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回 巡抚怒斩张广太 会匪闻惊反苏州
群贼围住马成龙,山东马这下真急了,挥舞着大环金丝宝刀,左砍右杀。贼人的刀被削断,人头也被砍掉。活阎罗马刚抡起镔铁冲砸向成龙,成龙用刀一挡,把铁冲削成两段,顺势一刀杀了马刚。马强冲上来给哥哥报仇,也被成龙杀死。群贼见状大乱,成龙的宝刀一碰就死人,挨着就受伤,杀得高处人头滚,低处血水淌。
成龙杀进第二重门,看到侯爷他们都在,才知道曹太之前说的是假话。众会总见成龙太勇猛,纷纷后退,马凤山等六家会总从屋里的地道逃走了,剩下的贼被六位英雄杀散,一直打到天亮。侯爷问张广太这事怎么处理,张广太说要回禀巡抚奏明圣上,剿灭教匪说不定还能立功,还得亲自去见巡抚。侯爷他们要回家歇着,让张广太自己去办公事。
众人离开福建会馆到山口,遇见李贵、邹忠带五十马队来找张广太。张广太让他们带官兵去看守会馆,等地方官来验看,然后就和大家分手了。他回衙门换了衣服,带着姜玉去巡抚衙门,路上还说昨晚好险,要不是侯爷他们赶到,两人早没命了。
到巡抚衙门挂号投了手本,没多久就被传进去。巡抚吴德是福建人,一榜举人,早年在广西做幕僚,后来因平定朱一贵叛乱有功,一路升到江苏巡抚。他到任后,旧日亲朋和同乡都来投奔,所以外面的事他多少知道些。当时他正和陆路镇台胡德在大堂上说公事,两边站满了刀斧手、亲军和护卫差官。
张广太行礼后说:“卑职昨晚带兵查贼,到福建会馆发现天地会八卦教的贼人聚在一起,卑职进去剿拿,贼人拒捕,杀了三百多,特来禀报。” 巡抚问怎么知道是天地会的,张广太说杀了人后看到他们头上有标记,还有穿邪教衣服、戴三角白绫巾插白鹅翎的。
没想到巡抚却说:“你一个水师营武官,管地面上的事干什么?我看你是和人有仇,借官名杀了三百多人。要是逼反了本地商贾,谁担待得起?你这是倚官欺压平民,妄杀无辜,按王法该凌迟处死!” 说完就吩咐左右把张广太的帽子摘了,拉去杀场枭首示众,以安抚商贾。镇台胡大人求情,巡抚却很生气,非要杀张广太。
姜玉吓得赶紧跑出衙门,直奔侯府,冲进书房说:“侯爷,不好了!巡抚要杀我三叔,您快去求情啊!” 侯爷他们正聊昨晚的事,问清楚原因后,侯爷吩咐备马,成龙说一起去,当跟班见机行事。三人骑马直奔巡抚衙门。
到了巡抚衙门,通报进去后,藩司、臬司、江苏兵备道、本处知府都来给张广太求情,但巡抚吴德还是怒气未消。这时侯爷到了,说要求见,吴巡抚退到花厅,让家人说 “衣冠不整,在书房恭候”。没多久,家人请侯爷进书房,吴巡抚降阶相迎,成龙穿着侯府跟班的衣服跟在后面。他身材高大,戴的纬帽又小又紧,像耍狗熊的,穿的葛巾袍又小又瘦,露出肚脐眼,脚上是山东鞋,手里拿着侯爷的烟袋荷包。为了方便,他把侯爷的烟袋杆换成了秤杆。
一进书房,巡抚说:“侯爷今天怎么有空来?” 侯爷说:“一来拜访,二来问问为何要杀张广太,他是圣上钦点的水师营官员,又没造反,为啥杀他?” 巡抚说:“他倚官欺压平民,妄杀无辜,按王法该处置。” 侯爷说:“他杀的都是天地会的人,头上有标记,这是武官分内之事,而且康熙圣主有旨意,杀有标记的人无罪,他不但无罪还有功。再说他是三品大员,不能说杀就杀,得奏明圣上再定。” 说完让成龙装烟。
成龙在侯爷背后把烟倒装在秤杆做的烟袋里,递给侯爷点着,侯爷抽了半天抽不着,一看是秤杆,就不抽了。成龙见巡抚吴德身高九尺、面如黄姜,跟侯爷争辩时瞪着眼睛,心想:“这家伙可能是天地会头目,我得给他一巴掌,再看看他头上有没有标记。” 于是走到吴德跟前伸手就抓,说:“好你个八卦教匪,杀张广太,分明是贼党!” 巡抚的跟人赶紧拦住喊抓刺客。
