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脸色沉了许久,才终于道:“既如此,便给你们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后宁蓉再入太子府做侧妃!”
他语气沉沉,不容抗拒。
云濯抿了抿唇,至少现下先拒绝宁蓉入府再说,至于三个月后的事情——那时候再想办法。
云濯回到家的时候,叶青雪已经睡下。
许多天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这一觉她睡得实在是沉,云濯换下寝衣上床将她拥入怀中的时候,她只是嘟哝了下,就继续睡了。
借着窗外淡淡的月色,云濯盯着她的脸看了许久,又忍不住亲了亲她的额头,才闭上眼睛心满意足地睡下。
次日一早,叶青雪是被宫里来的人给吵醒的,得知云濯被册封为太子,她被册封为太子妃时,她心中的惊讶一点没比云濯少。
接下圣旨,送走宫里的人之后,叶青雪蹙眉看向云濯,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昨晚上你入宫,皇上和你说了些什么?”
云濯牵着她的手往回走,并且叫下人远远地跟着,不要距离太近,这才把昨晚入宫之后,和父皇之间的谈话,一五一十地和叶青雪说了。
“昨晚回来之后我本打算都告诉你的,但是你睡得实在是沉,我不忍心吵醒你。”云濯解释道,这段时间她太累了。
叶青雪拧眉,想起九皇子出事之前,她在皇帝寝宫附近见到柳青河的事情。
总觉得这次皇帝册立云濯为太子,是一个天大的陷阱。
至于是什么陷阱,她现在说不上来,前世她和云濯都没活到这个时候,而她现在所知的信息实在太少,无法判断。
到了膳厅,两人一起坐下,邢嬷嬷让底下的人上早膳来,云濯把金丝燕窝放到叶青雪面前,让所有人下去。
这才问道:“还记得你和沈捷风同归于尽那天晚上,和我说过的话吗?你告诉我要小心六月水患,还有冬至……
“现在六月水患已经发生了,冬至会发生什么事情?会不会和父皇的陷阱有关系?”
叶青雪眉头微微拧起:“冬至皇上会祭天,燃烧的香炉里有毒药,许多人会因此中毒……但我现在不确定是谁干的。”
云濯道:“总不会是父皇干的吧?这京都城中全都是他的臣民。”
叶青雪觉得也是,皇帝怎会给自己的臣民下毒呢?这太荒谬了,而且皇帝没有理由这么做。
不过叶青雪还是说道:“不管是谁干的,总之多加防备,总没有错。”
“好,现在距离冬至还有一段时间,我会安排人手提前防范。”
这件事谈到这里,二人都不再有什么头绪,就暂且放一放,把早饭给先吃了。
夫妻二人过了三日平静时光。
三日后云濯去上早朝。
目前王府内人事简单,叶青雪并没有太多庶务要打理,云濯去上朝后,她就空闲下来。
不过侯府那边一直没有来报丧,想必周夫人还没死,叶青雪仰头望天,周夫人命真大。
除了这一点嘲讽的情绪之外,叶青雪对周夫人再无其他任何情绪了。
先前一定是太累太困太饿流血太多,太过为云濯担惊受怕,才会发脾气生母不爱她。
现在不会了,叶青雪心里静如止水。
唯一让她感觉不安的是,她总觉得被一条毒蛇盯上了,那条毒蛇藏身暗处,她暗中搜寻了几天,硬是一点踪迹也没发现。
会是谁呢?
叶青雪趁着今日得空,把王府内外转了一遍,也把所有人事大致了解一遍,结果天快黑了,什么收获也没有。
而这个时候,云濯回来了。
“你这早朝上了一整天,发生什么严重的事情了吗?”叶青雪和他一起用晚膳的时候,问道。
云濯揉了揉眉心,再次屏退众人,并且让庄信带人到外边去守着。
“父皇的身子已经大好了,今日我去上早朝,得知他纳了了几个妃嫔,大有再多生几个皇子的意思。”
叶青雪静静听他说话,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短短一年时间里,大周皇子折损这么多,皇帝想要再多生几个也没什么奇怪。
然而,云濯还道:“父皇在早朝上提出,要开凿大运河,从京都城到南溟港,大约三千里,名字都已经定好了,就叫天元大运河。
“而且,此事在早朝上已经得到群臣支持,都认为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父皇说我先前担负漕司之职,有经验,又是太子,故而让我负责此事。”
叶青雪抿了抿唇,道:“如果这条大运河开凿成功,那么,可以顺利调运北方骑兵,以及南方水军;还可以运送无数粮食、盐铁、茶叶、布匹等等,对经济发展有大作用。”
云濯补充:“还可以巩固南北政权,迅速镇压地方叛乱。一举三得,确实利国利民。所以没有人反对,我也赞成。”
做了漕司之后,他便有这个想法了。
即便皇上没有提出,以后他也是要这么做的。
叶青雪道:“那你担忧的是什么?”
