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攻不上去?什么叫攻不上去?你踏马的给老子解释解释什么叫攻不上去?”
徐浪怒气勃发,一脚踹飞了前来报信的喽啰,冲着左右头目怒喝。
这已经是第三天了,原本想着坐在松江府衙里款待一下那个姓唐的,顺便将分配比例改成一九,他占九。
汪清死了,郑兵不经打,整个海上从今往后将都姓徐,以后做事都将要按照他的规矩来定。
可如今,自海门岛出来,便一直滞留在了这个连名字都没听说过的岑港前。
那帮整日叫嚣自己是天照大神神奴的倭奴,三天冲了十波,来来回回不下万人,可愣是没一个人登上沙滩。
据说那片沙滩上的黄沙都变成了红色。
到现在,还没有一个人知道对面的主将是谁,因为看到那杆将旗的人都死了。
如今沙滩上已经垒起了京观。
耸立而起的京观,散发着渗人的恐怖。
隔着海面,舟船上的人清楚地看到那片红色海滩上,聚集了漫天的海鸟,海鸟不时俯冲而下,叼起一块腐肉,肉上还连着一颗猩红的眼珠子。
没人再敢冲锋了,即便号称不怕死的倭人武士,都吓得在船头不停地朝着他们的天照大神跪拜,祈求神灵庇佑。
“玛德,将那个姓张的给老子提过来。”
徐浪烦躁地挠了挠被海水打湿又晒干凝结的头发,冲着左右喝令一句。
不多时,张少古睡眼惺忪地来到徐浪面前,大大地打了一个哈欠:
“早啊,大船头,今日吃啥?”
徐浪怒瞪了这个不怕死的纨绔一眼,压抑着心头怒火,问道:
“张兄弟,你们不地道啊,怎么不让我们上岸呢?不上岸,还怎么抢?不抢咱们怎么做买卖?”
张少古好似才知道他们没登岸似得,惊咦了一声,“什么?你们还没登岸?不是,你这三天都干什么了?在海上钓鱼吗?”
说着,他忽地扭头怒指着那些留着月牙鬓头的倭奴浪人,喝问道,“大船头,是不是他们?是不是这帮孙子出工不出力?”
又不待徐浪等人回答,他忽又捶足顿胸的道:“大船头你太仁慈了,指示这帮孙子干活,你得拿皮鞭抽,得拿蜡油烫。
我可听说,他们在自己家里常常这么对付不听话女奴的,唉,对了,还有一种特制的小皮衣,很紧身的那种,您穿上后抽……”
他话还没说完,猛听徐浪一声怒喝:“够了!”
张少古的装疯卖傻,令自诩海上新王的徐浪涨红了脸。
他真想一刀砍下这个纨绔的脑袋,送给对面的那个守岑港的将领,问问他,知不知道他们已经被这个纨绔卖了?
可现在见张少古一副有恃无恐的架势,让生性多疑的他反而摸不清了对方虚实。
徐浪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两口气,忍着心头火,压着声音问道:“你知道对面的守将是谁吗?”
张少古一副见了鬼似得瞪大眼睛,露出一种无知神情:“您到现在还不知道对面的守将叫什么名字?不是吧,不可能吧,您是跟我开玩笑呢?”
“张少古,我大哥问你话,你老老实实地回答,再多说一句废话,信不信当场砍了你?”一名头目实在看不惯,出声呵斥。
只是他的话在张少古听来实在有点色厉内荏的味道。
环视一圈,见众倭寇皆对他怒目而视,张少古极其用力强压住要上扬到眼角的嘴角,摇了摇头,实话实说道:
“我一直跟着大船头你的船,哪里知道对面守将是谁?兴许是孙山的手下吧,你知道的,现在江南的防务归那个坐了一年牢的孙巡抚管,他女儿被倭寇杀死,所以对倭寇有点公报私仇,谁知道他从哪里请来的将领。”
“你敢胡说,信不信我现在就砍了你?”那名头目半抽腰刀,沉声厉喝。
张少古瞪了那头目一眼,“我踏马给你脸了,老子一直跟你们徐大船头说话,你在旁边一直叭叭,这里有你说话的分吗?那个没系紧裤腰带,把你这么个玩意露了出来,这么没个眉眼高低的?”
“你说什么?八嘎,老子砍了你!”那名头目反手拔刀,锵啷一声,不作停歇,在空中挽了手花,调转刀刃,迅速挥刀下劈。
眼看着那锋利的太刀就要砍到眼前,手上没有兵器的张少古眼睛眯了眯,猛吸一口气,一个矮身,一个后仰,立作滚葫芦一般,向着船舱门口滚了出去。
如此没形象的举动引得一众倭寇头目哈哈大笑。
只是那名拔刀头目依旧不依不饶,嗨咦一声,便要追上去继续砍。
当啷一声,一柄黑色鱼叉突然横挡在张少古眼前,替他挡下这一灾厄。
徐浪挥叉隔开那名头目,厉喝一声,“够了,这个人我还有用。”
说着,他转身睥睨地俯视着狼狈趴在地上的张少古道:
“张兄弟,你们这样便显得忒没诚意了,我是诚心诚意来和你们谈生意,你们就这样将人拒之门外,这生意还怎么谈?”
张少古形象全无地爬起来,“徐大船头说的是,要不您放我回去,我给你传个信,顺便问问姓唐的到底怎么回事?”
闻听此言的徐浪,顿时变得犹豫不决,放他回去,就怕放回去了就不回来了。
可如果不放,现在他的人又登不了岸,得不到岸上的讯息,这仗打的两眼一抹黑,着实令他憋屈。
“大,大船头,大船头,有船,有船,有船过来了……”
正当他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时,一名喽啰不怕死地冲了过来,眼疾手快的抱住他的大腿,喊道。
徐浪恼怒地抬脚甩开这名喽啰,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过去,但见船队外围果然有一艘小舟跨海而来。
舟头立一青衫客,青衫方巾,手持白折扇,玉树临风,端是潇洒非常。
而他身后还站着一名少年,少年白杆长枪,端是风姿飒爽。
“徐大船头,故人来访,可有薄酒相待啊?”
青衫客,少年郎皆是徐浪认识之人,顾凯与马明。
只是在形势如此胶灼时刻,陡然见到这两位同来,让生性谨慎的他本能警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