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了陈光阳这么一说,三个崽子全都兴奋了起来!
纷纷拍手叫好。
大龙立刻开口说道:“我去喊李铮哥和小丫!”
日头像个冻硬的大饼,惨白地挂在灰蓝天上,没啥热乎气儿。
荒草甸子铺着厚雪,一眼望不到边,枯黄的苇子顶着雪帽子。
风一吹,“噗簌簌”掉下一团,砸出个浅坑。
陈光阳紧了紧狗皮帽子的帽耳朵,嘴里呼出的白气拉得老长。
他身后跟着一串小尾巴。
大龙和二虎裹得像两个圆球,小脸冻得通红,眼珠子却贼亮,滴溜溜四下乱瞄。
小雀儿被李铮的妹妹小丫紧紧牵着,小丫脸蛋也冻得发红,眼神里带着点怯生生的新奇。
李铮则背着半自动步枪和沉甸甸的子弹袋,腰板挺得笔直,努力学着师父的沉稳劲儿。
两条猎狗,“大屁眼子”鬼精鬼精地在前头趟路。
东闻闻西嗅嗅,时不时抬腿在显眼的雪堆边撒点“记号”。
“小屁眼子”像个无声的影子,紧贴着李铮身侧稍后,鼻翼快速翕动,眼神警惕。
三只海东青。
那通体神俊老鹰带着一黑一白两只半大雏鹰就在陈光阳的在头顶盘旋。
翅膀偶尔划过冷冽的空气,发出“嗖嗖”的轻响。
投下的影子在地上像三把飞快的刀。
“爹!看那儿!像不像小竹叶子?”
二虎眼尖,压低嗓子,手指迅疾地指向右前方一片被积雪压弯了枝头的矮刺藤边缘。
陈光阳立刻蹲下身,顺着他指的方向眯眼望去。
雪地上,几行细碎的、如同小小竹叶印般的足迹清晰可见,从刺藤深处延伸出来,又在相对开阔的雪地上杂乱交错。
“沙半鸡的踪!新鲜!”
陈光阳声音压得极低,带着老猎人特有的笃定,“刚过去没多会儿,就在这片刺藤棵子里猫着呢。大屁眼子!”
大屁眼子闻声立刻伏低身子,喉咙里发出极轻微的“呜呜”声,尾巴尖绷直,眼神死死盯住那片刺藤丛。
小屁眼子也悄无声息地挪到另一侧,堵住了可能的退路。
“李铮,”陈光阳头也不回,声音沉稳,“端稳枪,肩膀顶死了,当这枪是你胳膊!
大龙二虎,带着妹妹和小丫退后点,别出声。”
他一边说着,一边自己手里的半自动已经稳稳端起,枪口如同长了眼睛般锁定刺藤丛一处微微晃动的枝杈。
大龙赶紧拉着还想往前凑的二虎和小雀儿、小丫退到几步开外的一块大石头后面。
二虎不满地噘嘴,被大龙瞪了一眼才老实。
“噗啦!”一只灰褐色带斑点羽毛的沙半鸡被大屁眼子驱赶得受惊。
猛地从刺藤里窜出,贴着雪皮子就想溜!
“砰!”
陈光阳的枪响了,干脆利落!
那沙半鸡扑腾了一下,栽倒在雪窝子里,蹬了两下腿就不动了。
几乎同时,“砰!”李铮那边的枪也响了!
他腮帮子死死贴着冰冷的枪托,按照师父教的三点一线,瞄准了陈光阳之前低声指点的另一处雪窝子边缘。
枪响瞬间,果然又一只沙半鸡惊慌失措地一头撞了过去,被子弹掀翻!
“打中了!师父!”李铮脸颊因为兴奋和寒冷泛起更深的红晕,握着枪的手微微颤抖,但眼神亮得惊人。
“憋嚎!还有!”
陈光阳眼神锐利如鹰,瞬间锁定了被枪声惊得再次加速、试图贴着刺藤根溜走的两只。
他肩膀顶着枪托传来的熟悉后坐力,右手拇指飞快地扳开击锤,枪口顺势一甩!
“砰!”
又一只被精准点射,栽落下来。
“小屁眼子!叼回来!”
