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宇飞快步上前调解:
“长官,这位兄弟跑在您前面,彭兄弟误以为您在追击他,也是情有可原。”
李正峰无奈,只好向彭志抱拳致意:
“彭兄弟,抱歉,是我事先没有交代清楚。”
彭志立刻眉开眼笑,满不在乎地摆摆手:
“自己人,说这些干嘛!我彭志只记得别人的好,从来不记仇!”
李正峰没时间多耽搁,赶紧跟着连捷跑到河边,指示具体位置开始挖掘。
尸骨埋得不算太深。
不过彭志一身蛮力正愁没地方发泄,抡起工具卖力挖掘,没过多久就挖到了一张包裹着东西的破草席。
掀开草席,里面是一具白骨。
看起来普普通通。
然而连捷只看了一眼,就惊讶地叫出声来:
“奇怪!不对劲啊!它额头上的那根大木钉到哪里去了?”
只见那具森白骷髅头的额头位置,空无一物,只留下一个不明显的小洞!
问题八成是出在尸体脑门上那根不翼而飞的木钉上。
钉子没了。
尸骨却原封不动地躺在坟坑里。
这么一瞧,眼前这具遭雷劈出来的骸骨,倒像是个不相干的幌子。
“那么谜题来了,木钉究竟去了哪儿?”
连捷绷着脸,表情严肃地抛出疑问。
李正峰听得双眼圆睁,几乎要跳起来:
你问我?
你在这地方混了这么多年,算是坐地虎了,居然问我这初来乍到的外来户?
连捷也立刻意识到自己问错了对象,赶紧装腔作势地捋着下巴,自己接话:
“嗯…会不会是事后有人偷偷掘开土,把钉子给取走了?这倒说得通。”
“又或者,当初埋人的家伙手脚不干净,暗中昧下了?嗯,也不是没可能。”
李正峰没接茬,他蹲在河岸边,望着入了冬却依然水流潺潺、未见冰封的河面发呆。
曹江镇这趟差事,彻底偏离了他预想的路线。
他原本的算盘打得噼啪响——调派人手把曹江镇围个水泄不通,
自己则领着张世平、林胡,再叫上连捷这个本地通,直扑朱家老宅,
找到太祝令或者哪个倒霉蛋藏身的水井,
由林胡负责狂轰滥炸,然后大伙儿一拥而上,拼个鱼死网破也就完事了。
可现实呢?
刚踏进镇子就撞上这桩邪乎案子!
这案子还偏偏诡异得要命!
李正峰现在最挠头的,就是担心这诡案跟都公子在背后搞的小动作扯上关系。
正如杨武涛和武阳提醒过的:
一个太祝令算哪根葱?都公子的图谋才是顶天的大事,
可不能为了逮只小虾米,惊跑了真正的大鱼。
正烦躁间,彭志那个憨货见李正峰蹲在河边出神,
也屁颠屁颠凑过来,学着他的样子蹲下,粗声粗气地问:
“李头儿,咋啦?蹲这儿琢磨啥人生大事呢?要不要一起蹲坑?”
“边儿去!”
李正峰正憋着一肚子火。
彭志被他吼得有点委屈,嘀嘀咕咕:
“我好心逗你开心,你咋还炸毛了呢?”
“骂人就是造口业,心里有火,嘴上才会不干不净。”
“火气加上恶言,那就是业火烦恼,烧起来可不得了,能把咱辛苦攒的那点福报全烧光!”
“老话讲,利刀割肉伤还好,恶语伤人恨难消……”
李正峰被他念得脑仁疼,赶紧双手合十讨饶:
“行行行,我错了,彭大哥,彭好汉,您快收了神通吧,我头疼。”
彭志这才心满意足,又问:
“那你是不是遇上啥难事了?跟我说说呗,我这个人没心没肺,最会帮人宽心了。”
李正峰便言简意赅地把曹江镇的怪事说了,末了长叹一声:
“咱们本来是冲着太祝令来的,谁想到这鬼地方还猫着另一伙贼人。”
“要是现在动手抓太祝令,很可能惊动那伙人,让他们溜了。”
“可要是按兵不动,又怕太祝令趁机跑路,那伙坏蛋也继续藏着,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
彭志一听,蒲扇般的大手一挥,满脸不在乎:
“咳!我还以为多大点事呢!这不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吗?”
