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峰负手踱进屋内,声音不大,却像冰碴子砸在地上:
“都给我滚进来!”
屋里四五个刚抄起砍刀、铁棍的青年,听见外头那话茬儿,全成了泥塑木雕。
等跟李正峰打了个照面,才像被烙铁烫了手,“哐啷啷”把家伙什全扔了,脸色比死了三天的鱼还白。
林胡和彭志像赶羊似的,把门外蔫头耷脑的家伙全押进屋。
这群泼皮反应倒是贼快,“呼啦啦”跪了一地,额头贴地,恨不得把脑袋塞进砖缝里。
李正峰慢悠悠踱着步,挨个数过去,乐了:
“嗬!二十条精壮汉子!大半夜的,藏刀掖棍,窝在这鬼地方,想干啥?商量着给皇帝老儿挪挪窝吗?”
一个机灵点的汉子,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大…大人说笑了,借小人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有那念头啊!就是借个龙蛋孵着玩儿,也不敢想那事儿啊!”
李正峰也笑,笑得比他还“真诚”:
“我知道,你们不是要造反。你们是发现这屋子闹鬼,特意纠集一帮阳气足、火气旺的兄弟,想用这满身的‘阳刚之气’,把屋里的阴气儿给冲散了,对不对?”
“这事儿嘛,我懂!”
他话锋一转,笑容愈发灿烂,像朵淬了毒的罂粟花,
“不过嘛,刚才都有谁骂我来着?这个嘛……我记性不太好。但骂我的,不多不少,正好十二个!这点数儿,我听得真真儿的!这十二位‘好汉’,劳驾,上前一步!”
跪着的汉子们瞬间成了哑巴鹌鹑,脑袋埋得更低,恨不得当场表演个“土遁术”。
李正峰拿脚尖点了点那个赔笑的汉子:
“你,过来!给我把他们——一个个点出来!”
汉子脸皱成了苦瓜:“大人……小的们刚才瞎了狗眼,您宰相肚里能撑船……”
“抱歉,”李正峰笑吟吟地打断他,
“本官心眼儿比针鼻儿还小!宰相肚里撑船?我这‘心眼儿字典’里,压根没印这词儿!”
看他还在笑,汉子心里稍松,也赶紧挤出个笑:
“大人,真是天大的误会!小的斧头帮许伟……”
“有他一个!我记得他那破锣嗓子!”李正峰笑着对林胡一抬下巴,
“让他以后也只能喝稀粥度日!”
林胡咧嘴一笑,铁钳般的大手“咔”一下掐住许伟的脖子,老配方伺候:正面一拳!左右开弓!清脆响亮得跟放炮仗似的!
“噗——!”
又是一大口血水混着白花花的牙齿喷了出来,在地上滚了几滚。
李正峰手指头又戳向另一个抖得筛糠似的汉子:“你来点!还剩十一个!”
那汉子魂飞魄散,双手乱摇:“不关我事啊大人!小的刚才一直在屋里头,连个屁都没放……”
“哟,看来你也想喝粥?彭志!”
彭志蒲扇大的巴掌带着风就呼过去了!
“啪!”
那汉子脑袋猛地一歪,满嘴的牙齿跟炒蹦豆似的,“噼里啪啦”往外蹦!
闷哼都没一声,直接软面条似的瘫倒在地。
彭志挠了挠后脑勺,一脸憨憨的不好意思:
“啧,忘了这是个没练过的武徒,劲儿没收住……好像……打挺了?”
满屋子的汉子顿时魂飞天外!
好几个当场就瘫了,裤裆里“唰”地湿了一大片,地上顿时多出几滩“地图”。
李正峰优哉游哉地坐下,翘起二郎腿,脸上笑容那叫一个灿烂,跟捡了金元宝似的:
“看来都是硬骨头?好啊!本官就稀罕硬汉!去,林胡,把陈笑给我叫进来!”
陈笑很快小跑着进来,叉手行礼,一脸迷茫:“卑职陈笑,见过千户大人。”
李正峰点点头,和颜悦色,像邻家大叔唠嗑:“现在,谁是这个屋子的房主啊?”
汉子们的目光,齐刷刷、跟刀子似的,全戳在那个牛犊般壮实的汉子身上。
李正峰故作惊讶:“哟?闹半天,你刚才没吹牛啊?”
牛犊汉子抖着嘴唇,怯生生点了点头。
李正峰抬手,“啪”地一拍桌子:“好!那你给本官好好说说——”
他猛地往前一探身,眼神瞬间冷得像三九天的冰锥子,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从牙缝里往外蹦:
“你是怎么把方老头一家十五口,活活逼上绝路的?!”
“一家十五口!两个黄土埋脖子的老人!六个奶娃娃!嘿嘿,你们这帮杂碎,可真他娘的下得去手啊!”
“逼死了一家十五口人!”
好家伙,那方老头带着一家老小十五口人呐,早就凉透得骨头缝里都结冰碴子了!
坟头草怕是都够喂羊了!
跑到玄镜司门口哭天抢地喊冤的,压根不是活人,那是整整十五个糊涂鬼!
十五个连自个儿早就蹬了腿儿、下了阴曹地府都懵然不知的糊涂鬼!
难怪他们从左邻右舍嘴里屁都问不出来。
街坊邻居压根瞅不见他们这号“人”,只当是凶宅里的老鬼闹上门,这才吓得魂不附体,三魂丢了七魄。
唯一能瞧见这群“稀客”的,是个鼻涕都没擦干净的小娃娃。
娃娃倒是实诚,告诉他们这房子死过人,可偏偏没把“死的就是你们一家十五口”这惊天大秘密捅破!
所以他们才一直都不知道自己死了。
后来路上,这位爷雇了辆马车,招呼那十五位“贵客”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