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云天只觉得自己的脑海,不,是整个神魂核心,仿佛被一柄来自混沌洪荒的巨锤狠狠砸中!
又似被一根烧红的巨大锥子瞬间贯穿!
一股完全陌生、霸道绝伦、并且充斥着古老蛮荒与至高法则意味的恐怖气息,顺着那缕神识触须,如同决堤的灭世洪水,蛮横无比地冲入了他的识海!
这股气息之强横、之暴烈,远超杨云天的想象,更与他自身温养出的灵力、神识属性截然相反,甚至可说是水火不容!
它一进入识海,便如同贪婪的饕餮凶兽,完全不顾杨云天的死活,开始疯狂地吞噬、同化以及撕扯着识海中原本平静的神识之力与灵力印记!
所过之处,杨云天辛苦构筑的神识空间剧烈震荡,出现道道裂痕,如同精致的琉璃即将破碎;
平日温顺如臂使指的灵力也瞬间暴走,与这外来气息相互冲撞与湮灭,产生难以言喻的混乱与痛苦!
“呃啊——!”
神识层面传来的剧痛,远比肉身撕裂更加尖锐、更加深入灵魂!
那感觉就像有千万根烧红的细针,同时在他的意识深处穿刺、搅动、爆炸!
每一根“针”都带着那陌生气息的霸道意志,要将他固有的识海结构彻底破坏、重塑,或者更直接地说——毁灭!
杨云天被这突如其来的源自“内宅”的恐怖反噬打得措手不及!
他此刻心神本就因强行编织因果而损耗巨大,处于极度脆弱的状态,哪里还有余力去镇压这突如其来的、性质完全相悖的霸道入侵?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识海在暴虐的气息冲刷下变得一片狼藉,承受着神魂将被撕裂、意识将被抹除的极致痛苦。
而与此同时,外部的“馈赠”仍在继续。
海量的乙木灵气依旧源源不断地从战场虚空汇聚而来,涌入他的体内,如同最忠实的工匠,不知疲倦地冲刷与修复着他那因透支而残破不堪的肉身经脉,滋养着他干涸的丹田。
血肉在重生,灵力在恢复,表面看来,他的身体状态正在急速好转。
然而,心神的损伤与神魂的侵袭,却远非乙木灵气所能立即治愈,这需要漫长的时间。
这内外交攻之下,杨云天本就紧绷到极限的那根弦,终于承受不住了。
内部识海被那陌生气息疯狂破坏带来的毁灭性痛苦,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哇——!”
他喉头一甜,尽管紧闭着嘴,一丝鲜血仍从嘴角渗出。
紧接着,无边的黑暗如同潮水般涌来,瞬间淹没了他的所有意识。
眼前彻底一黑,杨云天甚至连一个念头都未能转完,便彻底失去了知觉,陷入深度昏迷,生死不知。
在他识海内部,破坏与混乱仍在持续;在他的躯体之中,乙木灵气的修复也分秒不停;那连接着龙皇的灵气传输通道,也并未因他的昏迷而中断,依旧忠实地履行着“中转站”的职责。
这一切在外人看来,没有任何改变。
但所有这些,都已经与杨云天“自己”无关了。
他本就是闭目凝神、隔绝外物的状态,此刻即便晕厥乃至濒死,外部的龙皇正与犼兽厮杀到白热化,心神完全被强敌与体内澎湃新生的力量所占据,竟丝毫未曾察觉背上之人的异常。
反倒是得到了稳定且庞大的乙木灵气支援,龙皇越战越勇,伤势不断恢复,祖龙虚影越发凝实,与犼兽的战斗变得空前激烈,龙吟兽吼震动苍穹,能量的狂潮将那片战场彻底化为了毁灭的漩涡。
无人知晓,这场激战的“能量源泉”,那位以莫测手段唤来生机的人,此刻正静静“盘坐”在龙脊之上,意识沉沦于自身识海的风暴与身体的微妙平衡之间,游走于彻底的毁灭与渺茫的生机边缘。
……
意识的混沌,如同置身于无边无垠的深海之底,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也触摸不到空间的边际。
不知过去了多久,或许是一瞬,又或许是千万年。
杨云天只觉自己的“存在”,于一片绝对的、连自我都仿佛要消融的黑暗虚空中,缓缓凝聚。
唯有无尽遥远的深空尽头,有一点微弱的、橘黄色的光芒在轻轻摇曳,如同一盏风中残烛,却又固执地不肯熄灭,成为了这混沌中唯一的方向与坐标。
他心念微动——甚至不确定这“动念”是否真实存在——下一瞬,周遭景象模糊拉长,他已然“出现”在那点烛火之旁。
那火光温暖而熟悉,似乎蕴含着某种让他灵魂安定的力量。
他正欲凝神细看,探究这烛光究竟是何物——
骤然间,毫无征兆地,无边的炽白光芒如同世界初开的大爆炸,从他周身每一个方向猛烈爆发!