陈光阳吹了声短促的口哨。
一直堵在侧翼的小屁眼子如同黑色闪电,“嗖”地扑向第一只坠落的沙半鸡,精准地叼住脖子。
甩头抖了抖,确认猎物死透了,才颠颠儿地跑回来,放到陈光阳脚边。动作迅猛,无声,带着猎杀者特有的冷酷效率。
大屁眼子也从刺藤丛里钻了出来,狗嘴里也叼着一只。
它直接用爪子拍晕了一只试图从地面溜走的倒霉蛋。
不到一袋烟的功夫,这片刺藤棵子里的沙半鸡就倒了血霉。
陈光阳带来的布褡裢很快沉甸甸地装了十来只。
“一、二、三……十二只!师父,整整十二只!”
李铮帮着师父清点,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陈光阳看着李铮依旧兴奋发亮的眼睛和愈发沉稳的持枪姿态,心里那点满意又多了几分。
这小子,是块打猎的料,学得快,胆气也足,关键是用心。
“行了,沙半鸡够下酒了。走,往阳坡草甸子那边转转,飞龙汤还没着落呢!”
陈光阳把褡裢紧了紧,挥手示意继续前进。
褡裢则甩给了李铮背着。
越往阳坡走,地上的积雪也薄了些,露出底下金黄的枯草和深褐的泥土。
空气里那股子枯草混合着冰雪的清冽气味更浓。
飞龙喜欢在开阔草甸子边缘、有浆果灌木和松桦混交林的地方活动。
师徒几人带着狗,放轻了脚步,在寂静的荒甸里穿行。
三小只和小丫被要求跟在最后,尽量踩着前人的脚印走,减少声响。
“师父,瞅那儿!”
走了约莫个把时辰,钻进一片背风、长着零星低矮榛柴棵子和山丁子灌木的草甸子边缘时。
李铮再次压低嗓子,手指指向左前方一棵虬枝盘结的老山丁子树。
那树半边身子歪斜着,低垂的枝桠几乎触到地面,形成一片天然的遮蔽。
树下,一片被拱开的雪窝子里,隐约能看到灰褐带斑点的羽毛,还有细碎的“咕咕”声。
“飞龙!”
陈光阳眼神一凝,“刚归巢,没全进去。大屁眼子,小屁眼子,两翼!”
两条猎狗立刻会意,悄无声息地左右包抄过去,封住了飞龙可能逃窜的路径。
头顶盘旋的海东青也收拢了翅膀,降低高度,锐利的眼睛锁定了下方。
陈光阳和李铮几乎同时蹲下身,端起枪。
准星稳稳地套住各自的目标。
陈光阳瞄的是树根旁一只体型肥硕、正探头探脑的公飞龙,半自动步枪正合适,威力不会太大。
李铮则瞄准了另一只刚跳到低枝上的母飞龙。
就在陈光阳准备扣动扳机的刹那。
“哗啦!”
旁边一棵被雪压弯了腰的小桦树上,一只不知死活的松狗子(松鼠)突然“嗖”地一下蹿过。
带落一大捧雪沫子,“扑簌簌”砸进了飞龙栖息的灌木丛里!
“咕……嘎嘎!”飞龙群瞬间炸了窝!
惊慌失措的叫声响成一片,翅膀疯狂扑棱,搅起漫天雪雾!
“操!”陈光阳心里暗骂,但手上动作半点没慢!机会稍纵即逝!
“砰!砰!”
两声清脆的枪响几乎不分先后,撕裂了荒甸的寂静!
陈光阳枪口所指,一只刚刚腾空、翅膀才展开一半的飞龙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爆开一小团灰褐色的羽毛,直挺挺栽落下来!
李铮那边也打中了!他瞄准的那只母飞龙应声从矮枝上跌落!
枪声就是命令!
大屁眼子和小屁眼子如同两道闪电,狂吠着猛扑进那片混乱!
一个负责驱赶拦截,把试图贴着雪皮子低空掠走或钻进深草的飞龙死死逼出来。
一个如同鬼魅般在扑腾的鸟群中穿梭叼取,精准狠辣!
