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隆主教宫的晨雾还未散尽,玛格丽特女王的銮驾已碾过湿漉漉的石板路。
她掀起车帘一角,看着街道上往来穿梭的明军士兵,指甲深深掐进了丝绒坐垫。
三天前从神圣罗马帝国传来的密信还揣在怀中,信纸被愤怒的指痕揉得发皱——那个波西米亚来的金发狐狸精,竟真的住进了朱文正的寝宫。
侍女为她整理裙摆时,瞥见女王颈间那条红宝石项链正随着急促的呼吸起伏。
这是去年朱文正攻下巴黎后送她的礼物,据说采自缅甸红宝石矿脉,可此刻在玛格丽特眼中,它的光泽远不及安妮颈间那枚鸽血红刺眼。
“陛下,英王殿下正在召开军事会议。”侍卫长的通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玛格丽特深吸一口气,将满腔妒火压进冰冷的微笑里。她是北欧的女王,是第一个归顺大明的欧洲君主,绝不能输给一个流亡公主。
议事厅的门被推开时,朱文正正用朱笔在地图上圈点着什么。
听到脚步声,他头也未抬:“挪威的税银筹措得如何?”
玛格丽特走到他身后,目光扫过地图上密密麻麻的红色标记,语气带着刻意的亲昵:“已经入库三成。”
话音未落,她眼角的余光瞥见案几上放着一枚金发簪,那精致的鸢尾花纹绝不是中式样式。
玛格丽特的声音陡然拔高:“殿下昨夜睡得可好?我听说安妮公主已经到了?”
朱文正放下笔,转过身来。他今日穿着玄色劲装,腰间悬着的玉佩随着动作轻响。
“你消息倒是灵通。”他语气平淡,伸手想抚她的发,却被玛格丽特侧身避开。
“波西米亚的公主住进主教宫,整个科隆城都在议论。”玛格丽特的声音发颤,“他们说殿下为了她,连佛兰德斯的军务都搁置了,还命人将东翼套房重新装潢——”
“够了!”朱文正的眼神冷下来,“玛格丽特,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北欧能保全至今,不是靠你自荐枕席,是靠的本王的仁慈!”
他拿起案上的军报扔过去,“看看这个,瓦茨拉夫在布拉格集结了三万兵力,安妮是来求和的,本王留着她有用。”
玛格丽特捡起军报,指尖因用力而发白。
她当然知道安妮的作用,可每当想到那个女人或许正穿着丝绸睡袍,在本该属于她的寝宫里醒来,嫉妒就像毒蛇般啃噬着心脏。
“有用?”她冷笑一声,“是床上的用处吗?”
“放肆!”朱文正一巴掌拍在案几上,砚台里的墨汁溅出,在地图上晕开一小团黑渍。“玛格丽特,管好你的舌头!再敢胡言乱语,本王就让你回巴黎守着空宫殿!”
玛格丽特被他眼中的戾气吓得后退半步,却仍梗着脖子:“殿下可以杀了我,但挪威、芬兰的贵族们都在看着!您用联姻拉拢我们,转头却宠幸敌国公主,这让我的脸面往哪搁?”
朱文正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笑了:“脸面?在本王这里,实力才是脸面。”
他走到玛格丽特面前,伸手捏住她的下巴,“你若安分守己,北欧女王的位置永远是你的。可你要是学那些欧洲娘们争风吃醋,就别怪本王不客气。”
玛格丽特被迫仰着头,看着眼前这个掌控着半个欧洲命运的男人。
他的瞳孔里映着自己涨红的脸,那里面没有半分情意,只有绝对的掌控欲。
“我知道了。”玛格丽特终于松了口,声音带着屈辱的颤抖。
朱文正松开手,转身回到案前,冲着宫廷管家道:“去准备午宴,本王要和玛格丽特、安妮吃顿家宴。”
看着玛格丽特踉跄离去的背影,朱文正拿起那枚金发簪。
这是昨夜从安妮发间滑落的,他摩挲着簪头的鸢尾花,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这些欧洲女人,一个个都想在他这里争位置,却没人明白,他要的从来不是后宫佳丽,而是整个欧罗巴的臣服。
梵蒂冈的钟声在罗马城上空回荡,教皇乌尔班六世却觉得这声音比丧钟还要刺耳。
他站在西斯廷教堂的穹顶下,看着米开朗基罗笔下的天顶画,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胸前的十字架。
三天前从科隆传来的消息像巨石投入湖面,激起的涟漪正层层扩散——朱文正不仅接受了波西米亚公主的求和,还要求罗马教皇亲自前往科隆“商议教务”。
“神圣之父,威尼斯的信使到了。”红衣主教颤抖着递上密信,信封上印着的狮鹫纹章已被火漆烫得变形。
乌尔班六世拆开信纸,越看脸色越沉,信纸在他手中簌簌作响。
威尼斯人说,明军的舰队已经封锁了亚得里亚海,除非教廷承认大明对欧洲的宗主权,否则他们将炮轰威尼斯水城。
“这群东方来的异教徒!”教皇将信纸狠狠砸在地上,金丝眼镜滑到鼻尖,“他们不仅要占领我们的土地,还要玷污上帝的殿堂!”
