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船头,徐大船头又接见了一名书生。”
听到汇报的陈东,挥了挥手,将来报信的喽啰挥退,转头凝望着不请自来的和尚。
“那个姓唐的到底什么意思?”
不知大和尚念了一声佛号,笑着道:
“出家人不打诳语,唐檀越说给陈施主指一条明路。”
陈东冷哼一声,“大师说的明路,就是跟着要某跟着狗屁朝廷当狗?”
不知大和尚摇了摇头:“陈施主乃是当世豪杰,本应替天行道,不过是一时迷了路而已。
正所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陈东粗暴地打断他的话,道:“我对成佛没兴趣,那姓唐的原话怎么说?”
不知大和尚:“唐檀越让我问问陈施主,日后孩子还要在海上继续飘?
唐檀越知晓施主原本富家翁出身,他拖老衲问问施主,不知施主是当富家翁舒坦,还是当海盗舒坦?”
陈东哼了一声,没回答他的问题。
不知大和尚继续道:
“唐檀越还有一句话,贫僧虽然觉得有些偏激,但不失一番道理,施主姑妄听之:
他言道,古往今来多少英雄豪杰,人生的终极目标其实就是是进入朝廷编制。
哪怕你当着朝廷的官,而不去给朝廷干活,但穿着朝廷的皮,比当赤祼祼的强盗来的方便啊。
退一万步说,你就是去打劫,打着朝廷的名义,你能多打劫一成,还没风险,美其名曰此乃入关关税。
陈施主以为然否?”
陈东摩挲着下巴,一时无言以对,不过眼珠子一直转个不停。
正当此时,忽听下面喽啰来报:“船头,徐大船头忽然开船向岑港而去,似要登陆,而且留下十几艘船对准了我们。”
陈东的双眼顿时冒出狠厉的精光。
“传我命令,船体转向,炮口对准徐浪。”
一声令下,海浪翻卷。
“大船头,我们真要去投朝廷?”
“大船头,他们不会有诈吧?”
“汪老船头都被他们杀了,我们去了真会给我们官当?”
“大船头,不好了,陈船头的炮口对准了我们。”
白帆船头,徐浪面沉如水,无视掉身后的嘈杂声,凝望着前面那座小城,心情异常忐忑。
他也不想就这么去投降,可不投降又怎么办?
回海门岛继续当倭寇?
如今郑军正逐步变强,不出半年定然会杀到海门岛的,更何况陈东麻叶都已经投降,他想回去,后路都没了。
与其跟陈东麻叶他们打的你死我活,倒不如现在去投降。
凭借他手里握着实力尚在的大军在背后撑腰,那些胆小怕事的官宦们为了避免这帮亡命之徒狗急跳墙,即便再狠他,也只能保证他的安全,否则这江南真就要成一个烂摊子,倒时不知要有多少官位不保,这点官场道道他还是懂的。
更重要的是,许青儿的信中说,那个唐辰虽然不知廉耻,但还是讲些信用的,尤其对待盟友上,如今还没作出背叛盟友的事。
也确实手眼通天,够得着司礼监里掌印,比任何官员更具保证,若要投降,最好是投在他的麾下,其他人暂不考虑。
徐浪抬手阻止了手下们的嘈杂,冷声道:“都听着,我徐浪今日豁出命去,为得是个大家谋个好前程,可若……”
说到这儿,他顿了一下,脸上神情无比凝重,“可若我一去不回,便将整个江南杀光,抢光,烧光。”
最后一个南字咬着牙挤出,众倭寇赫然一凛,紧接着齐声高呼:
“杀光,抢光,烧光……哇哦……”
同乘一船的顾凯等三人互相对视一眼,脸色变得阴晴不定,尤其是顾凯,他知道唐辰一定要杀了这个倭寇头子的,可听着震耳欲聋的叫嚣声,他的心不由提了起来。
“杀痛快了,可这些倭寇怎么办?”
“走吧,顾先生,陪小人走这一遭吧?”
船头触岸,徐浪先一步跳上沙滩,红色的沙滩上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
到此时,同来的那些倭寇喽啰们才切实目睹了什么叫惨不忍睹。
残肢断臂,无头尸体,罗列的京观,汇聚成溪流的血水,将松软的沙滩冲成沟壑纵横。
倭寇们没有怕,只不过一时不太适应。
以往这些,都是是他们用力对待那些不肯投降的村庄乡民的,如今却乾坤倒转,摆成京观的成了他们的同伴。
刚刚还叫嚣喊号的高亢声音,霎时偃旗息鼓,两眼瑟缩着四处游弋,尽量将视线抬高,望向干净的蓝天白云。
登岸的顾凯和马明稍微还好一点,他们去谈判时已经见过,只不过当时戚文明带着新军刚刚与倭寇接触,场面没现在血腥罢了。
可张少古没见过这等场面,刚登上岸,忽地一阵头晕目眩,当即连隔夜饭都吐了出来。
“哇,哇,呕,呕,玛德,变态啊,变态,姓唐的就是一个大变态,焯,呸……”
徐浪黑着脸,一言不发,着人牵过马来,翻身上马直奔岑港城下。
“我,徐浪来了,开城门。”
岑港城上人头攒动。
曹吉祥望着城下甲胄齐备,全副武装的上百人,瑟瑟发抖,抓着孙山的胳膊,连声追问:
“怎么办?怎么办?他要攻上来怎么办?”
孙山也是脸色阴郁,见过投降的,可没见过这么投降的。
上百人全副武装,甲胄整齐的比他手底下的卫所兵都像官兵,而且远处帆船遮天蔽日,满山遍海,入目之处,皆是徐字大旗。
这个时候狠心攻来,别说他们这座小城,便是身后的松江府,都可能要被其瞬间攻破。
自认为坐了一年牢,心思比往昔坚定了许多的他,此时此刻也不免心头打鼓。
“快,快去找唐辰来。”
转头他刚对身边的亲随吩咐一声,身后便传来一声清脆的嗓音。
“我来了!”
说话间,一身虎扑服的少年统领,在一位女将的护卫下,拾级而上。
少年郎多日江南温润的将养,已无冬日的寒酸落魄,眉宇间英气勃发,俨然换了一副面容。
走到城墙哚口前的他,只是稍稍向下看了一眼,不屑地冷哼道:
“徐大船头,若没诚意,还是请回吧,本公子没时间和你过家家。”
徐浪一愣,仰头望来,大声回道:“大人,如何才算诚意?”
“明知故问,你家入伙不交投名状吗?”
唐辰冷哼一声,说的朝廷这边好似土匪窝似得。
许多老学究虽然不认同他如此形容朝廷,但此时却无一人敢出言反驳,毕竟倭寇就在城外,随时都能攻城,他们如果没了,还要朝廷体面何用?
听到此言的徐浪躁动不安的心思忽地定了下来,对于唐辰直白的话没有一点反感,反而爽朗第哈哈一笑:
“那大人你说要谁的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