其实吴德是天地会八卦教八路督会总之一,被封一字并肩王,没当巡抚前就入了会,福建会馆是他的据点,打算康熙四十八年八月中秋从四川、湖北、福建三处起兵造反。被成龙识破后,他心虚起身往东配房逃跑,侯爷和成龙追到东房,发现八仙桌下有地道。侯爷让成龙守着,自己钻进去,追了一段看到件衣服,又往北追,掀开石板到了一间屋子,里面四人被侯爷点穴,一问才知道这是土地庙,离巡抚衙门二里,吴德刚逃走,这四人是被巡抚逼着入会的。侯爷放了他们,带着回巡抚衙门。
到了衙门,成龙让先放了张广太,又请来了藩、臬两司等文武官员。侯爷说了吴德逃跑的事,大家才知道他是天地会的。正商量怎么办,外面大乱,有人来报:“城里街市乱了,都说巡抚反了!” 众人一听都惊呆了,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第六十二回 马成龙苏州挂帅 倭侯爷北京请兵
倭侯爷和众官员在巡抚衙门大堂商议大事时,有人来报:“本地商铺都关门了,还有人在逃难,都说巡抚造反了。” 藩司慧安、臬司骆承文等人都没了主意,只好先派人去县衙,让他们维持本地秩序,不准百姓逃走。过了一会儿,外面有人禀报:“瘦马马梦太和张大虎来找侯爷。” 侯爷说:“让他们进来。”
两人进来后,见过各位大人,对侯爷说:“这封信给您送来。” 侯爷一看,是昨晚没看的那封。原来侯爷和成龙走后,梦太不放心,派家人去打听,家人回来说巡抚被侯爷追跑了,城里大乱,都说要造反。张大虎说:“不好!昨晚在福建会馆闹了一夜,我送来的信侯爷还没看,马老哥,咱们一起送去,让侯爷看看,里面关系重大。” 于是梦太拿出信,两人来到巡抚衙门交给侯爷。
信上写着:好久不见,十分想念。山川虽远,天意让我先寄信;笔墨生疏,简单写几句。如今荷香送暑,蝉鸣报秋,想焕章师兄您福气安康,很是欣慰。之前收到您的信,知道了各种情况。我久居海岛,没什么成就,只是身体还算平安,让您放心。我听说会匪打算八月中秋在江苏起兵,作为兄弟,我怎能袖手旁观?所以写信告诉您,您可选择迁到安全地方,或远避他乡,您自己决定。
侯爷看完,和众大人商议:“先写奏折奏明康熙圣主。” 又说:“今天是七月初,离中秋不远,要是会匪造反,怎么防守?” 文武官员都沉默不语。马成龙在旁边微笑着说:“你们都是无能之辈,这点小事都办不了!”
江苏陆营协台王绪祖,行伍出身,跟着神力王打过仗,智勇双全,带的五百白马队让贼人害怕,人称神枪无敌。他性格火爆,听成龙这么说很不服,瞪眼道:“你一个跟班的,我们商议军机大事,你怎敢无礼!” 张广太忙介绍:“这是救驾的马成龙,现任京营协镇;这是协镇王绪祖。” 两人互相道歉后闲聊。
众人问成龙有什么主意,成龙问有多少官兵,藩司说六千。成龙说:“倭侯爷带赶车的曹六坐船去王家营,再进京见神力王请兵。这里派人守城、在城外防堵,拖延时间。”
大家觉得有理,让成龙暂握巡抚印当元帅。成龙换上官服拜印,说:“我守城一百天,一百天内保城不失,之后不敢保证。” 侯爷说会尽快请兵,众人让成龙分派任务。
成龙派人抓吴德余党,张广太搜查后发现其家眷已逃,就把侯爷抓的四人斩首。又让城守营在四门设巡防处抓奸细,调水陆两营兵明天点名。还派人去福建会馆抄没物品,掩埋尸体,让李贵、邹忠带兵归伍,调下江总兵吕庆。侯爷见安排妥当,就带曹六雇船进京。
马成龙、张大虎、马梦太在巡抚衙门吃饭休息。第二天,司道首府、首县都来请成龙升堂,把武营花名册给他。不一会儿,大队官兵到齐,成龙点名后,拨一千兵给胡总兵和藩、臬两司守城,自己带五千兵在苏州正南二十里的泥金岗安营。那里三面是水,正南旱路通白龙滩,分左营王绪祖、右营张广太、中营成龙自己,让吕庆管粮台。成龙又让张广太在中军帐前安十二个小账房看管,不让人偷看。
马成龙亲自发布了一张告示,全文如下:
钦加二品衔、斐凌阿巴图鲁京营协镇、办理江苏军务、统领马步队军马 告示