枢机主教们面面相觑,没人敢接话。自从明军去年攻下维也纳,整个欧洲的教廷势力就如履薄冰。
那些穿着红色战袍的士兵不仅拆毁教堂改建军营,还强迫神父们学习汉字,甚至有传言说朱文正打算在科隆建立“东方教廷”,让欧洲的基督徒都向大明皇帝跪拜。
“必须想办法阻止他!”乌尔班六世扶了扶眼镜,声音因愤怒而嘶哑,“传我的命令,召集神圣同盟的所有力量,我们要在莱茵河畔与明军决一死战!”
“神圣之父,万万不可!”最年长的枢机主教连忙劝阻,“佛兰德斯的联军已经全军覆没,哈布斯堡家族的军队退守阿尔卑斯山,我们现在没有可用之兵啊!”
他从袖中取出一份清单,“明军在科隆、布鲁日、安特卫普都部署了新式火炮,射程是我们铜炮的三倍,城墙根本抵挡不住——”
“那我们就向全欧洲的基督徒呼吁圣战!”教皇打断他,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让他们知道,为了上帝的荣耀,就算流尽最后一滴血也在所不惜!”
话音未落,教堂的大门被猛地推开。一名骑士浑身是血地冲进来,手中高举着一卷明黄绸缎:“教皇陛下!明军前锋抵达罗马城外!这是朱文正的最后通牒!”
乌尔班六世踉跄着后退几步,扶住身后的祭坛才站稳。
这个朱文正,竟连最后的体面都不肯给教廷留。
骑士展开通牒,用生涩的拉丁语念道:“大明英王朱文正谕罗马教皇:限三日内赴科隆,承认大明对欧洲教务的管辖权,拆除梵蒂冈城墙改设商栈,否则火炮轰城,鸡犬不留。”
“亵渎!这是对上帝的亵渎!”教皇尖叫着将十字架摔在地上,“我乃上帝在人间的代表,岂能向异教徒低头!”
枢机主教们却炸开了锅。有人主张接受条件保全罗马,有人坚持圣战到底,还有人偷偷擦拭着额头的冷汗。
他们中不少人在佛罗伦萨、米兰的庄园早已被明军没收,若是罗马城破,恐怕连性命都难保。
混乱中,乌尔班六世突然看到窗外掠过几个红点。
他冲到窗前,只见罗马城外的山坡上,数十门明军火炮正缓缓抬起炮口,黑洞洞的炮口直指梵蒂冈的方向。
阳光照在炮身上,反射出冰冷的金属光泽,像死神的眼睛在凝视。
“神圣之父!”骑士跪倒在地,“明军将领说,这是最后通牒!只要您点头,他们愿意保留圣彼得大教堂,否则——”
教皇看着远处飘扬的明字大旗,耳边似乎已响起炮弹呼啸的声音。
恐惧像冰水浇灭了他所有的狂热,手指颤抖着抓住枢机主教的手臂:“我们……我们派使团去科隆。”
“神圣之父!”有人惊呼,“您要背叛上帝吗?”
乌尔班六世闭上眼睛,泪水从眼角滑落:“不,我是在保全上帝的羊群。”
他睁开眼时,眼中只剩下绝望的平静,“告诉朱文正,教廷愿意谈判,但必须保留罗马教廷的核心尊严。”
骑士领命退下后,教堂里死一般寂静。乌尔班六世看着地上的十字架,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在空旷的教堂里回荡,带着无尽的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