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有三花的这一百来两银子,倒也不是一点效果没有,至少修路的民夫对沈大老板是感恩戴德。
于是,沈大老板便成了人们口中的沈大善人。
名声是有了,但效果没达到预期,沈大老板显然不死心,便又命人用麻布做了几千件单衣。
再在衣服的后背上绣上‘沈记商行、沈记布坊制’,胸口上则绣‘沈记布料,百姓的布料。’
这么一件花花绿绿的廉价麻布单衣,既御不了寒也不美观,但架不住民夫们苦,免费送的穿上又何妨。
几乎在同一天,修路的所有民夫都穿上了这身行头,从官道上过的行人商贾,顿时记住了沈记商行这四个字。
前后总共没花一千两银子,不仅得了名声,还让沈记商行的名声大噪,连孩童都时不时喊上几声:沈记布料,百姓的布料。
沈有三这厮见得效果奇好,干脆来个喧宾夺主,在姜远的招工摊边上搭了个棚子。
但凡来应聘的,只要凭侯府发的竹牌,就能到他的棚子里领上鞋子、手套、衣服三件套。
姜远看得这架式,真的很想抓着沈有三拷打逼问一番,让他招出是从哪个位面穿越过来的。
“有三,你老实交待,在衣服、鞋子上绣字的花招你是从哪学来的?这种法子你都能想到?”
南门外的工棚中,姜远将腿架在炭炉上,像看稀奇动物一样看着沈有三。
如今的沈有三早不似当初那般,瘦得像一根麻杆形状了,体态略微的发了点福。
为显稳重,嘴唇上还留了一撇小胡子,身上穿个貂毛大衣,手指上戴个大扳指,气场比姜远还足。
“明渊兄,你这话说得不对,什么叫花招?我这也是行了善。”
沈有三拍拍貂皮大衣上的炭灰,嘻笑道:“再说了,这不是你让小弟打的广告么?
你看,这些民夫穿着我家的衣服走来走去,这才是广而告知嘛。”
姜远佩服的伸出大拇指来:“你真他娘的,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
姜远不是在讽刺,是真心夸赞,沈有三举一反三,一般的商贾根本想不到这些套路。
“明渊兄过奖。”
沈有三得意的拱了拱手,左右看看后又压低了声音:
“哎,你那烟花怎么弄的,也让小弟来弄呗。
已经有客商来我这打听了,他们都知道那东西是你弄出来的,又知咱俩关系,嘿嘿,咱们老规矩,二八分成…”
姜远闻言警惕起来,紧盯着沈有三:“谁在你那里打听了?”
沈有三见得姜远脸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也是一怔:“前日有个倭国商人找到我,问我能不能弄出一批烟花来,他带回倭国售卖,出的价很高。”
姜远眉头一皱,在燕安根本就没有什么倭国商人,只有藤原次郎的使节团。
姜远在长乐宫献火药,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瞒不住他国使节的耳目,这很正常。
不正常的是,藤原次郎这么快就打听到了沈有三与他之间的关系,还让人扮成倭商来买烟花,打的什么主意还用说么?
姜远正色道:“有三,我先提醒你,你做生意就好好做,就算与倭国有商业往来也正常,但有些东西千万不要碰!
比如制烟花用的火药,制刀的精钢,你若碰了,我也救不了你!”
沈有三倒吸一口凉气:“那精钢我自是不敢碰,但那烟花也不行么?”
姜远一字一顿:“我说的是火药!”
沈有三见姜远咬牙切齿,连忙点头:“小弟知道了。”
姜远见沈有三认真应了,这才缓和了神色:“那东西谁碰谁死,你有分寸就好。
对了,那些镜子卖得如何了?”
说到这个,沈有三咧了个嘴大笑:“嘿嘿…我送了一批去拍卖,每面不低于十万两,还真有傻子买…不过现在不好糊弄了,镜子一面一面往外拿,傻子都知道不对劲。
现在一面穿衣镜的价格暴跌,已不足万两一面了,我家的大门都被人泼过几次粪了。
现在我出门,没有十个护卫,我都不敢走道。”
姜远哈哈笑道:“你挣了那么多,还不能让人泼泼粪,打打闷棍出出气么。”
沈有三翻着白眼:“可是,你拿的才是大头啊!”
“不好了!打架了!”
两人正商量着分卖镜子的钱,就听得有人狂呼着奔来。
守在棚子外的三喜连忙上前将那又喊又叫的家丁拦住,问道:“出什么事了?谁打架?!是不是又有人来闹事?”
前些日子赵有良派人来阻挠修路,被姜远与三喜,合同梁国公府的护卫,就在这南门外斩杀了五人,余者十一人皆被押往了丰邑县衙。
后来瑞云县主赵欣,替赵有良前往丰邑侯府找姜远说和,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那被关押在丰邑县衙的十一个家奴,也被转交了京兆府。
瑞贤亲王赵铠为表诚意,指令裴石严加惩处,那些家奴虽未被判斩首,也落了个发配的下场。
这才过得几天,又有人来工地上打架,三喜想当然的就认为又是那赵有良来捣乱了。
那家丁急道:“是闹事,也不算…唉,上枧村与下枧村的村民们互相打起来了,见了血了!”
三喜闻言转身就要进棚禀报,却见得姜远与沈有三已经出来了。
姜远拢了拢袄衣:“在哪,带我去看看。”
家丁连声应了,领着姜远与沈有三顺着官道向前跑去。
走了里许远,就见得前面路上围了一大群做工的民夫,还有许多过路的行人也在围观。
争吵怒吼声,不断从人群中传出。
利哥儿与徐文栋,已带着数个侯府护卫在维持秩序了。
或许是因为利哥儿与徐文栋太过年少,哪里镇得住场面。
姜远无奈摇摇头,暗道:让他二人来此知行合一以身践行,看来还得多历练才行。
姜远靠上前去一看,就见得一辆拉沙石的牛车被人推翻在路基之下,路面上还躺着两个穿着沈记广告服的村民。
一个村民满头是血,躺在地上呻吟不止。
另一个人也躺在地上嚎叫,也没看见哪受伤,但嚎得比那受伤的还大声。
围在最里面的村民分成两派,手中拿着锄头扁担等物,彼此问候对方的娘亲与祖宗。
乱糟糟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