晓谕本营官军人等知悉:
以下禁令,务必一体遵行:
其一,闻鼓声不进攻,闻金声不撤退,旗帜举起不响应,旗帜按下不伏帖,此为悖逆之军,犯者处斩;
其二,点名不应答,点视不到场,逾期不到,违背军纪,此为轻慢之军,犯者处斩;
其三,夜间传报刁斗,懈怠不报,更筹有误,号声不响,此为懒惰之军,犯者处斩;
其四,怨言多,欺辱主将,不听约束,跋扈难管,此为蛮横之军,犯者处斩;
其五,大声喧哗,蔑视禁约,在军门嬉笑,此为轻佻之军,犯者处斩;
其六,弓弩弦断,箭无羽镞,剑戟不锋利,旗帜破败,此为欺瞒之军,犯者处斩;
其七,散布谣言,捏造鬼神之说,假托梦寐,大肆宣扬邪说,蛊惑军心,此为妖妄之军,犯者处斩;
其八,花言巧语,妄论是非,挑拨军士关系,令其不和,此为诽谤之军,犯者处斩;
其九,所到之地,欺压百姓,此为奸邪之军,犯者处斩;
其十,窃取他人财物占为己有,夺取他人首级冒领功劳,此为盗窃之军,犯者处斩;
其十一,军中议事时,私自进帐探听军机,此为探听之军,犯者处斩;
其十二,询问谋划或听闻号令后,泄露于外,使敌人知晓,此为背叛之军,犯者处斩;
其十三,调用之时,沉默不应,低眉俯首,面露难色,此为胆怯之军,犯者处斩;
其十四,行军时,蹿前越后,言语喧哗,不遵禁训,此为混乱之军,犯者处斩;
其十五,托伤诈病逃避征伐,带伤假死惧而逃避,此为欺诈之军,犯者处斩;
其十六,主掌钱粮、给赏之时,偏袒亲信,令士卒结怨,此为干预之军,犯者处斩;
其十七,观察敌寇不审,探听贼情不详,到了不说到,多却说少,少却说多,此为延误之军,犯者处斩。
以上禁令,务必一体遵行,不得违背,特此告示。
众文武官军看了这张告示,心中不由得十分佩服。马成龙果然是智勇双全、文武精通,大家都对他生出畏惧之心。先前众人都不太信服他,毕竟都知道他原本是个泥瓦匠出身,可如今见他定下的禁令条条都有章法,大家又不禁想到:“古来的英雄豪杰很多都出身低微,像韩信就曾受过胯下之辱,后来却官拜三齐王。”
随后,马成龙升坐大帐,派守备王善去购买五百口棺材,不拘大小,三天内交齐。王善在苏州城内各棺材铺定好棺材,当日就全部运到大营,向成龙交令。成龙又派人买来油漆,把棺材都漆好,在棺材前头画了一个红月光儿,然后将它们整齐地摆放在大营前头。
营内的兵丁们见状,纷纷议论起来:“咱们大帅买这五百口棺材,到底是干什么用的呢?” 有人说:“我知道,这是大帅给咱们的盼头,要是死了,一人一口棺材,都有个安身之处。” 又有人说:“你别胡闹了,死了还指望装棺材?咱们在军营里打仗,有命的能高升,没命的死在乱军之中,哪有葬身之地啊。”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会儿闲话。
忽然,中军帐传来鼓声,大帅升帐了。成龙开始查点军装器械,众人齐聚大帐。刚要点名,只见流星探马前来禀报:“报告大帅!从白龙滩下船,有二百多辆小车,车上的人都扮成难民的模样,共有八百多人,正直奔苏州而来,请大帅定夺!” 成龙下令:“再去探察!” 接着派副将王绪祖:“带五百步队,奔白龙滩大路,把那些逃难的人带来,听候本帅发落!” 王绪祖领命,带着本队兵出发了。
成龙这边刚将军装整理完毕,探马又来报:“王副将在望江岗与那些逃难的人交兵了,那些人都是贼人假扮的!” 成龙立刻派吕杰带五百马队前去接应。直到次日天明,王绪祖、吕杰才回营交令:“大帅,抓获了十七名为首的贼人,听候发落。” 成龙吩咐军政司记下他二人的功劳,然后下令将贼人带上来。
两旁的武军官下去,带上了十七名贼人,听他们的口音都是福建人。成龙问道:“你们都是大清国的百姓,自从朝廷定鼎以来,减轻刑罚,减少赋税,并没有亏待你们,你们为什么要造反?为首的人叫什么名字?”
