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铁锚的惨叫声在公堂回荡,皮肤下凸起的纹路像无数蚯蚓在蠕动。黄天霸扯开他胸前衣襟,只见蓝紫色血管中似有银沙流动,所过之处皮肉绽开细小的盐晶。
\"是盐尸蛊!\"门外传来苍老女声,苗银头饰叮当作响。佝偻老妪拄着蛇头杖跨过门槛,枯手指向白霜华:\"这丫头在娘胎里就种了蛊,如今倒成了活解药。\"说罢突然掀开白霜华衣袖,雪白小臂上赫然盘着条蓝鳞蛇形胎记。
施世纶竹杖重重顿地:\"本官记得云南盐课司去年进贡过三篓蛇盐,说是能驱虫避瘴。\"他猛地转头看向师爷,\"那些贡盐现在何处?\"
\"都...都存在西厢库房...\"师爷话音未落,老妪突然甩出竹杖。杖头毒蛇闪电般窜向房梁,叼下半片带血的衣角。黄天霸腾身跃起,峨眉刺在梁柱间划出火星,却见黑影翻过院墙,墙头青砖上留着半枚带盐渍的脚印。
白霜华突然撕开嫁衣内衬,抽出血书掷于公堂:\"三月初七,漕帮总舵主夜会盐政道台!他们在瓜洲渡...\"话到此处突然扼住喉咙,胎记处蓝鳞片片竖起。老妪疾点她后心要穴,从蛇杖中倒出黑丸塞进她口中:\"傻丫头,你爹就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才被炼成盐尸!\"
暴雨骤降,血书在青石板上晕开字迹。施世纶俯身细看,水痕中竟显出户部侍郎的私印。黄天霸突然抢过程铁锚的镣铐,铁链上黏着的盐晶在雨中泛着诡谲蓝光:\"这些盐根本不该出现在运河上!\"
扬州盐课司库房内,施世纶的油纸伞滴着蓝水。黄天霸劈开樟木箱,本该存放贡盐的箱笼里,赫然堆着裹盐的婴孩尸体。每具尸身心口都钉着黄符,符上朱砂写着生辰八字。
\"造孽啊!\"老妪的蛇杖戳开盐层,\"这是炼人盐的法子!取七月婴孩心头血混入盐卤,晒出的盐自带人味,最能诱蛊虫。\"她突然扯开白霜华的衣领,\"这丫头就是人盐炼出来的蛊鼎,她流的血能解百毒!\"
白霜华突然夺过衙役佩刀,刀锋划破掌心。蓝血滴在程铁锚伤口,皮肤下的盐虫顿时疯狂逃窜。她将血手按在施世纶的竹杖上:\"大人可嗅得出这血腥味?扬州八大盐场的灶户,每年要交三两人盐!\"
窗外惊雷炸响,照亮库房暗角。师爷正偷偷将什么塞进袖口,黄天霸的峨眉刺已架在他颈间。一卷盐引跌落在地,引文空白处盖着的竟是施世纶的官印。
\"好个偷天换日!\"施世纶竹杖挑开师爷外袍,露出内衬上漕帮暗纹,\"本官的瘸腿是假,你的忠心倒是真。\"他突然掷出油纸伞,伞骨中迸出十二枚银针,将师爷钉在盐包上。
暴雨冲刷着库房青瓦,白霜华忽然指向盐堆:\"那里在动!\"只见盐粒诡异地拱起,数十具盐尸破盐而出,空洞的眼眶里爬满盐虫。老妪猛敲蛇杖,梁上落下无数银鳞小蛇,与盐虫绞作一团。
瓜洲渡口阴风怒号,漕帮十二艘铁甲船围住盐帮总坛。白霜华立在船头,手中火把映着潮神庙残碑上的血字:\"盐卤烹忠骨,漕水葬冤魂。\"
\"三年前洞庭湖沉船,我娘亲不是死于混江龙!\"她挥剑劈开神像,露出中空腹腔里成捆的盐引,\"是这些吃人的盐引压沉了船!每张盐引重三十斤,因为里面夹着金叶子!\"
程铁锚突然咳出大块蓝冰,冰中冻着半块青铜虎符:\"这是...洞庭水师的调兵符...当年沉船上有朝廷押运的...\"话未说完,盐尸蛊再次发作,他整个人竟开始盐化,手指碎裂成盐粒。
黄天霸突然抢过火把掷向江面,浮油轰然爆燃。火光中显出无数盐包正从水下升起,每个盐包都拴着腐烂的婴孩手脚。施世纶的竹杖深深插入码头青石:\"本官终于明白,为何扬州盐税年年亏空——你们把官盐炼成人盐,又用盐引吸百姓的血!\"
盐帮总坛突然地动山摇,白蛟龙的棺材破土而出。棺盖飞起,里面竟堆满人盐炼制的金砖。老妪的蛇杖插入棺底机关,江水倒灌而入,露出水下巨大的盐晶宫殿。
\"这才是真正的户部盐库!\"白霜华笑得凄厉,\"你们喝的每一口官盐,都是灶户的骨髓!\"她突然跃入江中,蓝血染透江水。盐尸蛊虫遇血狂舞,竟将水中盐晶聚成通天巨柱。
晨曦刺破江雾时,漕船甲板上铺满结晶的血盐。施世纶将染血的官袍投入江中,转身对黄天霸苦笑:\"本官这扬州盐运使,倒成了天下最大的盐贩子。\"
\"大人真要呈上血盐账册?\"黄天霸擦拭着峨眉刺上的盐晶,\"这上头可牵连半个江南官场。\"
江心突然泛起涟漪,白霜华的尸体浮出水面,怀中紧抱着青铜盐匣。匣中玉册记载着二十年盐政黑幕,每一页都按着血手印。最末页粘着半张盐引,背面竟是当今圣上的私章。
三个月后,扬州菜市口。施世纶监斩十二名盐官时,突然有老妪抛来盐袋。袋中滚出程铁锚的首级,已被盐渍成蓝水晶模样。黄天霸追至运河边,只见漕帮残船顺流而下,船头立着盐晶塑像,眉眼与白霜华一般无二。
次年惊蛰,新任盐运使打开府库,发现所有盐引都变成了血色。盐包里的官盐在雨中化作蓝血,顺着扬州街巷流成溪流,最终在当年潮神庙旧址聚成盐湖,湖底沉着三百具戴镣铐的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