“那伙坏蛋跳出来兴风作浪,不就是想吸引咱们玄镜司的眼球吗?”
“所以你现在去动那个太祝令,根本不算打草惊蛇!”
“人家这是‘敲锣打鼓’,生怕咱们不去查他们呢!”
这话如同一道雪亮闪电,咔嚓一声,劈散了李正峰脑中所有混沌!
他今晚忙得团团转,心里塞满了乱七八糟的念头,
脑子都快搅成糊糊了,居然把这么简单的道理给忘了!
没错,镇上接连三户死得不明不白,这是多大的动静?
不管是谁干的,他要么是根本没把玄镜司放在眼里,要么就是巴不得玄镜司赶紧来!
李正峰激动地一把按住彭志厚实的肩膀,由衷赞叹:
“彭兄弟!妙啊!实在是妙!”
“你这一句话让我茅塞顿开!”
“以后谁再敢说你没脑子,我第一个跟他急!”
“你这脑子转得比陀螺还快!”
可惜彭志这人,实在夸不得。
一听李正峰这么抬举他,他立马来劲了,还要显摆一下:
“那要是我自己说自己没脑子呢?你咋说?”
“所以你刚才那话有破绽,不严密。”
李正峰立刻撒手,懒得再理他,转身就要走。
他正准备豪情万丈地下令,直捣朱氏老巢。
可就在这时,又一个麻烦砸到了他鼻梁上:
张世平道长追着那道黑影,一去就没影了!
他手下最得力的帮手不见了!
光靠他们剩下的这几块料,怎么去对付井底下那个可能是武尊境的太祝令?
李正峰下意识地低头,随即想起那几位小帮手并未随行。
他深深吸了口气,猛然记起之前在仓库里刚刚炼化,
还来不及细细体会的九字真言——「斗」字诀!
有系统傍身,他修炼功法向来轻松。
当即掏出记载「斗」字诀的秘籍,从头到尾飞快浏览一遍。
秘籍无火自燃,化作灰烬,与此同时,一道玄奥的手印法诀和一篇名为《金刚咒》的经文,清晰地刻入他的脑海。
那手印,正是外拳法。
李正峰毫不迟疑,闭上双眼,手结外拳法印,心中默念《金刚咒》。
「斗」字真言的力量开始在他体内奔涌、激荡。
这「斗」字真言,精髓在于“理趣会”,一旦施展,能使人的精神意志悄然契合天地间勇猛奋进的法则。
最直接的表现就是,性格会变得无比果断刚强,面临的挑战越大,
处境越艰难,内心爆发出的战斗意志就越是汹涌澎湃!
随着真言运转,一直蛰伏在他体内的灵神竟主动飞出,悬浮在他面前。
「斗」字真言的力量似乎对这小东西有特别的滋养效果,
只见它通体佛光流转,金辉熠熠,好像被刷上了一层金漆!
李正峰心头豁然开朗,瞬间领悟:这「斗」字真言所蕴含的天地法则,不正是 “遇强则强,绝境仍敢向更强挥刀”的天然秉性吗?
念头通达,他心中的迟疑、忧虑仿佛被炽热的佛焰顷刻焚毁!
一股磅礴无匹的斗志从他脚底直冲头顶!
管他什么太祝令、武尊!
跟他拼了!
小爷我有雷霆刀法,有神功护体,为了对付太祝令做足了准备,
难道就因为修为差一筹,就怂了?
绝不可能!
他冲林胡喊道:“林胖子,有没有胆跟小爷我去会会那太祝令,刀尖跳舞,玩把刺激的!”
林胡摸了摸自己的胖脖子,把牙一咬,叫道:
“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有什么不敢的?”
“好!”
李正峰大喝一声,
“连捷,前头带路!目标朱氏老宅,去找里头最扎眼的那口枯井!”
连捷尚不清楚他们要对付的是何方神圣,被他这冲霄的豪气感染,也兴奋地一抱拳:
“李大人,跟我来!”
凌志远也很“兴奋”,然后默默挪到周宇飞身后藏了起来。
林胡瞅着李正峰虎虎生风的背影,整个人都呆住了:
李大人,您刚才不是装装样子,给大家鼓鼓劲吗?
我那是陪着您演戏啊!
您怎么自己先入戏了?