其中一个人回答说:“我叫郭明,本是江苏人,外号霹雳鬼。奉我家会总爷的命令,从湖北洞庭湖扮成逃难的人,来到江苏取城。后边的大兵随后就到,你这江苏省城不过是弹丸之地,你所统领的不过是乌合之众,赶紧把会总爷放了,那时还可以饶你性命,保全你等众人的生灵。要是不然,等我家太平公安会总兵到了,必定要替我们报仇雪恨。”
要是胆小的人听了郭明这番话,恐怕早就被吓傻了。但马成龙听了,怒火直往上撞,他厉声吩咐左右武军官:“把这几个贼人带到营门,斩首示众!” 武军官将十七名贼人带下去斩首号令。
就在这时,流星探马又前来禀报:“有数万贼人从大江中杀奔苏州而来!”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十三回 安天寿进兵苏州城 马成龙大战泥金岗
马成龙正在部署军情时,探马急冲冲跑来禀报:“大帅,有数万贼兵顺大江而下,直扑截江渡口!” 成龙眉头一皱,沉声道:“再探!” 没过多久,又有探马气喘吁吁地回报:“群贼已在截江渡口集结,安营扎寨设立粮台,长江水面全是他们的船只。” 成龙眼神一凛,再次下令:“再探!”
当第三次探马奔进大帐时,脸色已是煞白:“大帅!贼首名叫安天寿,亲率数万贼众从湖北洞庭湖出发,沿水路直逼江苏,现在离咱们只有三十里了!” 成龙霍然起身,厉声传令:“左营王绪祖,带五百马队左翼扎营;右营张广太,领五百马队右翼布防;本帅亲率两千步队,即刻开拔泥金岗山口!”
军令如山,顷刻间军营里号角齐鸣。马成龙身披银甲,胯下乌骓马踏起滚滚烟尘,率中军杀出山口。只见正南方向杀气冲天,遮天蔽日的贼兵如潮水般涌来。对方的探马也正往这边窥探,放眼望去,漫山遍野都是八卦旗和蜈蚣幡,幡旗上 “干、坎、艮、震、巽、离、坤、兑” 的八卦符号在风中狂舞,贼军阵容庞大得望不到边际。
成龙勒住马缰,心中暗惊:“怪了!外省竟无半点警报,这些贼兵是从哪冒出来的?” 原来,四川峨眉山通天宝灵观的八路督会总、赛诸葛吴代光,此前屡次收到教中据点被官兵围剿的消息。当四川总督派提督大军进攻峨眉山时,他索性孤注一掷,传令天下各省会众同时举事:北五省(山东、山西、河南、直隶、奉天)在河南汝宁府集结;广西、福建、浙江、湖南、湖北的贼兵则约定八月中秋在江苏会师,直取苏州;他自己则计划先击败四川提督,再率部联合广东、云南兵力北上。
此次进攻苏州的北路大军,由金眼魔王安天寿统领。他在湖广洞庭湖聚集了四五万贼兵,打算抢先进攻苏州。紧随其后的第二路是急先锋萧可龙,从福建南台湾出发;第三路神棍将军李天一,则从广西进军,三路均定于八月中秋在苏州城会师。而妖道吴恩亲自率领的主力,正从四川峨眉山出发,计划先攻取湖北多地,再接应前三路大军。北五省的贼兵则暂缓行动,作为来年的后援。
安天寿选择水路进军,心里打着如意算盘:“江苏是鱼米之乡,山川秀丽,财帛美女定然比别处多。” 于是他一路急行,七月初就抵达白龙滩安营扎寨。不料探马接连回报:“江苏的会中内应都逃了,大事败露!一字并肩王吴德已逃往四川!” 这吴德本是江苏巡抚,与吴恩以兄弟相称,在会中被封为一字并肩王,原计划等贼兵一到就献城投降。他这一逃,福建会馆的党羽也作鸟兽散。
