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往北三十里,黑云压着废弃的永定河码头。林川勒马停在残破的栈桥尽头,神龙剑鞘轻点着浸水的木桩,发出沉闷的笃笃声。混浊的河水拍打着岸边的破船骨架,空气中弥漫着鱼腥与铁锈混杂的怪味。
“这地方邪性。”苏婉儿银枪挑开一丛湿漉漉的水草,枪尖带起几片泛着油光的鳞状物,“姑奶奶在黄河边都没见过这种死鱼。”
郡主月白劲装立在断桅旁,罗伞轻转间扫开蝇群:“工部水司卷宗记载,永定河码头废弃七年,因河床塌陷,水下有暗流漩涡。”
墨花魁怀抱焦尾琴静立滩涂,五指忽抚琴弦:“水底有金铁拖曳之声。”琴音微颤,“似有重物在河床移动。”
突然,整段栈桥剧烈摇晃,腐朽的木板纷纷断裂。长公主软剑出鞘三寸:“不是水流,是机关!”
林川神龙剑悍然刺入水中,剑气破开浑浊的河面。轰鸣声中,某处河床突然塌陷,露出黑黝黝的洞口。腥臭的水汽扑面而来,夹杂着霉味与血腥气。
“果然有暗道!”苏婉儿银枪突前,枪风扫开漂浮的杂物,“姑奶奶打头阵!”
众人鱼贯潜入,但见水道蜿蜒向下,壁上嵌着的萤石映出惨绿幽光。沈清弦长剑轻点石壁:“这些萤石是军中所用,本该在边关哨所。”
行至数十步,前方豁然开朗。巨大的地下水牢中,九根铁索从穹顶垂下,锁着数具白骨。中央石台上置着青铜水漏,漏中沙粒流动,与河潮涨落完全同步。
“潮汐计时器!”郡主罗伞疾旋,“这是前朝水师秘器!”
突然,四周传来铁链摩擦之声。九根铁索突然绷紧,水面开始翻涌。“是水闸机关!”墨花魁焦尾琴音乍起,五弦齐震间,众人脚下的石板突然沉降。
林川神龙剑龙吟大作,剑气激得水花四溅。剑光过处,某根铁索应声断裂,露出里面暗藏的铜管。
“是传讯铜管!”苏婉清银针连闪,针尖挑起飘落的蜡丸,“他们在传递密信。”
长公主软剑如虹,剑风扫向某处阴影:“滚出来!”
阴影中缓缓转出个佝偻老卒,手中船桨沾着新鲜血渍:“诸位既来到此,便留下陪这些忠魂吧。”他船桨轻划,水流突然加速旋转。
苏婉儿银枪疾扫,枪风卷起漫天水雾:“装神弄鬼!”枪尖点向老卒咽喉,却被他船桨格开。
“是水师失踪的刘都尉!”沈清弦长剑连刺,剑气封住老卒退路,“他五年前宣称葬身鱼腹!”
老卒狞笑不语,突然拍向某处机关。整座水牢剧烈摇晃,穹顶开始渗漏浑水。“同归于尽吧!”他嘶声厉喝,七窍突然渗出黑血。
墨花魁焦尾琴音转急,《定风波》清越之音震得水流暂缓。林川神龙剑忽指向青铜水漏:“破阵眼!”
剑气如青龙贯日,直取漏心浮标。浮标应声碎裂,水流顿时停止翻涌。老卒见状癫狂大笑,猛然扯开前襟,露出胸口鱼龙刺青:“怒涛...复生...”
突然,水牢深处传来熟悉的笑声:“既然寻到此处,便都留下吧!”
但见本该在天牢的靖安侯缓缓走出,身后跟着数十水鬼死士。“没想到吧,林大将军?天牢那个,不过是个替身!”
苏婉儿银枪如暴雨倾盆,枪风扫向靖安侯:“姑奶奶早就怀疑天牢那个太容易抓了!”
郡主罗伞骤展,伞骨银针齐发。墨花魁焦尾琴奏起《十面埋伏》,音波震得死士阵型大乱。长公主软剑如蛇探出,剑尖直指靖安侯心口:“这次看你往哪逃!”
靖安侯翩然闪避,袖中甩出三枚骨笛。笛声凄厉刺耳,整座水牢突然开始倾斜。
“他在引爆水底火药!”郑迁疾呼。
林川神龙剑悍然劈向某根铁索,剑气贯入水底。轰鸣声中,某处暗门应声开启,露出里面成箱的文书。
“是兵部密件!”苏婉清银针挑起文书上的火漆,“这些本该存放在兵部档案库。”
靖安侯见状厉声长啸,突然扑向暗门。苏婉儿银枪疾扫,枪风将他逼回原地:“想跑?”
突然,水面再次剧烈翻涌。水流重新开始旋转,且速度越来越快。墨花魁焦尾琴第七弦崩断,琴音裂空:“他在启动自毁机关!”
林川神龙剑忽指向穹顶某处:“看那里!”
但见穹顶刻着的河图正在缓缓转动,洛书方位指向某处岩壁。剑光过处,岩壁应声碎裂,露出后面整面墙的密信!
“原来真正的密库在这里!”镇北王倒吸冷气。
靖安侯面如死灰,突然咬碎口中毒囊。苏婉清银针疾射,封住他周身要穴:“在我面前,想死也没那么容易!”