陈光阳动作快如鬼魅!肩膀顶着枪托传来的后坐力,右手拇指飞快地扳开击锤,枪口顺势向上一甩!
“砰!”又是一枪!
一只刚刚掠过旁边矮树梢、试图利用高度逃脱的飞龙被凌空打爆了羽毛,打着旋儿栽落。
“李铮!别傻看着!搂火!打那只钻右边榛柴棵子的!”
陈光阳低喝,手上推弹上膛的动作行云流水,目光锐利地搜寻下一个目标。
李铮也彻底放开了手脚,虽然第二枪因为紧张打空,惊飞了一只,但第三枪又成功撂倒一只试图逃向更高处松林的!
混乱只持续了不到一分钟。
枪声停歇,犬吠渐息。
雪地上、灌木里,扑腾挣扎的飞龙很快被两条训练有素的猎犬叼了回来。
“十七只!师父,整整十七只!”李铮喘着粗气帮忙清点,脸上红扑扑的。
每只飞龙都还带着体温,羽毛上沾着细碎的雪粒和草屑,眼睛圆睁着,残留着惊恐。这收获简直惊人!
褡裢早就装满了,陈光阳干脆脱下自己的旧棉袄铺在雪地上,把打到的飞龙一只只捡回来,拧断脖子摞在上面。沉甸甸的一大包袱。
“好家伙!这够炖一大锅了!师娘的汤管够!”
二虎从石头后探出脑袋,兴奋地小声嚷嚷,被大龙一把捂住嘴拖了回去。
小雀儿和小丫捂着眼睛,又忍不住从指缝里偷看那堆成小山的漂亮鸟儿。
小丫小声问小雀儿:“雀儿,它们…疼不疼呀?”
小雀儿老气横秋地拍拍她:“不疼,爹打得可准了,一下就睡着了。”
陈光阳看着战利品,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他挨个揉了揉两条立了大功的猎犬,“都是好样的!回去炖鸡,骨头都赏你俩!”
大屁眼子立刻鬼迷日眼起来,用湿漉漉的鼻头直拱陈光阳的手心,尾巴摇成风车。
小屁眼子则昂着头,喉咙里滚出“呜呜”的低沉声,带着点傲气。
日头已经偏西,荒甸里的光线暗得更快,温度明显降了下来。
风刮过枯草和灌木,带起“呜呜”的哨音。
“收拾收拾,准备下山!这趟够本了!”
陈光阳把装满飞龙和沙半鸡的旧棉袄四角系紧,弄成个大包袱,自己背在背上,沉甸甸地坠着。
褡裢里剩下的空间和几只零散的沙半鸡则让李铮背着。
刚绕过一片长满枯黄芦苇和矮刺藤的甸子弯,准备抄近道穿过一片相对平缓的向阳谷地时。
走在侧后方、负责照看妹妹和小雀儿的李铮忽然“咦”了一声,猛地顿住了脚步。
“师父!您快看那儿!”李铮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巨大的惊奇。
陈光阳闻声回头,顺着李铮手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向阳坡一片稀疏的灌木丛边缘,几只羽毛艳丽的长尾野鸡正在雪地里刨食草籽。
领头的公鸡脖颈上一圈紫铜色的羽毛在惨淡的日光下泛着金属光泽,长长的尾羽拖在雪地上,像华丽的裙裾。
更难得的是,它们似乎尚未被这边的动静彻底惊扰,还在悠闲地觅食。
“野鸡!”大龙和二虎也看见了,激动地差点跳起来,被陈光阳一个严厉的眼神制止。
“嘘!”陈光阳打了个噤声的手势,目光锐利地扫过那片区域,心里快速盘算。
半自动和捷克猎威力太大,打这种羽毛华丽的野鸡容易直接轰碎,价值大打折扣。
他眼神瞟向头顶。
盘旋的海东青似乎感应到主人的心意,那通体玄墨的老鹰突然收拢翅膀。
像块石头似的调整高度,琥珀色的眼睛死死锁定了下方领头的野鸡王。
两只半大的黑白海东青也学着母亲的样子,在稍低空盘旋,形成威慑。
陈光阳朝李铮比了个“弓箭”的手势。
李铮立刻会意,小心翼翼地从背上解下他那张老旧但保养得不错的硬木弓,又从箭囊里抽出一支磨得锃亮的箭,悄无声息地搭上弓弦。
这是他吃饭的家伙,虽然比不上枪,但此刻正合适。
陈光阳自己则缓缓从腰间摸出了几颗小指头大小的鹅卵石。
这是他打小练就的弹弓绝活,打小猎物或者惊扰鸟群极其好用。
“大龙二虎,看好妹妹。”
陈光阳用气声吩咐,然后朝着海东青的方向吹了一声极其短促、几乎微不可闻的口哨。
“啾!”