安天寿虽有些慌乱,但仗着人多势众,仍是气焰嚣张,当即点兵:“铁锤将卜龙,带五千飞骑马队攻取泥金岗!郝家四兄弟(郝大龙、郝大彪、郝大豹、郝大虎)各率三千步队接应!蒋仲元、陶进、谢春、鲍天庆四位会总留守大营!” 随后他亲自率领华家八彪和三万主力,浩浩荡荡杀向泥金岗。
贼军先锋卜龙的马队很快抵达泥金岗外围,只见正北方向清军营垒严整:左翼是王绪祖的五百白旗马队,右翼是张广太的五百红旗马队。正中央,一员大将端坐黑马之上 —— 头戴青泥得胜盔,顶戴花翎熠熠生辉,灰色绸袍外罩红青跨马服,腰间大环金丝宝刀寒光隐隐;面如紫玉,环眉大眼不怒自威,身后 “马” 字大纛旗猎猎作响,旗角绣着 “临敌无惧”“勇冠三军”,风一吹过,旗背 “帅” 字赫然显现,周围簇拥着高矮不一的精锐部将。
卜龙见状,猛地勒停战马,催马冲到阵前,手中镔铁轧油锤在阳光下闪着凶光:“马成龙!有种出来受死!” 这贼人头戴三角白绫巾,鬓插白鹅翎,蓝绫箭袖袍配英雄带,面如瓦兽,两道环眉下一双眼睛瞪得溜圆,黑白眼珠乱转,声如洪钟:“马成龙!爷爷今天定要和你比划比划!”
马成龙目光如炬,侧身对王绪祖道:“王将军,替本帅拿下此贼!” 。
王绪祖副将猛地一带马缰,白马如离弦之箭冲向战场,身后一面绣着黑色七星的白旗猎猎作响。他头戴青泥得胜盔,三品顶戴花翎在阳光下闪烁,蓝色箭袖袍外罩黄马褂,胯下白马鞍辔锃亮。王绪祖面如白纸,细眉下一双阔目锐利如鹰,手捻长枪,威风凛凛地喝道:“贼子好大的胆子!我来取你性命!”
铁锤将卜龙见状大怒:“你这匹夫,竟敢口出狂言!” 说罢挥起镔铁轧油锤砸向王绪祖。王绪祖不慌不忙,挺枪迎击。两人在阵前杀得难解难分,枪来锤往,竟是棋逢对手。王绪祖作为江苏闻名的豪杰,心中暗忖:“今日若不赢下这贼子,誓不罢休!” 念及此,他虚晃一枪刺向卜龙面门,待对方用锤格挡时,猛地撤枪变招,长枪如毒蛇出洞,“噗” 地一声刺穿卜龙前胸。贼将惨叫一声,栽落马下,鲜血染红了尘土。
贼军阵中顿时喊声大作:“休伤我家会总!” 两名步将挥舞兵器冲来。为首者头戴三角白绫巾,鬓插白鹅翎,手持棍棒劈头盖脸打来,身后那人挥舞双手大刀紧随其后,二人齐声怒吼:“王绪祖休要逞能,我何荣来也!”“我乃管队会总何祥!” 王绪祖冷笑一声,枪尖如灵蛇般吞吐,不过三个回合,便将二人先后刺死。
此时郝大龙、郝大虎率六千贼兵赶到,听闻卜龙阵亡,二人催马出列,厉声喝道:“哪个敢与我等较量!” 王绪祖定睛一看,为首两贼头目:一人骑青马,身高八尺,面如晚霞,头戴白绫巾,身穿紫缎箭袖袍,手使月牙开山斧;另一人骑黄骠马,面如姜黄,手持三尖两刃刀。王绪祖杀得性起,策马迎上,长枪上下翻飞,如狂风扫叶。郝大龙难以招架,郝大虎刀法渐乱,战鼓轰鸣中杀声震耳。
贼帅安天寿率大队赶到,一时间贼兵如潮水般涌来,天色都被遮蔽。王绪祖虽又战败两将,但马成龙担心他寡不敌众,下令鸣金收军。王绪祖回到本队疑惑道:“大帅为何收兵?我正欲擒贼。” 成龙赞许道:“王将军已立奇功,且先歇息,让张广太将军出战。”
