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全完了……
”杨林望着自家军阵如同被热刀切过的牛油一般迅速消融,李存孝那支头戴鬼怪面具的黑骑所过之处,尽是残肢断臂,血流成河,隋军士卒连像样的抵抗都组织不起来,便已彻底崩溃。
他一口逆血喷出,染红了胸前衣甲,身子在马上摇摇欲坠,若非亲兵眼疾手快扶住,恐怕早已栽落马下。
他那双浑浊的老眼,此刻充满了绝望与死灰,下意识地转向不远处同样面色惨白的李世民,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秦……秦王,你……你可还有良策?”
李世民闻言,嘴角牵起一抹苦涩至极的弧度,心中暗骂:“老匹夫,现在想起我来了?早干什么去了!
”但他知道,此刻不是内讧的时候,瓦岗军的兵锋已经快要淹没到他们面前了。
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自嘲与无奈:“良策?靠山王,您老莫不是在说笑?
眼下这局面,君墨渊二十五万大军压境,罗成已断我等后路,前有伍云召、杨再兴这等猛虎,后有李存孝那杀神,我军将士更是毫无战心。
您问我?”李世民顿了顿,一摊手,几乎是吼了出来:“我能有什么法子?我有个屁的办法!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了!”
这话糙理不糙,杨林听得心头一颤,最后一丝侥幸也荡然无存。
杨林颓然坐倒在亲兵怀里,粗重地喘息着,眼中仅存的一点光芒也黯淡下去:“唉……事到如今,唯有……唯有固守待援了!
”他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声音嘶哑地说道:“我这大营,与刘黑闼、李世通、还有窦建德的大营互为犄犄角之势,他们听闻我军遇袭,定然会火速驰援!
只要我们守住,就有希望!就有希望啊!”
李世民看着杨林这副模样,心中虽不齿其之前的作为,但也明白,这确实是眼下唯一的指望了,尽管这指望渺茫得可怜。
他沉重地点了点头:“也只能如此了。传令下去,收拢残兵,死守营寨,等待援军!”
然而,他们所谓的“犄角之势”,在李靖这等帅才眼中,又岂会没有防备?
与此同时,相隔数十里外的窦建德大营。
这位夏王窦建德,为人素有义气,也颇具野心。
当杨林大营方向传来震天杀喊,以及斥候慌忙报来的“瓦岗主力猛攻杨林大营,鬼面黑骑已破其阵,情势危急万分”的消息时,他猛地从帅位上站了起来。
“什么?
君墨渊小儿欺人太甚!”窦建德浓眉倒竖,怒喝道,“杨靠山乃我等盟主,唇亡齿寒的道理,本王岂能不知!
若杨林败亡,下一个便是你我!传我将令,火速点齐五万精兵,随本王即刻驰援杨林大营!定要给那君墨渊一个教训!”
“大王三思啊!”帐下有将领劝道,“瓦岗势大,我军贸然出击,恐中其埋伏!”
“糊涂!”窦建德一摆手,“此刻杨林正吸引瓦岗主力,我军从侧翼杀入,必能给瓦岗致命一击!
救杨林,亦是救我们自己!不必多言,速速备马!”
一声令下,夏军大营内亦是人马嘶鸣,五万兵马迅速集结。窦建德心急如焚,亲自披挂上阵,领着大军便朝着杨林大营的方向火速开进,恨不得肋生双翼,早一刻赶到战场,扭转乾坤。
殊不知,在他驰援的必经之路上,一处名为“断魂涧”的狭窄山谷隘口,早有一支瓦岗精锐,如蛰伏的猛虎般,等候多时。
为首一员大将,面如黑炭,豹头环眼,正是那勇冠三军,被君墨渊倚为心腹的“黑煞神”尉迟恭!他奉李靖之命,早已在此设下天罗地网。
眼见夏军的先头部队已毫无防备地进入了伏击圈,尉迟恭嘴角咧开一抹狰狞的笑容,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他猛地举起手中蛇矛,对着身后蓄势待发的瓦岗将士厉声爆喝:“弟兄们,功劳送上门了!给老子——杀!一个不留!”
“杀啊——!”
霎时间,山谷两侧箭如飞蝗,遮天蔽日般倾泻而下!
无数粗壮的滚石擂木,带着呼啸的风声,从陡坡上轰隆隆地砸落下来!
正急行军的夏军队伍,哪里料到会有如此埋伏,顿时被砸得人仰马翻,哭爹喊娘,队伍瞬间大乱!
