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雾深处的脚步声愈发清晰,每一步都像踩在陈万辉绷紧的神经上。
他望着那道黑影从混沌中显形,黑袍边缘结着细碎的冰碴,面如风干的胡桃木,眼窝深陷处却泛着幽绿的光——不是修士的灵元,倒像某种活物的瞳孔。
玄无极......雷长老的声音比北境的风更冷,枯瘦的手指攥紧了腰间的青铜铃,三十年前我随家主围剿幽冥殿分坛,见过他留在血墙上的爪印。
传说他把自己的魂魄缝进了千年冰棺里,靠吞噬极寒之地的阴煞活命。
陈万辉的神血锁链在掌心微微发烫。
他能感觉到对方的气息像一张无形的网,正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连灵识都被冻得迟缓。
玄无极的目光扫过他时,他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那不是修士的审视,更像饿狼盯着猎物喉管的目光。
萧寒不过是引路的野狗。玄无极开口了,声音里带着冰棱摩擦的刺响,陈小友,你身上这缕神血......他伸出骨节嶙峋的手,指尖渗出墨色雾气,可是打开幽冥殿主棺的钥匙。
三百年前那位大人陨落时,神血溅在棺椁上,没这东西,谁也别想唤醒他。
话音未落,黑雾已如潮水般涌来。
陈万辉瞳孔骤缩,那黑雾竟直接侵蚀灵元屏障——他结印的手速加快三倍,神血在体表凝成血色光盾,却见光盾边缘像被热刀割黄油般融化,寒意顺着皮肤往骨髓里钻。
婉儿!他低喝一声,同时对雷长老传音,退到冰崖裂隙!
这黑气带阴毒,你们灵元不纯扛不住。慕婉儿的银铃早重新握在掌心,闻言反手拽住他衣角,指尖银铃震颤出七道冰晶,在三人头顶织成冰穹。
冰晶与黑雾接触的瞬间发出声响,腾起阵阵灰烟,少女的唇立刻白得透明。
雷长老则矮身贴地,枯指在冰面划出暗金纹路。
陈万辉瞥见那些纹路时心头一松——是九重封灵阵的起手式,这老伙计连逃跑的后手都准备好了。
可玄无极似乎根本不在意,他抬手轻挥,黑雾突然凝结成无数尖刺,叮叮当当扎在冰穹上,慕婉儿闷哼一声,冰穹裂开蛛网状的细纹。
陈小友,你以为能拖到我力竭?玄无极咧嘴笑了,露出满嘴黑牙,这玄冥渊的寒气,可都是我的养料。他话音刚落,陈万辉便觉脚下冰面剧烈震动,无数冰锥从地底窜出,竟将三人的退路封得死死的。
冷汗顺着陈万辉后颈滑落。
他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的神血在沸腾——这是血脉预警,说明危险已到生死边缘。
目光扫过慕婉儿发白的脸,又掠过雷长老颤抖的指尖(那阵法才布到第七重),他突然想起三年前在南疆火山洞,老祖宗留给他的那卷残页。神血者遇绝境,当借天地为刃,当时他只当是狂言,此刻却突然懂了。
婉儿,引动血脉共鸣!他突然抓住慕婉儿的手腕,将神血渡入她体内。
少女的瞳孔瞬间泛起与他相同的金红,两人周围的空气突然扭曲,那是神血共鸣引发的空间乱流。
玄无极的黑雾被乱流搅得七零八落,他皱眉后退半步,这半步让陈万辉捕捉到了——对方每次大范围施法后,灵元波动都会有半息的停滞。
雷老,阵眼给我!陈万辉反手接住雷长老抛来的青铜铃,神血注入铃身,暗金阵纹瞬间暴涨三倍。
玄无极似乎终于意识到不对,黑雾凝成巨爪抓向陈万辉面门,他却不退反进,神血在指尖凝聚成三寸小剑,正是老祖宗传下的破妄式。
小剑刺破黑雾的刹那,玄无极的瞳孔第一次出现波动。
他想躲,却发现脚下的冰面不知何时被雷长老的阵法困死,小剑精准刺入他左胸。
黑袍下渗出黑血,带着腐肉的腥气,玄无极踉跄后退三步,撞碎了身后十丈冰崖。
你......他捂着伤口,声音里终于有了情绪,不是愤怒,是震惊,不可能......三百年了,没人能伤我......
陈万辉没有说话。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神血在灼烧——刚才那剑抽干了他三成功力。
慕婉儿扶住他手臂,指尖的温度低得吓人,雷长老的阵法也开始闪烁,显然到了极限。
玄无极突然笑了,笑声像夜枭在嚎:陈万辉,你以为杀了我就能了事?他抹了把嘴角的黑血,那口棺材里的,可比我可怕百倍。
等他醒了......他的身影突然融入风雪,声音却从四面八方涌来,你会求我现在杀了你。
风雪骤然大作,陈万辉望着玄无极消失的方向,神血小剑在掌心缓缓消散。
慕婉儿的银铃再次坠地,发出清脆的响声,在空荡的玄冥渊里激起回音。
雷长老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陈万辉摸了摸胸口的神血印记,那里正发烫。
他想起玄无极说的,想起老祖宗残页里提到的神血锁,突然有个念头在脑海里炸开——或许当年老祖宗陨落前,留下的不只是这缕神血,还有更重要的东西。
风雪吹得他睫毛上结了冰,他却仿佛看见千里外的冰原下,有座巨大的宫殿正在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