张广太得令催马出阵,厉声骂道:“贼子谁敢上前!” 步将郝大彪挥舞铁棍扑来:“张广太休要猖狂!” 两人战在一处,贼队中又冲出一年轻贼将,面似茄皮,挥舞大砍刀助战。张广太本不擅长马战,渐落下风。眼看就要败退,张忠挥着金背刀疾驰而至:“贼将休要以多欺少!” 他直取使砍刀的贼将,喝道:“报上名来!”“我乃前军统领会总杨文治,你是何人?” 二人缠斗在一起,另一边郝大龙仍与张广太激战。
此时贼帅金眼魔王安天寿催动花斑豹战马,手持五鸣月牙方便铲来到阵前,声如洪钟:“马成龙!久闻你是英雄,敢与我一战否?” 马成龙在马上观望,见贼军势大,心中暗道:“贼众我寡,须得见机行事。今日就算死,也不能让贼人小觑!” 他翻身下马,换上山东茧绸裤褂,高腰袜子配山东鞋,小辫挽成发髻,手握大环金丝宝刀,模样竟像个挑水的汉子。
战鼓擂响,马成龙大步走到安天寿马前,安天寿见状喝道:“来者可是马成龙?我乃平北大帅、太平公安天寿,你若投降,可保封侯!” 成龙怒喝道:“逆贼休得猖狂!” 说罢挥刀便砍。刹那间,无数贼将从阵中杀出,呐喊着扑向成龙。
第六十四回 安会总兵退白龙滩 张协镇出探清风堡
马成龙正与安天寿酣战之际,贼队中突然冲出华家八彪。为首的华文锦,外号赛灵官金叉大将;老二华文秀,人称白面金刚单鞭会总;老三华文章,叫黄面太岁双将;接着是华文英、华文瑞、华文奉、华文珍、华文玉。这八人是云南楚雄府的悍匪,号称 “八彪”。他们见安天寿与马成龙交手,立刻各持兵器上前助战。
说时迟那时快,安天寿的月牙方便铲已被马成龙一刀削成两段。安天寿吓得魂飞魄散,拨转马头逃回本队,声嘶力竭地传令:“全体大兵听令,踏平泥金岗!” 此时战场上,郝大彪被张广太杀得大败,杨文治则被张忠一刀毙命,清营大获全胜。
安天寿退回后,与郝家五虎、华家八彪商议:“清营人马不多,正好冲杀过去,生擒王绪祖,活捉马成龙,今天就拿下苏州!” 随即下令进兵。马成龙等人退回本队,见贼人大军压境,他却异常镇定,吩咐清兵向两旁散开,自己站在阵前等候。
安天寿带兵正往前冲,猛然看见泥金岗里露出几百尊独龙炮,顿时大惊失色,慌忙传令:“撤兵!快退回白龙滩!” 贼军顿时阵脚大乱,后队变前队,仓皇后撤。马成龙见状,下令追击,清军方才追出三四里,便按兵不动,撤回泥金岗,派探马侦察贼军败逃情况。
回到大营,马成龙犒赏三军,安排好守营、巡墙、护粮台的事宜,便与张大虎、马梦太、张广太在中军帐饮酒议事,直到二更过后。
马成龙拉着梦太走出大帐,说:“老兄弟,我可不是喝醉了,想看看星象,瞧瞧贼势如何。” 马梦太笑道:“大哥,你的底细别人不知道,可瞒不了我,你还懂星象?说说五斗、三星、十三元辰、二十八宿、九曜星宿是怎么回事?” 马成龙哈哈一笑:“跟你开玩笑呢,其实是想和你去哨探一下军心。贼势这么大,不知弟兄们心里怎么想。”
两人往前走去,路过各帐房,有的兵丁已睡,有的还在说话。只听有人说:“老哥们,我在营里十年了,没打过什么大仗。没想到会匪来抢苏州,咱们父母妻儿都在这儿,城池要是破了,全家都活不了。明天打仗,咱得舍命杀贼,保住城池!”