“有埋伏!有埋伏!”
“稳住!快稳住阵脚!”夏军将领声嘶力竭地呼喊,然而在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下,他们的声音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不等他们从最初的混乱中反应过来,尉迟恭已如一道黑色的旋风,一马当先,率领麾下精骑从山谷侧翼狠狠杀出!
“窦建德小儿,你尉迟爷爷在此恭候多时了!
拿命来!”尉迟恭的咆哮声如同炸雷般在山谷中回荡。
他胯下马快如闪电,手中双鞭更是使得神出鬼没,只见黑影翻飞,“噗嗤!”“噗嗤!”之声不绝于耳。
尉迟恭身后,数千瓦岗铁骑紧随其后,如同一把烧红的利刃,狠狠切入了混乱不堪的夏军阵中!
夏军本是急行军,阵型松散,又遭此迎头痛击和两面夹攻,哪里还能组织起有效的抵抗?
前军的士卒还没看清敌人的模样,就被乱箭射翻在地,或者被滚石砸得筋断骨折;中军的士卒则被尉迟恭率领的骑兵冲得七零八落,如同被狂风卷过的落叶。
“啊——!”
“救命啊!”
喊杀声、惨叫声、兵器碰撞的铿锵声、战马临死前的悲鸣声,响彻整个断魂涧!
鲜血如同不要钱的墨汁,肆意泼洒在黄土之上,很快便将这片山谷染成了一片触目惊心的暗红。
断肢残骸四处飞溅,一颗颗尚带着惊恐表情的头颅滚落在尘埃里,死不瞑目。
尉迟恭所部如砍瓜切菜一般,将这数万前来送死的夏军杀得是人仰马翻,鬼哭狼嚎!
战场之上,瓦岗军的虎狼之师,对上这些仓促应战、军心已乱的夏军,几乎就是一面倒的屠杀!
窦建德在亲卫的拼死护卫下,眼看大军顷刻间便陷入崩溃之势,气得目眦欲裂,一口钢牙几乎咬碎!
他挥舞着大刀,连斩数名冲到近前的瓦岗士卒,却根本无法挽回败局。
“尉迟恭匹夫!安敢如此欺我!”窦建德嘶吼着,心中却是一片冰凉。
他知道,完了,这次救援彻底失败了,自己还搭进去了数万精锐!
“大王!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亲卫队长浑身浴血,焦急地大喊。
窦建德看着眼前这惨烈如修罗地狱般的景象,心如刀割,却也知道再不走便要全军覆没于此。
他悲愤地嘶吼一声:“撤!快撤!向杨林大营方向撤退!”
说罢,也顾不得什么阵型,拨转马头,在亲卫的簇拥下,狼狈不堪地朝着来路杀去。
尉迟恭见状,发出一声震天狂笑:“哈哈哈哈!窦建德小儿,想跑?问过你尉迟爷爷了没有!
给老子追!务必取其首级!”
瓦岗军士气如虹,在尉迟恭的带领下,对溃逃的夏军展开了疯狂的追杀。
一路掩杀,直杀得夏军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从断魂涧到杨林大营的数十里路上,铺满了夏军士卒的尸体。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杨林与李世民正在营门高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般焦急观望,期盼着援军的到来时,忽见远处尘土大起,一支败兵仓皇奔来。
看那旗号,正是窦建德的夏军!
杨林与李世民对视一眼,心中同时咯噔一下,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待到那支队伍冲到近前,二人更是倒吸一口凉气,心头如坠冰窖。
只见为首的正是夏王窦建德,他往日里威风凛凛,此刻却是盔歪甲斜,战袍被鲜血染得看不出原色,脸上满是烟火与血污,神情狼狈到了极点。
而他身后跟着的士卒,更是稀稀拉拉,不足万人,个个带伤,垂头丧气,丢盔弃甲,哪里还有半点援军的模样?
分明就是一群刚刚从鬼门关逃回来的丧家之犬!
窦建德冲到杨林大营辕门前,几乎是从马上滚落下来,声音带着哭腔:“靠山王!某……某前来驰援,不料……不料中途遭遇瓦岗贼将尉迟恭埋伏,五万大军……五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啊!”
此言一出,杨林眼前一黑,本就摇摇欲坠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直挺挺地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彻底不省人事。
李世民见状,面色更是苍白如纸,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完了,这回是真的彻底完了……”
最后一丝希望,也随着窦建德的惨败,化为了泡影。瓦岗军,已成燎原之势,不可阻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