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陛下,术业有专攻,不若招工部官员来看看?”
景运帝挑了挑眉,伸手敲了两下,不满道:“你是朕钦点的状元,还摆不平这么个小玩意?”
你还是九五之尊呢,不也光看着么!
陈牧心里暗暗吐槽,面上只能低头恭敬状,准备聆听圣训。
“你看不明白,工部那些庸庸碌碌之辈就更不用想了!”
景运帝扫了他一眼,淡淡道:“本来就叮当作响影响朕读经史,也就看个时间还有点用,如今既然坏了,也就没用了”
“吴锦,把他扔出去,烧了!”
陈牧闻言吧嗒吧嗒嘴,怎么觉得都不是滋味,这是说钟还是说我呢?
我可没坏,我陈牧自始至终一颗红心向太阳!
“陛下”
陈牧躬身道:“此物做工精巧,想来在欧罗巴也是不可多得之物,偶有小瑕想来也是迫不得已,意外之事,轻易悔弃万分可惜!泰西儒士利玛窦在京,或可召其入宫看看”
“嗯?陈牧,你觉得这个玩意,还能修?”
陈牧斩钉截铁道:“能!”
景运帝看了他半晌,才摆摆手:“既然你说能修,那这座西洋钟就赏你了”
陈牧立刻谢恩,景运帝则围着他走了半圈,伸手从吴锦手中抽出剑晨的长剑,单手挽了个剑花, 但见剑影飘飘,寒光四射,忍不住叫了一声:“好剑!”
“自古宝剑赠英雄,也一并赏你了”
陈牧心中苦笑:陛下啊,您这是赏我么?又是警钟又是利刃,不过就是先去了一趟长公主府,至于么,至于么!
“谢陛下隆恩,臣必持此剑,扫除奸邪,涤荡寰宇,保陛下再造大明盛世”
景运帝满意的点点头,心中那丝不快也渐渐烟消云散。
“起来吧,皇姐朕都不敢得罪,也难为你了”
你看看,他什么都知道,晾陈牧的一个多时辰,长公主府的人已经把在后花园的对话都报了上来,然而刚才气不顺,陈牧就是居心叵测,蓄意结交皇室成员,意图不轨。
现在气顺了,陈牧就是被迫去的长公主府。
同一件事,不同的心境,产生的差异,足以将陈牧这个新晋伯爵,彻底埋葬。
正如陈牧此刻心里的念头,伴君如伴虎!
“陛下您得给臣做主啊”
陈牧皱着眉,咧着嘴,整张脸上都写着一个大大的难字?
“殿下非要让臣更改晋安商行的分成,可臣已经不是山西巡抚,根本管不到山西诸事不说,单说那是陛下钦定的,臣也万万不敢答应!”
“可公主殿下不依不饶,其又对臣有救命之恩,臣实在没办法了,求陛下给臣做主!”
景运帝闻言叹息一声:“皇家商贸往来一直都是皇姐处理,她的脾气你也知道,朕也拿她没办法”
陈牧满脑子天雷滚滚,虽然这不过是个托词,可陛下你直接一推三六五算怎么回事。难道让我一个小小伯爵,去对抗长公主?
“陛下的意思是?”
景运帝干咳一声,有些不自然道:“此分成是朕与内阁及六部共同商议所定,其中牵扯很多,自然不能改,至于皇姐那....你去南京兵部任侍郎的旨意后天正式颁布之后你就动身吧,离得远了,皇姐自然没办法找你麻烦”
陈牧心中微动,故作诧异道:“南京?陛下要臣去南京,可是江南出什么事了?”
景运帝上下打量的几眼,似笑非笑道:“怎么,皇姐没和你提?”
“这....臣借着陛下紧急召见的名义,几乎是逃出的公主府,殿下哪里还会和臣说这些”
“倒是难为你了”
景运帝转身坐道御案后,目视陈牧,道:“江南没什么事,只是两淮盐业有些问题,此刻还不适合大动干戈,皇姐推荐了高成,朕准了!”
皇帝没有义务跟一个臣子解释人事问题的,能开口提一嘴,那就是恩典。
陈牧恍然大悟状,随即躬身道:“多谢陛下,臣明白了”
景运帝微微颔首,想了想还是提点道:“你去南京兵部磨炼一番,也收敛一下心性,这一年你锋芒太露,须知为官当宽严相济,过刚易折,不是一件好事。”
陈牧俯身再拜道:“陛下教诲,臣谨记于心。此番赴任南京,定当收敛锋芒,勤勉任事,不负陛下隆恩。”
景运帝抬了抬手:“嗯,去吧。”
陈牧依礼告退,刚行几步,身形却骤然定住。
“坏了,后天就要离京,山东之事怎么办!”
联络同乡需要时间,造成舆论需要时间,可他没有时间了!
难不成,就这么放弃了?
陈牧瞬间闪过一路所见的惨状,一颗心犹如火焚一般。
诚然,朝廷在夏季已经下了旨意赈灾,这次追加赈灾银,按朝廷正常拨款,山东灾民也会得到一定就救济,可如果能多救一些人呢?
家乡永远是家乡,哪怕不为与同乡官员勾连,陈牧也不希望自己的家乡,沦为地狱!
“搏一把吧”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回身,深深拜伏下去,额头触在冰凉的金砖上,发出沉闷一响。
“陛下,”
陈牧的声音原本清朗,此刻却意外的带着一种并非刻意的沙哑,“臣……临行前,斗胆再陈一事,关乎山东,关乎大明江山社稷!”
景运帝正自沉思,被他大异寻常的举动引得微微前倾了身子,眉头微皱,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无名之火:“山东?朕记得,朕已经开了内帑并着户部统筹赈济了。足足两百万白银,你还有何本奏?”
说起这个景运帝心头就火气极大,当日面对朝臣集体请命,他无奈当廷应下拨款一事。
结果下了朝,司礼监掌印常宏立刻就把其中的猫腻给揭开了。
赈灾,哪用的了两百万两!
国朝但凡大灾,的确有朝廷拨款的先例,可一般就是几万两,最多十几万两,其他的地方自筹,朝廷给政策罢了。
而且五十年前有过类似的旱灾,波及晋,陕等数省,朝廷也不过拨款三十万两罢了。
景运帝年少,对此并不十分清楚,可常宏身为掌印太监,昔年跟被称为内相的魏康安身边做了多年秉笔,对国朝掌故了解极多,自然明白这里面的道道。
无非是朝臣们看见皇帝发了财,想尽办法又掏出来罢了!
景运帝自从知道了各种原委后,就听不得灾情的事,只要听见这个事,他仿佛就看见内库的银子长翅膀飞了。
此刻陈牧提起来,还能让他说两句话,已经足见皇帝陛下对陈牧的另眼相待了。
陈牧不知这里面的道道,他并未抬头,声音却下意识的提高了几分:“陛下!户部统筹,乃是常例。然山东之灾,非常例可度!臣非为山东争食,实为陛下,为此万里江山,争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