成龙又往东走,到了左营,见路东三间账房里透出灯光。他凑近门缝一看,只见中间马扎上坐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光头没戴帽子,穿灰布单箭袖袍,腰系凉带,青缎快靴,赤红脸,酒糟鼻,手里拎着酒壶自斟自饮。旁边地上坐着十几个兵丁,劝他:“天不早了,该睡了。”
那汉子 swig 了一口酒,大着舌头说:“我跟你们说,今天我算见识了,马大帅用兵如神,你们都不懂。我好比明珠埋在土里,不知何时能发光?有朝一日时来运转,我也能登上朝堂!” 兵丁们直笑:“别胡说了,你说大帅买五百口棺材干什么?”
汉子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大帅这是学武侯用兵,买棺材是绝妙计策!我知道但不能说,这是机密,泄露了要掉脑袋的!”
马成龙在外面听了,对梦太说:“老兄弟,你进去问问他姓什么叫什么,当什么官,我回帐等你。” 梦太走进帐,客气地说:“各位兄弟辛苦!” 兵丁们见他进来,都有些拘谨,只有那喝酒的汉子坐在那儿,爱答不理。
梦太问:“朋友贵姓?” 汉子斜眼看他:“我姓卫名鹿,左营百总。你是哪营的?半夜来这儿干嘛?” 梦太穿着便服,说:“我中营的,当什长,来找个人,听见你说话就进来瞧瞧。” 说罢告辞,回帐把情况告诉成龙,成龙点点头,安排四人轮班值守。
第二天一早,成龙升帐议事,突然探马急报:“安天寿败回白龙滩,急先锋萧可龙又从福建鹿耳门带数万贼兵杀来,沿途州县纷纷失守,西海岸独龙关总兵战死,文武官员阵亡四十三人!” 成龙等人听了,面面相觑,心中大惊。
正商议间,守营门的来报:“外面有邹、李二位找张三大人。” 成龙知道是李贵、邹忠奉夫人之命来探听消息。他传令让张广太带二十马队去侦察贼情。
张广太领令正要出发,马梦太追出来拉住他:“山东马这是跟咱们有仇吗?派你带这么少的兵去白龙滩,贼势那么大,这不是害你吗?我去把令箭追回来,你别去了!”
张广太却微微一笑,眼神坚定:“好哥哥,咱们身为武将,本该临难报国。大丈夫处世,遇到兵荒马乱,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当以马革裹尸还!” 说罢,翻身上马,带着马队毅然离去,马梦太望着他的背影,不由得深深叹息。
马梦太与张广太都没琢磨透马成龙的心思。其实山东马一听外面有人找张广太,心里就有了盘算。他特意下了这道命令,一来是要让众人看到军令无私,就算是朋友也得执行探敌任务;二来军营正处于战时状态,严禁随意找人,怕有奸细趁机勾连。这道命令表面上是派张广太带马队探敌,实则就算他不去也无妨,因为外面有八方探马随时侦察,这不过是让张广太借故回帐安顿,尽到朋友间的情分。
张广太是个烈性汉子,心里只想着:“我身为国家三品官员,本就该当如此。” 他不仅不埋怨成龙,反而觉得他做事周到,“要是派别人去,让大家看着反而不好。” 等他走到营外,见李贵和邹忠牵着马站在那里。
“二位哥哥,不在衙门里照料,怎么到这儿来了?” 广太问。
李贵和邹忠齐声说:“我们在衙门听说昨天官兵和天地会贼人打起来了,心里放心不下。两位夫人也说,衙门里有姜玉在,估计没事,就让我们俩过来看看你怎么样。你这是要去办什么差事?”
“前去侦察贼情。” 广太答道。
李贵立刻说:“我俩陪你一起去!”
三人随即上马,带着二十名官兵往正南大路而去。走了七八里地,西北天空突然乌云密布,雷声隆隆,转眼之间大雨倾盆而下。李贵说:“我先去前边找找避雨的地方!” 说着催马往正南疾驰。
跑了几里路,前方出现一座大村庄。烟雨朦胧中望去,村子里有条南北大街,路西有座大店,店门紧闭,街上空无一人。李贵来到店门外敲门,里面传来声音:“谁呀?”
“开开门,我们来住店!” 李贵喊道。
门开了,出来个二十多岁的店小二,穿月白布裤褂,白袜青布鞋,戴顶草帽,黄脸膛,打量着李贵问:“你是干什么的?”
“我们住店。”
店小二见李贵身上的灰布大褂湿透了,牵着匹花马,便说:“店里的人都逃走了,就剩我看店,你怎么还不逃命?正南三十多里就是贼营,你还有心思住店!”
