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要说陈牧怎么飘成这样,你不懂军事,怎么还不听将领的意见,这不纯纯作死么!
陈牧自然有陈牧的考量
简而言之,四个字概括。
养寇自重!
他不是经营几十年的官僚,根基太浅,如今的巡抚还是战时的,战后怎么算还不一定呢。
现在官儿听他的,那是因为他是巡抚,而不是因为他是陈牧!
想要培养出自己人,想要拉拢出自己的派系,没有时间怎么行!
时间怎么来?
当然要靠剿灭叛军争取而来!
“唐师爷拟文,调布政使韩晃所部速速北上汇合,传令雁门,参将贺世贤守城,宣府张之极部来与本抚汇合,共剿鞑子”
“传令延绥参将李弼,令其带兵速至宁武关下,归与秦总兵指挥”
“传.....”
“传.....”
陈牧一意孤行,执意先与蒙古大军对战,郭桓和杨仝苦劝无果,也只能听命行事。
谁让人家是巡抚呢!
结果这边命令还没写完呢,两份急报先后传来,把陈牧那脸打的啪啪响。
第一份急报,彻辰汗不是没动,而是在收拢各部人马,此刻已经率领大军启程,兵锋直指静乐而来。
第二份急报,宁武关下,秦齐大败,两万官军近乎全军覆没。
.......
“秦齐!”
“你是本朝第一罪人呀!”
巡抚大人的咆哮声响彻云霄,震的县衙大堂都嗡嗡作响。
浑身染血的小将半跪在地,双拳紧握,浑身立抖。
陈牧发泄一通,铁青着脸喝道道:“说,具体怎么回事!”
这里他倒不是演戏,陈牧是真的暴怒。
他三令五申不得出战,的确是有意激怒秦齐,令其反其道而行之。
可败的这么惨,却完全出乎意料之外。
陈牧只是想挫一挫秦齐的傲气,吃点小败仗,根本未曾想过,两万多生力军,打一万多的溃兵,居然会全军覆没!
这是他无法相信,无法接受的!
“两万多人,逃出来不到三千,他秦齐是叛军同党不成?”
小将闻言猛然抬头,双眼满是悲愤之色:“禀抚台,秦总兵已经自刎殉国了,他不是叛贼同党”
整个县衙大堂刹时死寂,纷纷脸色大变。
陈牧更是心里咯噔一下,闭上眼好半天才长出一口气,道:“说说具体怎么回事”
人死为大,哪怕再多罪孽,自刎谢罪也够了。
小将擦了把脸上的泪水,强压心中悲痛,将宁武城下之战的经过讲了出来。
“秦总兵当日将攻城大军分为五部,轮番攻城,各种攻城器械齐上,到未时已经攻破了宁武南城门”
“叛军抵抗意愿并不强,很多时候都是一触即溃,秦总兵见事有可为,便全军压上,很快便打开了瓮城”
“就在即将彻底破城之时,科尔沁部的魁猛可率两千蒙古骑兵从后杀来,秦总兵见事不好,命殿后的镇西卫挡住蒙古大军的同时鸣金收兵”
“可城内的叛军此时点燃了火炮,十数门火炮从城内轰击中军,宁武关外的山上又有冲下两波叛军骑兵,将大军截为两断,使首尾不能相顾”
“秦总兵极力收拢士卒,可终究无力回天,突出重围后,便将军权交给赵参将,在土地庙庙自刎殉国了”
小将边说边哭,可也总算把经过讲了个清楚。
李岩自打进来就一直在打量着他,此刻见他哭诉完了,长叹一声上前将其搀扶了起来。
“孩子别哭了,你爹不会白死的”
李岩拍了拍小将肩头,转身对陈牧解释道:“禀抚台,他是秦总兵的儿子秦汾,他们秦家父子五人先后战死沙场,如今应该就这一根独苗了”
陈牧原本对这小将哭哭啼啼的还有些不喜,听完李岩解释忍不住心中一颤。
秦家也算上满门忠烈了。
忠勇之后,不可辱也!