他赶紧冲上去拦住李正峰,压低嗓门,推心置腹地说:
“李大人!咱俩是英雄豪杰,这不假!可您才刚踏入武王巅峰没多久,那太祝令怕是……所以我的意思是……”
“我确实打不过太祝令。”
李正峰异常光棍地承认。
林胡正准备顺着这个台阶往下劝,
结果李正峰下一句话就把他砸晕了:
“但我不是还有你吗?”
有你个胖头鱼啊!
林胡内心惨叫。
有我干啥?
有我陪着你一起肩并肩共赴黄泉,路上好有个伴吗?
李正峰却意气风发,继续给他灌迷魂汤:
“那太祝令再牛,不也是一个鼻子两只眼?”
“咱们比他缺啥了?难道就真干不翻他?”
林胡心里疯狂吐槽:这不明摆着吗?咱们当然干不翻他啊!
可这话他没法说出口。
自己吹出去的牛皮,跪着也得圆上!
李正峰迈开大步就走。
连捷这会儿也回过味来了,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
可他现在是箭在弦上,只好一步一回头,硬着头皮在前引路。
林胡赶紧拽住周宇飞,飞快地嘱咐:
“周老弟,帮我给林小胡捎个话,告诉他,他哥我可能要先行一步了,让他替我在爹娘面前多尽孝。”
“还有,让他以后多讨几房老婆,就当是替他哥我讨的!”
“记住了啊,后面这条特别重要!”
周宇飞也急了,他左右一瞄,对柳无巧说道:
“柳大人,这队人马暂时交由您指挥!我得去帮李大人,他一个人怎么可能摆得平太祝令?”
柳无巧柔声细语地劝:“不是还有林大人帮衬吗?”
“就是因为有他帮衬,所以才更摆不平啊!”
周宇飞扔下这句话,拔腿就追。
旁边的花飞雨不爽地“切”了一声:
“还有老子呢!老子跟林胡那废柴可不一样,老子不是拖后腿的!”
说着,他也提刀跟上。
彭志摸着光头,纳闷道:“他们这是干啥去?”
凌志远面无表情地回答:“去找死。”
彭志一听乐了:“哦?找死这种热闹事,怎么能少了我?”
“我还能现场给他们念经超度呢,哈哈,算我一个!”
柳无巧看向凌志远,凌志远脸上立刻堆起暖洋洋的笑容,
解下自己的披风递过去:
“夜深风大,小心着凉,来,披上我的。”
曹江镇有两大姓氏,最大的是本地土生土长的王家,另一支朱家是后来迁入的。
当初朱家人丁稀少,合力建起了朱氏老宅,全族都挤在里头住。
后来家族繁衍,老宅住不下了,加上当初建宅时家境普通,
宅子修得不算太结实,百多年风雨侵蚀下来,
已经有些东倒西歪,于是朱家人便陆续搬了出去。
当然,这种祖宅也不能说拆就拆,
朱家每天还是会派人去简单打扫,所以宅子大体上还算完整。
路上,林胡还在苦口婆心地劝:
“李大人,咱能不能别这么生猛?”
“我不是怕那个什么太祝令,你知道的,我林胡跟你混,龙潭虎穴都没怂过!”
“我的意思是,咱们能不能等天亮了再进去?”
“到时候扮成朱家派去打扫的仆人,找到枯井再暴起发难……”
“你就是怂了!”
李正峰嗤之以鼻,
“不怕的话,你会自称‘我’而不是‘林大爷’?”
“至于你这主意?馊得能喂猪了!”
“太祝令什么境界?别说今天进去一条狗,明天再进去一条狗他都能听出叫声不一样,何况咱们这几个大活人?”
“就按我的方案来,装贼!”
朱氏老宅虽然没人常住,但里头还堆着些老旧家当,偶尔会有不长眼的小偷摸进去顺东西。
三人交换了个眼神,先后翻墙跃进院子。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李正峰觉得这院子里的月光,比外头街上更显清冷昏暗。
林胡也嘟囔道:“里头咋阴森森的。”
连捷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指指后院,用气音说道:“井就在那头。”
李正峰眼神骤然锐利,出手如风,一把扣住连捷的肩井穴,冷笑道:
“别装蒜了!老实交代,你究竟是谁?竟敢冒充连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