云濯道:“父皇说他近来感觉身体不适,想要提前建造皇陵,并且已经让人去选址,叫我监督皇陵建造事宜。”
“开凿大运河就已经需要耗费巨大的财力人力了,与之同时还要建造皇陵?若是如此,国库岂不不是要直接耗空?”叶青雪直接问道:
“若是天鹰圣国不满意得到的粮食数量,又拿翎阳公主的死做借口,直接打进来,大周当如何是好?”
云濯道:“我也是这般劝说父皇的,但是丞相却带头说我不孝顺,居然连父皇建造陵寝的事情,都要拖延!”
早朝上许多臣子顺着宁丞相的话,以此为理由指责他不孝顺,而皇帝直接一锤定音,既要开凿大运河,又要建造陵寝。
“……”叶青雪咬住筷子,陷入沉思。
这太奇怪了,她一个女子都能看出来的问题,不可能皇帝、丞相看不不出来吧?
但他们还是一意孤行。
一边册立云濯为太子,一边广纳妃嫔想要再生几个皇子,一边又要让云濯去开凿大运河、建造陵寝这等耗时、耗力、耗钱财的事情,皇帝到底目的何在?
不是说不能建造陵寝,而是最好不要和开凿大运河同时进行。
国库与人力根本不能支撑这两项大工程同时进行。
但是如果通往南溟港的大运河建成,又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皇帝也让云濯去负责了,到底这是什么陷阱呢?
叶青雪几乎要把紫檀木制成的筷子给咬穿了。
云濯将清蒸鲥鱼夹到叶青雪碗里:“这清蒸鲥鱼采用的是腹部最嫩的一块肉,趁热吃,凉了不好吃了。”
叶青雪将筷子从嘴里拿出来时,筷子已经被咬出凹陷。
云濯微愣,旋即失笑,叫下人重新拿筷子上来。
晚膳过后。
云濯去书房忙碌,叶青雪回房间梳洗,夜深时分,云濯梳洗干净过来。
叶青雪已经躺在床上,一双纤白的手落在腹部上,问他:“你说小宝现在到我腹中没有?”
云濯眼底漾起笑意,脱掉鞋子上了床,将她一把拥入怀中:“应该没有那么容易,不过只要太子妃与我多来几次的话,成功的可能性便高些。”
烛光映照在叶青雪的脸上,让她的脸颊染上绯红,她双手勾住云濯的脖子,“我觉得太子殿下所言有理。”
事后,云濯拥着叶青雪,嗅着她发顶的清香,跟随她一起睡去。
二人都没有注意到,窗外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看着他们,就那样静静地看着。
庄信最近有心事,睡不着,索性爬起来到房顶上去看月亮。
忽然间注意到一道影子,出现在主院那边,他心头猛地一跳,难道太子与太子妃出事了?
前几日他听说,太子妃往主院调去了几个侍卫守着,莫非是提前察觉到有刺客?
庄信立即往主院那边掠去,却不曾想撞见的是蜜娆,他惊讶:“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出现在这里?”
月色将蜜娆的脸色照得有些苍白,她看了眼天空,翕合几下嘴唇,这才道:
“月色好,我舍不得睡下……习惯性地过来想问问太子和太子妃要不要吃夜宵,走到门口才想到这个时间点他们应该已经睡下,所以我就又往回走了。”
蜜娆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庄信大哥你看,我真是太笨太糊涂了。”
庄信咧开嘴笑起来:“不笨,你只是太尽职尽责了,很可爱的。”
说完,他自己先闹了个大红脸,又想扯开话题,便道:“我也觉得今晚月色不错,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房顶看月亮?”
蜜娆一双眸子亮晶晶地看着他:“真的可以上去吗?我还没有试过在房顶上看月亮呢。”
“我带你上去啊!我轻功很好的!”庄信搂住她的腰身,带着她上房顶上去了。
坐下之后,庄信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行为多么不妥,但是蜜娆似乎没察觉,只仰头看着月亮,满脸欣喜。
庄信暗暗呼出一口气,身体僵硬地坐在她旁边,她看月亮,他看她。
后来蜜娆靠在他的肩膀上睡着了,庄信看着她的睡颜,看了半夜不舍得闭上眼睛。
月色幽幽,除了照着房顶的他们之外,也照在云濯睡着的脸上。
只见他眉头紧拧,额头布满细汗,抓着叶青雪的手越来越紧,越来越紧……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云濯低吼出声,他猛然睁开眼睛,噌地坐起来,看向自己的双手,竟是满手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