“秦汾,你在军中担任何职?”
“督标营把总”
陈牧心下了然,这是个正常的官二代军职,甚至有些偏低了。
看来秦齐对自己这个孩子,很是看重,并未拔苗助长,急于求成。
“你先下去休息,治治伤,饱餐战饭,你父的仇还需要你亲自去报”
秦汾闻言大喜,赶紧抹了把泪水,屈膝跪倒:“多谢抚台”
没有人不想亲手报仇,秦汾当然想。
可山西镇大败,他一个小小把总,手下战死大半,根本没那个实力报仇。
按国朝惯例,他们这等残兵败将会被调往后方整训,等再次派出来,就不知何年何月了。
如今陈牧给了他承诺,自然不剩欢喜,心中对陈牧的那一丝怨恨,刹那间烟消云散。
“父亲,你错看他了,陈抚台好人呐”
......
秦汾下去休息,陈牧遍视众将道:“如今情势大变,叛军已经和鞑子展开合击,诸位可有良策对敌?”
换做以前碰上这种事,陈牧直接两手一摊,把差事交给郭桓就是了,省事省心省力。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
在其位谋其政,他这个战时巡抚已经不能做甩手掌柜了。
众将闻言低头沉思不语,唯有胡慎之一人越众而出道:“抚台,如今大雪封山,云中山道难行,雁门又未曾陷落,鞑子能调过去两千人已是极限”
“如今其奔静乐而来,想来一是攻城,二也是趁冰冻之际,沿汾河河谷进军宁武会师”
“故而末将认为,此战必须在静乐城下拦住鞑子大军,决不可让其过去”
陈牧欣慰的点点头,赞叹:“胡参将说的有道理,不愧是多年宿将”
郭桓保下了李岩,陈牧自然也保下了几个人,这胡慎之就是其一。
此人与陈牧还真有些渊源,曾经也是程阁老平定白莲教之乱的手下,后来被调入了振武卫任指挥佥事,一年多前又被王国梁调到了大同任守备。
有这么一层振武卫的因果在,陈牧在调查道此人的确是被迫从贼后,便网开一面给了他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
与其同样出身振武卫的还有不少,这些人死中得活,自然对陈牧感恩戴德,成为第一批他自己的亲信将领。
在场大部分都是征战多年的宿将,对山西这地界都极为熟悉。
有人开了头,便你一言我一语的将心中想法说了出来。
有道是一人计短,众人计长,这么多人一起想办法,很快大致的应对方略便有了雏形。
陈牧最后将目光还是放到了郭桓身上,他是学了不少,可这种大战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郭帅,这是您老真正意义上,重新出山的第一战,如今可有胜算?”
“抚台,行军打仗除了将士勇武外,最重要的就是后勤补给粮草供应”
郭桓眉头紧皱,脸色极为凝重,话语中有着掩藏不住的忧虑:“如今大军的存粮还能支撑多久?”
陈牧听见这话脑仁都疼,他名义上是山西巡抚,可静乐是山区,本就运粮不易,加之太原周边已经尽数陷落,大路断绝,导致他堂堂十万大军,目前能依靠的,只有之前的存粮以及缴获的叛军军粮。
若非静乐本就是铁矿众多,连给将士们修补兵器都成问题。
这些数字每天都在陈牧脑子里翻滚不知多少遍,如今是张口就来,根本不用翻阅公文。
“眼下静乐存粮还有约二十三万石,大约还能供应大军和静乐百姓以及流民两月之粮”
其实静乐存粮本不会如此紧张,得益于薛家的全力帮扶,以及这次的缴获。
如果陈牧仅仅是收拢原大同边军旧部,可以供应的更久。
毕竟俘虏和战兵的伙食,那是完全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