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任仁背着往前冲时,后颈的汗毛根根倒竖。
岩顶坠落的碎石擦着耳朵砸进地面,炸起的石屑割得脸颊生疼。
可就算这样,我还是忍不住回头——那双幽光眼睛正从紫符碎片后的黑暗里缓缓爬出,每动一下,空间就像被无形的手揉皱一层,原本笔直的岩壁扭曲成波浪状,连呼吸都变得黏滞。
\"别回头。\"任仁的声音闷在我颈窝,他的后背绷得像块铁板,\"抓紧我。\"
但我知道,我们根本跑不出去。
刚才那两步已经让我看清,原本能望见的出口方向,现在只剩一片混沌的灰雾。
邪影君主在破坏空间结构,把这里变成个不断收缩的牢笼。
\"停下。\"我扯他后领。
任仁脚步顿住,转头时发梢沾着血珠——不知是刚才被碎石划的,还是之前打斗留下的。
他瞳孔里映着我染血的袖口,声音发紧:\"小月?\"
\"跑没用。\"我指了指头顶。
原本离我们还有十丈的岩顶,此刻已经压到五丈高,岩石表面爬满蛛网似的裂纹,\"这空间在闭合,出口被封了。
要出去,只能破解那些符文。\"
玄风长老扶着岩壁踉跄过来,他腰间的古籍被划开道口子,泛黄的纸页飘落在地:\"小友说得对。
老身刚才用任家秘咒探过,这方空间的锚点就在那些符文上。
若能重新激活......\"
\"但紫符已经碎了。\"幻阵灵的雾气飘到我面前,这次连人形都凝不全,\"之前的防御阵被邪影君主破了,现在剩下的是......\"他突然发出类似刮玻璃的尖啸,\"它在加速!\"
我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那双幽光眼睛离我们只剩二十步。
眼白部分翻涌着墨色旋涡,每转一圈,空间就再扭曲一分。
岩顶的碎石坠落得更密了,有块磨盘大的石头砸在左侧,炸起的气浪把任仁掀得踉跄,我差点从他背上摔下来。
\"放我下来。\"我拍他肩膀。
任仁抿着唇不肯,我急了,\"你想带着我被活埋吗?那些符文在那边!\"我指向右侧岩壁——那里还残留着半面未被完全破坏的紫符墙,符纹虽暗,却还能看出些微金芒流转。
任仁的喉结动了动,最终还是把我放下。
他背对着我张开双臂,替我挡着上方坠落的碎石:\"快去。\"
我踉跄着冲向符文墙,玄风长老紧跟在后。
指尖刚碰到符纹,掌心的玉坠突然发烫——之前留下的淡红印记这会儿烧得像块炭,疼得我倒抽冷气。
但与此同时,眼前的符纹突然清晰起来,不再是混乱的线条,而是......
\"是星图。\"我脱口而出。
玄风长老凑过来看,他浑浊的眼睛猛地睁大:\"竟与任家古籍里记载的'穹窿星阵'相似!
但这纹路......\"他颤抖的手指划过一道扭曲的符脚,\"不对,这处转折比古籍里多了三笔,那处......\"他突然顿住,从怀里掏出半本残卷,\"小友你看!\"
残卷摊开的那页画着个六角星阵,中心是团火焰状符文。
我凑近比对岩壁上的符纹,心跳陡然加快——岩壁上的符文整体结构与残卷一致,但原本应该是直线的地方,多了几道类似蛇信的分叉;本该闭合的圆圈,留着个米粒大的缺口。
\"这不是残缺。\"我摸着那处缺口,玉坠的热度透过掌心往胳膊里钻,\"是故意改的。
就像......\"我想起之前在幻阵里见过的守墓人符文,\"就像有人在原阵基础上,加了道锁。\"
\"锁?\"玄风长老抚须沉吟,\"原阵是引星之力破邪祟,若加锁......\"他突然抬头,\"是为了困邪!\"
幻阵灵的雾气剧烈翻滚:\"不错!
这方空间本是用来镇压邪影君主的困灵阵,当年布置阵法的人怕它太强,便在核心符文中动了手脚,用三道'逆生纹'锁住阵眼。\"他的声音突然发虚,\"但现在......邪影君主快脱困了,锁阵的符文反而成了它的助力!\"
\"逆生纹。\"我重复这三个字,盯着岩壁上那几道蛇信似的分叉,\"所以要破解困灵阵,得先解这三道逆生纹。\"
任仁不知何时站到了我身边,他手掌覆在我手背,体温透过我发颤的手指传过来:\"需要我做什么?\"
\"输灵力。\"我抬头看他,\"玉坠认我,但你的血脉是任家本家,阵纹里有任家先祖的印记。
我们一起。\"
任仁没说话,只是攥紧我的手。
他掌心的温度像团火,顺着手臂往我心口钻。
我能感觉到他体内的灵力在流动,带着淡淡的松木香——和任家老宅偏厅里那尊老祖宗的沉香木雕像一个味道。
我闭起眼,把意识沉入符纹。
玉坠的热度此刻化作一柄钥匙,在我识海里画出三道光痕。
那是逆生纹的轨迹,一道左旋,一道右旋,最后一道......我猛地睁眼,指尖重重按在岩壁上第三道分叉处:\"这里!\"
符纹突然亮了。
先是一点金芒,接着顺着我的指尖蔓延,像活过来的金线,沿着逆生纹的轨迹游走。
玄风长老激动得直咳嗽:\"成了!