光芒之强烈、之纯粹,瞬间吞噬了那点烛火,也彻底淹没了他的所有感知,刺得他连“闭眼”这个念头都无法产生,只觉意识仿佛都要在这绝对的光明中被净化、溶解。
不知过了多久,那令人无法忍受的强光才渐渐褪去,化为柔和而明亮的天光。
杨云天感觉自己的眼皮沉重如山,尝试了数次,才终于艰难地睁开一道缝隙。
视线由模糊逐渐清晰。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头顶上方由细密竹篾编织而成的、带着天然纹理的棚顶,几缕温暖的阳光透过缝隙洒下,形成斑驳的光影。
身下传来竹片特有的清凉与坚实触感,微微晃动。
他…躺在一张竹制躺椅之上。
杨云天心中猛地一震,彻底睁大了眼睛,忍着身体的僵硬与一丝莫名的虚弱感,缓缓坐起身,环顾四周。
山风拂面,带着清新草木与淡淡云霭的气息。
远处,云海翻腾,霞光氤氲,近处,奇石嶙峋,灵植点缀。
这景色…熟悉得让他心脏狂跳!
这里…竟然是凤鸣山山巅!妖族圣地,凤皇潜修之所!
他身侧不远处,还散落着两三张同样的竹制躺椅,样式古朴,沐浴在阳光中。
其中一张椅子上,同样仰躺着一个人,身着素白劲装,面容棱角分明,眉宇间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淡淡青黑之气,正是白虎一族族长——白战!
白战似乎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侧过头来。
当他看清坐起身的杨云天时,那双原本带着疲惫与沉郁的虎目之中,骤然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喜光芒,脱口而出:“好家伙!你…你终于醒了?!” 声音干涩沙哑,却难掩激动。
“终于…?” 杨云天喃喃重复着这个词,心头疑云大起。
他最后的记忆还定格在那片鬼气森森的战场上,龙皇浴血搏命,自己识海崩裂,剧痛淹没一切…怎么一睁眼,就回到了这祥和平静谧的凤鸣山?
白战口中的“终于”,究竟意味着什么?
似乎是因为他苏醒的动静,或是某种气机的变化被感知,天际尽头,两道璀璨长虹破空而来,瞬息间便落在山巅平台之上。
虹光散去,显露出两道身影。
一人身着赤金宫装,风华绝代,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与如释重负,正是凤皇。
另一人则是一位身形中等、面容豪迈、身着青色龙纹锦袍的青年才俊,他龙行虎步,气息沉浑如山岳,正是化为人形的龙皇!
龙皇几步便跨到杨云天竹椅前,俯下身,铜铃般的大眼仔细打量了他一番,随即发出洪亮爽朗的大笑,用力拍了拍杨云天的肩膀:
“哈哈哈!本皇说什么来着!这小子福缘深厚,命格硬得很,肯定屁事没有!你看,这不就醒过来了么!睡了这么久,可把我们…尤其是凤皇陛下,担心坏了!”
他说着,还朝凤皇那边挤了挤眼。
杨云天看着眼前气息完满、神光内敛、浑身上下连一丝战斗伤痕都找不到的龙皇,再看向旁边虽略显疲惫但同样无损的凤皇,最后目光落在白战脸上那尚未祛除干净的鬼气痕迹上…强烈的违和感与时空错乱感涌上心头。
记忆中的惨烈搏杀、血肉横飞、濒死绝望,难道…真的只是一场逼真到极致的噩梦?
“我…我这是昏迷了多久?” 杨云天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声音带着刚苏醒的沙哑与浓浓的疑惑,看向龙皇问道。
“多久?”
龙皇闻言,表情变得有些古怪,他伸出两根手指,在杨云天眼前晃了晃,又觉得不够,索性张开手掌,
“都过去整整十三年了!小子!你知道这十三年你是怎么过的吗?
啊不对,是我们怎么过的吗?你就跟个活死人似的躺在这儿,呼吸心跳都有,体内灵力循环也没断,甚至状态好得不得了,半点伤都没有!
可你就是不醒!任凭我们用尽法子,神识探查、灵药滋养、甚至请动了几位擅长魂道的大妖来看,都说你神魂无恙,只是陷入了一种极其深沉的‘寂定’状态…你说奇怪不奇怪?”
十三年?!
杨云天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竹椅上,脑海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