水声渐歇,天光从塌陷的洞口倾泻而下。林川收起神龙剑,目光扫过成堆的密信。
“押回天牢。”他转身望向京城方向,“这次,该彻底清算了。”
众人押着俘虏走出水牢,身后是渐渐平静的地下河道。墨花魁怀抱焦尾琴,轻声道:“这场风波,总算过去了。”
林川神龙剑在鞘中轻鸣,剑鸣声在水汽中久久回荡。朝阳完全跃出地平线,将永定河的阴霾尽数驱散。
水牢内,随着青铜水漏被毁,翻涌的水流虽暂止,但整个空间却开始剧烈震颤,沉闷的隆隆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坚固的石壁绽开蛛网般的裂痕,浑浊的河水加速从裂缝中倒灌进来。
“这老贼要毁了这里!”苏婉儿银枪格开一块坠落的巨石,枪尖再次指向被制住的靖安侯,“快让他停下!”
靖安侯虽口不能言,眼中却闪烁着疯狂与快意,仿佛在欣赏众人最后的挣扎。
林川目光如电,扫过那九根仍在嗡嗡震动的粗大铁索,神龙剑骤然出鞘,剑光并非斩向铁索,而是化作九道残影,几乎同时点向铁索与穹顶连接处的九个锈迹斑斑的青铜锁头。
“锵锵锵——!”
九声金铁交鸣清脆响起,震颤的水牢猛然一滞,倒灌的水流速度明显减缓,只剩下细微的渗漏。
“九锁连心,枢机在纽。”林川收剑而立,衣袂在水汽中飘动,“水牢借的是永定河暗流之力,毁其水漏是断其‘计时’,击其锁纽是阻其‘借势’。”
墨花魁眼中异彩一闪,指尖流淌出舒缓的《流水》曲调,安抚着躁动的水元之气:“将军洞察入微,妾身佩服。”
此时,那座因河图指引而被剑气劈开的岩壁后,真正的秘库显现出来。那里没有金银,只有一排排防水的阴沉木架,上面整齐码放着无数卷宗、信函以及……绘制精细的军用地图。
镇北王抓起一份地图,展开一看,脸色剧变:“这是……北境三关的详细布防图!连各处哨所换防时辰、粮草囤积地点都标注得一清二楚!”他猛地看向靖安侯,“你竟敢通敌卖国?!”
郡主罗伞轻移,伞尖挑起一卷用油布包裹的厚厚册子,展开后,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朝中数十位官员的姓名、把柄,甚至还有几页记载着宫中几位贵人的隐秘。“这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她声音冰冷,“结党营私,操控朝局,甚至……祸乱宫闱。”
长公主软剑一抖,剑风扫开旁边一个密封的铁箱,里面赫然是数套精致的内侍与宫女服饰,以及几块可以自由出入宫禁各门的腰牌。“好大的胆子!”她凤眸含煞,杀机凛然。
苏婉清走到靖安侯面前,银针轻捻,解开了他的哑穴。“靖安侯爷,”她声音依旧柔和,却带着刺骨的寒意,“私藏禁中物,绘制边防图,构陷朝臣,任何一条都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你背后之人,究竟是谁?这些东西,要送往何处?”
靖安侯咳出几口带着内脏碎片的黑血,嘶声笑道:“送往何处?自然是送给能许我萧家世代荣华之人!皇帝小儿刻薄寡恩,鸟尽弓藏!这江山,早就该换人坐坐了!至于背后之人……”他怨毒地盯着林川,“尔等永远也别想查到!他日京城流血夜,便是尔等授首之时!”
“死到临头还敢大放厥词!”苏婉儿银枪一顿,激起一片水花。
林川却平静地看着他,缓缓道:“你口中的‘他’,此刻或许正在想着如何将你这条知道太多的狗,连同这些证据一起彻底抹去。你守着这些能颠覆朝纲的物件,可曾想过,自己也不过是枚随时可弃的棋子?真正的执棋者,永远不会让自己置身于险地。”
靖安侯瞳孔猛缩,脸上的疯狂渐渐被一种难以置信的惊惧取代,他嘴唇哆嗦着:“不……不可能……他答应过我萧家……”
“押下去。”林川不再看他,对郑迁吩咐道,“撬开他的嘴,我要知道所有与他联络的方式、地点、人员。”
郑迁领命,带人将失魂落魄、喃喃自语的靖安侯拖走。
众人开始小心翼翼地清理这批足以引发朝野震动的证物。每多看一份卷宗,心情便沉重一分。这背后牵扯的势力之盘根错节,图谋之深远,令人心惊。
“回京之后,恐怕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了。”郡主合上一本记录着官员隐私的册子,眉宇间笼罩着忧色。
苏婉儿倒是战意高昂:“怕什么!正好让姑奶奶的枪,把这些朝廷蛀虫一个个挑出来!”
墨花魁轻抚琴身,低声道:“树欲静而风不止。此番回京,恐再无宁日。”
林川立于这充满阴谋气息的密室之中,神龙剑安静地悬于腰间。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这重重水幕与岩层,落在了那座表面繁华、内里却已暗流汹涌的皇城。
“将所有证物封箱,派重兵把守。”他声音沉稳,带着斩破迷雾的决断,“即刻回京。”
水牢之外,天光彻底驱散了晨雾。永定河水依旧浑浊东流,仿佛什么也未曾发生。然而,一场即将席卷整个大周朝堂的风暴,已随着林川等人的回程,悄然逼近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