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兵领命而去,马蹄声如雷远去。
任二少爷调转马头,黑色披风在身后翻卷如云。
他十五岁的面容尚带稚气,眉宇间却已沉淀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任二少爷可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稚嫩,任家武将世家,老哥从小划水,他从小被老爹逮住逼着学了不少统兵方面的东西。
他一眼便看清信中重要的信息。
鹿省原有驻军十万,但这十万其实是有极大水分的,大夏朝廷对于这些驻军的约束力一直极差,十一继位这一年的时间里根本来不及做什么。
这些驻军基本都会有几成的挂闲职、吃空饷情况,而且近年来大夏因为连年灾荒、叛乱早已国库亏空焦头烂额,一直都有拖欠粮饷的情况,没有粮饷那这些驻军将领就得自己想办法养军队。
多挂点闲职、空职反而能省粮草。
信中所说鹿省总兵已率军三万前去抵御,急需任二少爷率军驰援。
看似鹿省总兵只带了十万军队里的三万人,还有七万余力,但实际上这三万人极有可能已经是他手底里的所有军队,就算不是他所有,起码也是大半可调动部队了。
点将台上旌旗招展,五面将旗在暮色中猎猎作响。
任二少爷按剑而立,身后五位副将如铁塔般肃立。
台下军阵如林,新老兵卒列队整齐,铁甲映着最后一缕夕阳,泛着冷冽寒光。
“云澜贼子来犯鹿省边境,赵总兵告急。”少年将军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本将决议,亲率军六万驰援。周副将留守大营,主持防务。”
六万大军,已经是将生产队里第一批征兵,经历过思想教育、战术操练的新兵也全部带上了,但还是留出了一万精兵留守生产队。
被点名的周副将抱拳领命。
这位满脸虬髯的老将沉声道。
“末将必不负所托,请都督放心。”
任二少爷微微颔首,继续道。
“赵、钱二位将军率本部为先锋,今夜子时开拔;孙将军督中军辎重;李将军领轻骑为游哨。”他手指在沙盘上连点数处。“此处设伏兵,此地布疑阵……云澜军若来,必要他尝尝我大夏儿郎的厉害!”
鹿省与石省的边界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边境,毕竟这两个省原本都是大夏领地,边界只有路牌界碑,并不会有可据守的城墙。
两省交界处延绵数十里,减去隘口、桥梁、山崖、江河等险地,他们如果要抵挡敌军入境,防守的防线极长。
所以,本次驰援,并非一股脑地将军队拉到正面就行。
但话虽如此,敌军也不敢长驱直入绕过驻军直接进入鹿省腹地。
大队人马不可能瞒得过哨兵游击的眼睛。
一旦被发现,原本在边界据守的驻军就能转身追击。
而云澜国前军入境若带粮草辎重,就会将后排的粮草辎重暴露在后方的追击部队眼前。
若不带粮草辎重,则不能久战,极易让深入腹地的军队成为瓮中之鳖。
但话又说回来了,虽然云澜国的军队不大可能绕过正面驻军直接入鹿省,但也不得不防。
毕竟一旦不防备让对方军队绕过去,就能实现许多战术,比如一部分轻骑兵骚扰驻军的粮草辎重、配合前排军队前后夹击之力的。
任二少爷推测,云澜国突然来犯并非想要和大夏硬碰硬、死磕到底。
大夏如今虽然到处都是漏洞,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云澜国不敢,起码当前阶段不敢死磕到底。
这次来犯,不过是因为前面散播瘟疫、散播谣言给大夏添乱的计划无法奏效,这下是真有些急了,想要试一试。
大夏朝廷推行的“生产队”以工代赈搞得有模有样,而且眼看就将前面的灾荒混乱平息了,但军队力量也不是一朝一夕能补充回来的。
说不准大夏军队一碰就碎呢?
没见前不久那叫什么大虎的反贼,一群难民组成的乌合之众也能在鹿省境内蹦跶?
他们几万人马突然冲一波将鹿省防线打散,直接将那什么生产队打散,鹿省不就再乱起来了?
他们的目的原本就是让大夏继续持续混乱,这个混乱能让大夏国力持续流失,云澜国也能赢得发育时间。
不过片刻,任二少爷便大致猜测出敌人目的。
他将大半主力拉到正面支援鹿省驻军,但留出一部分兵力、巡逻哨兵轻骑来作为策应,并在险地以外容易让对方绕过去的几个点设下伏兵,几个伏击点左右为邻,一旦发现敌人周围可以快速支援。
这套短短一刻钟便制定下来的防线极为讲究,让五位作为副将经验丰富的老将军也挑不出毛病。
五位副将齐声应诺,眼中精光闪烁。
他们都是任老将军亲手带出来的悍将,此刻见少将军调度有方,布置滴水不漏,心中更是钦佩。
面对战争,不同的人也会有不一样的看法。
台下军阵中,军士们脸上的神色也各有不同。
有面色平静的老兵、有眼神中露出对死亡恐惧的年轻人,但更多的年轻士卒脸上已浮现兴奋之色。
对于他们来说,战场反倒是建功立业的好地方。
愿意赌上性命拼一手前程的大有人在。
有个虎头虎脑的新兵忍不住摩拳擦掌,被身旁老兵拍了下头盔。
“小子,战场上可别光顾着挣军功!”
任二少爷目光扫过全军,突然拔剑出鞘。
三尺青锋在暮色中划出一道雪亮弧线。
“大夏儿郎们!此去不为封侯拜将,只为保我河山!”
“保我河山!”数万将士的吼声震得点将台上的旌旗簌簌作响。
夜色渐浓时,大军已如一条火龙蜿蜒出营。
任二少爷一马当先,铁甲外罩着素白战袍。
他回首望了眼留守的周副将,二人隔空抱拳。
“少将军用兵,已有老将军七分火候了。”周副将望着远去的队伍,对身旁亲兵感叹道。
“赵先锋勇猛,钱将军沉稳,孙将军心细,李将军机敏……这般调配,当真恰到好处。”
“这些时日的相处,他也摸清了将领的性子。”
“这般年纪就能将六万大军调度得井井有条,假以时日……”
亲兵顺着望去,只见月色下,那条火龙正向着边境疾驰而去,最前方那面“任”字大旗在夜风中猎猎飞扬,宛如一柄出鞘的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