘根错节,地方军中关系复杂,陈牧资历太浅,如何服众?”
钱阁老闻言出班道:“陛下,陈牧年轻,方能锐意进取!资历不足可以权职弥补!陛下可赐其尚方剑,赋予全权!”
礼部尚书郭睿立刻跟上附议,顿时又是一片附议之事。
世界上最诡异的事发生了,与陈牧不甚合的大臣,纷纷想给陈牧升官加权,反而是对陈牧亲近之人,一心想着让其有多远跑多远....
其实现在说白了也很简单,陈牧现在不是陈牧,他现在是“李冲”
最终,在多方共同保举之下,景运帝也只能点头应允:“众卿所请……甚和情理!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陈牧虽年轻,然其才具,朕深知之!山西一战,已显其能!如今国难当头,正需此等锐意进取之臣,为朕分忧,为国纾难!”
“吴锦,陈牧现在到哪了?”
吴锦现在人也有些麻,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低声道:“陛下,陈牧去南京赴任走了十几天,算算日子,现在应该快过山东了”
“山东?”
景运帝深吸一口气,缓缓起身,道:“吴锦拟旨!令其不必来京,即刻转道登州乘船,赶赴辽东接掌防务!不得有误!”
“陛下..那陈牧当居何职?”
景运帝扫了眼满殿朝臣,眸光闪动间已经有了计较:“兵部右侍郎,右都御史,辽东....经略!”
此言一出,殿上群臣,尽皆哗然。
国朝官职分文武,具体到辽东,军事由辽东总兵负责,民生由辽东巡抚负责,总兵受巡抚节制。
若文武不合,或者有大事需要高官坐镇,朝廷会委派总督监管文武,而总督,也是文官,位在巡抚总兵之上,上马管兵,下马管民,无所不抓,无所不管。
辽东之前没有总督一职,郑国公的平虏大将军,虽然行的总督之权,却还不是总督。
在大佬们的想法里,陈牧能做个总督,就顶破天了。
可谁想到皇帝陛下居然拿出个经略出来。
经略,更在总督之上!
在国朝历史上,目前为止,只设置过两次,还都是陕西宣大经略,为的是对峙当年蒙古太师也先和百年前的达延汗,最后一任陕西宣大经略,都已经是七十年前的事儿了!
辽东经略,不用想,所辖范围必然极广,势必包括蓟镇,辽东全境,山东原来的登莱巡抚辖区,甚至保定都会是其辖区。
此刻几位原本手下有合适人选的大佬,心中后悔劲就别提了,一个巡抚他们不在乎,一个坐在火山口的总督,也不在乎。
可经略....这个官权力太大,容不得不动心!
然而,他们再快,也没李承宗反应快,首辅大人一听这话音,瞬间反应过来,躬身道:“陛下圣明”
这话一出,相当于把这个事彻底定了下来,哪怕苏昙苏昙心情复杂,郭睿、邱原等人脸色深沉,却也不敢在圣意已决的情况下再行转变强行反对。
几圈巧合之下,群臣请命,皇帝应允,首辅赞同,整个流程走的极正,谁也没理由再说出一个“不”,只能纷纷开口称颂,要多违心有多违心。
吴锦是秉笔太监,那手速也不慢,顷刻间便写了一封旨意给景运帝过目。
景运帝看着殿上的群臣,嘴角挂出一个小小的弧度,抬手一划道:“加几条,朕赐他尚方剑,全权经略辽东,一应文武官员,悉听节制!有敢抗命、贻误军机者……三品以下,先斩后奏!”
“……遵旨”
吴锦当庭拟旨,常宏用印,交与内阁并发通政司,一道决定很多人命运的谕旨,便出了宫墙,随着八百里加急快马,冲出北京城,直奔山东。
........
巡抚,总督,如今在国朝都是常设官,但经略不一样,虽然位高权重,却并未形成定制,只是临时委任,事必即可召还,也可常驻,如何操作全在景运帝心念之间。
陈牧的这次任命,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得之极正,几乎相当于一次廷推。
景运帝并非不信任陈牧,只是从一个帝王的角度,采取一种防患于未然的策略。
一抓一放,一张一弛。
驭下之道,小皇帝已经愈加谙熟了。
苏昙出了宫,左思右想还是觉得这个事,不能让陈牧去做,实在太危险了!
“没有其他办法了,忠义装病吧”
然而等他乘轿径直来到陈府,等待他的都是原本苏府的下人,陈牧身边的侍卫、谋士、下人一个都没有........
苏昙仰天长叹:“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是上任还是搬家,怎么就不知道留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