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被镂空的窗棂切割成菱形碎片,洒在铺着素色被褥的床榻末端,恰好避开了床头那张陷入沉睡的俊秀面庞。
吱呀——
门被轻轻推开,羽衣山下端着黑漆食盒,脚步小心地跨过门槛,摩擦青石地板碰撞出细碎的声响。
他往前走了几步,目光扫过床上沉睡的身影,眉毛微微颤动,哪怕明知对方看不见,可他脸上还是下意识挤出几分讨好的笑容。
\"大人,三天了,吃点东西吧。\"
他的声音压的极低,一边手指麻利地将盒盖打开。漆盘里摆放的茶粥还冒着袅袅热气,腌制的紫苏梅在青瓷碟中泛着暗红光泽。
等了片刻,床上的人却毫无反应。
保持着双手捧碗的动作,羽衣山下一动不动耐心地等待着,目光却忽地微动,瞥向窗外。
视线中。
未开的窗户外映透出淡金色的晨光,恰好有一束透过镂空的窗口照射进来,斜着打在床上。
光束之中。
有如星点般的灰尘在缓慢游动着。
下方的床头位置,浮现出一张透着病态白皙的脸庞,睫毛投下的阴影在眼下晕染出青灰。
屋内静谧无声,所以男人绵长而微弱的呼吸声就格外醒目。
羽衣山下伸手想要触碰床沿,指尖悬在半空又缩了回去。他回头瞥了眼虚掩的房门,压低声音道:\"大人,那两个家伙走了。\"
可这句话像是投入深潭的石子,还是没有激起半点涟漪。
床上的男人依然维持着沉睡的姿态,领口微敞,露出锁骨下方那处未愈合的狰狞伤口,绷带边缘渗出的血渍已干涸成暗褐色。
羽衣山下脸上的讨好笑容缓缓淡去,神情默然地站在床前。
又等了片刻。
他弯腰将食盒重新盖好,却没带走,而是将其放到了一旁的床头柜上面。
就在他做完这些,转身准备离开时,身后传来极细微的布料摩擦的窸窣声。他迈出的脚步不由顿在半空,微微偏过脑袋,竖起耳朵似乎在确认着什么。
床上。
昏迷了足足三天的无忧缓缓睁开眼睛。
棕色瞳孔像是蒙着层薄雾,冷淡的目光僵硬地转动,最后落在门口位置羽衣山下那张棱角分明的侧脸上。
苍白的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透着几分危险意味。
“你去盯着日向琉璃。\"
听到背后传来的这句沙哑的嗓音,羽衣山下几乎是瞬间明白了过来,眼神微微一变,下意识伸手摸了摸额头上的木叶护额,连忙转过身来,惶恐不安地跪了下去。
“抱歉大人,是我疏忽了。”
床上,无忧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和你无关。而且你这次的表现……我很满意。”
说完,他摆摆手。
“去吧。”
“!!!”
羽衣山下浑身瞬间绷紧,撑在地面的手指关节暴起青白。整个人跪在地上,如中了幻术一般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停滞。
他不用抬头,却仿佛能看见床上那双居高临下射来的玩味目光,此刻正盯着自己后颈!
恐惧几乎穿透脊背,细密的冷汗顺着脊梁滑进衣领,湿透了内衬的麻布。
\"是……是!\"
羽衣山下强迫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却无法掩饰尾音的颤抖。
不敢抬头,甚至不敢多做停留。
慌忙站起来,转身时带翻了墙角的铜质灯架,青色的灯油泼洒在青砖地面,在房间中散溢出阵阵异香。
木屐急促地敲击着院落地板,慌张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夏日的第一缕阳光里。
屋内重归寂静。
唯有灯架倾倒的叮当声还在空气中微微回荡。
又闭目休息一会,无忧这才支起身子,动作扯动胸前伤口,疼得闷哼一声。
“呼……吸……呼……吸……”
他鼻吸粗重地,从旁边的柜子上端过食盒,艰难地背靠着床头,面色苍白地望着羽衣山下仓皇离去的方向。
眼神中那一抹讥讽,愈来愈浓烈。
“山下,其实我们是一类人。唯一的区别……是我敢赌命,你却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