成了!\"幻阵灵的雾气也开始发亮,勉强凝出张人脸:\"快!
趁邪影君主还没反应过来!\"
但就在金线即将闭合最后一道逆生纹时,我突然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不是实体,是股无形的力,像道透明的墙,把我的意识往外推。
玉坠的热度骤减,变成刺骨的冰,我踉跄着后退,额头撞上身后的岩壁。
\"怎么回事?\"任仁扶住我,他的手在抖,\"你的灵力......\"
\"有屏障。\"我捂着发疼的太阳穴,刚才那股力量撞得我耳鸣,\"就在符纹和我们之间。
看不见,摸不着,但......\"我盯着岩壁上逐渐黯淡的金芒,\"它在阻止我们破解。\"
玄风长老翻着残卷的手停住了:\"难道是......邪影君主的精神力?
它知道我们在破阵,所以......\"
\"不。\"幻阵灵的雾气突然凝成尖刺状,\"这屏障的气息......和困灵阵同源。
是当年布置阵法的人留的后手!
他们怕后世有人误破锁阵,所以设了道心障——只有同时满足......\"
他的声音突然被一声炸响截断。
我们同时转头。
那双幽光眼睛已经近在咫尺,眼仁里的墨色旋涡正疯狂旋转,每转一圈,就有更多岩石从顶坠落。
我甚至能看清那眼睛里的血丝——不,不是血丝,是无数张扭曲的人脸,正贴着眼球嘶喊。
\"来不及了。\"任仁把我护在身后,他的指节捏得发白,\"小月,你......\"
\"再试一次!\"我拽住他衣袖,\"刚才金线走了七寸,还差三寸就能闭合。
屏障......\"我咬着唇,把玉坠从颈间扯下来,\"用玉坠引。
它是我奶奶给的,当年她......\"
\"等等!\"玄风长老突然抓住我手腕,他的指甲几乎掐进我肉里,\"玉坠上的纹路!
和逆生纹......\"
我低头。
玉坠表面不知何时浮现出淡金色纹路,竟和岩壁上的逆生纹分毫不差!
刚才留下的淡红印记,正位于第三道逆生纹的分叉处。
\"是引灵印。\"玄风长老声音发颤,\"当年布置困灵阵的,是你奶奶!\"
我脑子\"轰\"地炸开。
奶奶?
那个总坐在老藤椅上晒太阳,给我煮桂花酒酿的老太太?
但没时间细想了。
邪影君主的眼睛已经近在十步,岩顶的岩石砸下来时带起的风,已经能掀起我的发梢。
我把玉坠按在岩壁上,任仁的手覆在我手背,我们同时注入灵力。
金光亮得刺眼。
玉坠上的纹路和岩壁上的逆生纹重合,金线顺着玉坠的轮廓游走,这次那道无形屏障明显弱了——我能感觉到它在颤抖,像块快被烧开的冰。
\"快!\"幻阵灵尖叫,\"就差一点!\"
金线即将闭合最后一道逆生纹时,那道屏障突然暴涨。
我感觉有双无形的手掐住我的喉咙,灵力像被扔进漩涡的纸船,瞬间被绞得粉碎。
玉坠\"啪\"地裂开道细纹,任仁闷哼一声,踉跄着单膝跪地,嘴角溢出鲜血。
岩壁上的金芒开始黯淡。
邪影君主的眼睛更近了,我甚至能闻到从它眼里飘来的腐臭味,像烂了三年的尸体混着焚烧纸钱的焦味。
玄风长老的残卷被气浪掀飞,纸页打着旋儿落在我脚边,最上面那页画着的六角星阵,此刻正随着空间扭曲,慢慢变成一只眼睛的形状。
\"不......\"我扑向岩壁,指尖刚碰到符纹,就被屏障弹得摔在地上。
任仁立刻爬过来把我抱进怀里,他的血滴在我手背上,烫得惊人。
金芒彻底熄灭了。
岩顶的岩石坠落得更密了,有块石头擦着任仁肩膀砸进地面,溅起的碎石扎进我小腿,疼得我几乎昏过去。
但更疼的是心里——我们明明已经摸到了关键,明明就快成功了......
\"为什么......\"我哑着嗓子问幻阵灵。
它的雾气已经淡得几乎透明,勉强说出几个字:\"屏障......需要......血祭......\"
话音未落,它就消散在空气里。
邪影君主的眼睛停在五步外。
我能看清它瞳孔里的自己——狼狈,浑身是血,怀里抱着同样浑身是血的任仁。
玄风长老缩在角落,残卷散了一地。
岩壁上的符文彻底暗了下去,像被泼了盆黑墨水。
而在我们头顶,岩顶已经压到了三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