天空中的白色闪电猛地俯冲而下!
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目标直指那只最神气的野鸡王!
两只半大海东青也紧随其后,扑向鸡群两侧!
“哗啦啦!”野鸡群瞬间炸了天!
惊恐的鸣叫响彻荒甸!
领头的野鸡王被老海东青的声势惊得魂飞魄散,顾不得炫耀长尾,扑棱着翅膀就想往高处的树林飞!
就在它腾空而起、彩色的尾羽都还没来得及完全展开的瞬间!
“嗖!”李铮的箭离弦而出!箭矢带着破空声,精准地射穿了野鸡王展开的翅膀根部!
几乎同时,“啪!”一声轻响,陈光阳的弹弓石子也到了。
狠狠砸在另一只刚扑腾起来的母野鸡脑袋上,那母鸡“嘎”地一声栽了下来。
“汪汪!”大屁眼子和小屁眼子不用吩咐,如同离弦之箭冲了出去!
大屁眼子一个漂亮的飞扑,凌空咬住了被箭射伤、挣扎着还想跑的野鸡王!
小屁眼子则迅猛无比地将那只被石子砸懵的母野鸡按在了雪地里!
头顶上,两只半大海东青配合默契,将两只试图贴着草皮溜走的野鸡逼得慌不择路,正好撞进猎犬的扑击范围。
混乱中,又有一只野鸡被黑海东青的利爪擦过,惊叫着跌落,被守在一旁的小屁眼子轻松缴获。
转瞬之间,五只肥硕艳丽的长尾野鸡已经成了囊中之物。
羽毛在雪地上散落,像撒了一地彩色的宝石。
“哇!爹好厉害!铮哥也好厉害!大将军和大元帅也好厉害!”
二虎再也忍不住,欢呼着从石头后蹦了出来。
大龙也满脸兴奋。
小雀儿和小丫看着那色彩斑斓的羽毛,眼睛亮晶晶的。
李铮看着自己射中的那只最大的野鸡王被大屁眼子叼回来,脸上洋溢着巨大的成就感和喜悦。
陈光阳看着这收获,还有身边这群兴奋的小家伙们,心里那点打猎的豪气和当家人、当师父的满足感油然而生。
他用力拍了拍李铮的肩膀:“小子!箭法有长进!眼力也毒!好样的!”
他环视一圈收获。
沉甸甸的飞龙包袱、鼓囊囊的沙半鸡褡裢,还有这五只羽毛华丽的长尾野鸡。
夕阳的余晖给荒草甸子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收拾收拾,下山!”
陈光阳声音洪亮,带着一种满载而归的畅快。
“今晚回去,沙半鸡炒蘑菇,野鸡炖土豆,飞龙吊汤!管够!骨头喂狗!咱爷几个……得好好吃一顿!”
暮色四合,荒甸最后一点天光也被吞噬。
陈光阳背上沉甸甸的飞龙包袱,李铮背起半自动和装满了沙半鸡、野鸡的褡裢。
大龙懂事地牵起小丫的手,二虎则抢着去帮李铮提了两只野鸡,被那长长的尾羽扫到脸,痒得直乐。
小雀儿拉着哥哥的衣角。两条猎狗兴奋地在前面趟着雪开路,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三只海东青在渐渐暗下来的天空中盘旋着。
陈光阳吹着口哨,带着孩子们回家。
刚到家,陈光阳一愣,发现了媳妇和王大拐正在屋里。
王大拐一脸喜气的看着陈光阳:“光阳,你这小子,你是真他吗的有福气啊!你媳妇又要升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