李贵挺直腰板:“我们是江苏水师营的,协镇张大人有紧急差事,你别拦着我们,今天我们就住这儿了。”
店小二笑了:“你在协台衙门当差?伺候哪位大人?”
李贵胸脯一挺:“你看我像跟班的吗?不瞒你说,就是协台大人,我说什么他都得听,你可得好好伺候我。”
店小二摇摇头:“先别吹牛,跟我进来吧,西上房挺干净的,把马交给我拴到马棚里。”
进了店,李贵见西上房五间,前有走廊后有厦子,南房六间,东边是马棚,北上房五间,东边是大门,里面有厨房和柜房,院子十分宽敞。店小二把马拴好,到上房打趣道:“你刚才吹得可够大!要是水师营协台大人真来了,你敢叫他名字,我就请你喝酒。”
李贵一拍胸脯:“我要是不敢叫,算我吹牛;我要是敢叫,你得请我喝五斤酒!”
两人正说着,外面雨停了,传来一阵杂乱的马蹄声。李贵站在西上房台阶上,见张广太带着众人过来了,立刻扯开嗓子喊:“张广太!我在这儿叫你呢,快来!”
张广太笑着对身边人说:“我这大哥准是又喝多了,在那儿瞎嚷嚷。” 说着带人进店下马。店小二一看这阵仗,吓得目瞪口呆。
张广太进了上房,在北里间坐下,二十个兵丁在外间屋。他让店小二上酒,问有什么菜。店小二说:“有鸡。”“杀几只,白煮就行。” 广太吩咐道。因店里人手不够,他派了两个兵去帮店小二做菜。
不一会儿,酒菜端了上来。张广太、李贵、邹忠在里屋喝酒,二十个兵丁在外间喝。李贵出去上厕所,刚到后院墙根蹲下,雨停后的天空透着微光,他一抬头,赫然看见墙上趴着个蓝脑袋,两只眼睛直勾勾地往下瞧!
李贵吓得魂飞魄散,想站起来却脚下一滑,裤子刚提一半就跌坐在泥地里,好不容易爬起来,提着裤子往西屋跑,嘴里大喊:“吓死我了!”
广太问:“大哥,嚷嚷什么?”
李贵定了定神,把裤子擦干净,进屋里说:“可能是我肝火旺,刚才抬头看见墙上好像有人,吓了我一跳。快再拿几壶酒来,喝完咱们好走,还得探贼呢。” 他又叫店小二拿了二十多壶酒给外面的兵丁,屋里三人又喝了几壶,渐渐觉得头晕目眩,一个个翻身栽倒在地。
就在这时,门外走进一个黑影,举起明晃晃的大刀,朝着张广太就砍了下去…… 张广太的性命究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十五回 张广太店中遇仇人 赛展雄山寨救豪杰
张广太在清风堡店里避雨喝酒,几壶酒下肚,突然头晕目眩,眼前一黑就栽倒在地,失去了知觉。一同前来的二十多个兵丁也东倒西歪地瘫在地上,动弹不得 —— 他们都中了蒙汗药。原来,之前李贵看到墙上那个蓝脑袋的人,正是设局的关键人物。
那蓝脑袋跳下墙,从正门叫开了店门,走进柜房。店小二见了他,连忙打招呼:“二教师爷来啦?有什么事吗?” 这人阴沉着脸问:“上房里住的是什么人?” 店小二回答:“是巡河副将张广太张三大人。” 他一听顿时眼露凶光:“好!正是我的对头冤家!来,把这包药下到酒里,等他们要酒时送过去,我要报仇!这事办好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店小二不敢不从,偷偷把药掺进酒壶。等上房再要酒时,就把药酒送了进去。
这人躲在西上房窗外偷听,见张广太三人果然被麻倒,便让店小二把大门闩好,不准任何人进出。他拔出金背刀,咬牙切齿地说:“张广太,你也有今天!我非得把你碎尸万段不可!” 说着蹿进里屋,见中间穿银灰摹本级箭袖袍的正是张广太,另外两人不像当官的样子。他一把揪住张广太的辫子,抡起刀正要砍下去,店门外突然传来砸门声:“快开门!宋伙计,大寨主爷来啦!”
这人停手喊道:“别开!我去看看!” 店小二还没来得及回应,“咔嚓” 一声,大门已被外面的人撞开,涌进四十多个手持刀枪的汉子。为首的人包着蓝绸头巾,穿蓝绸裤褂,青缎快靴,淡黄脸膛,长眉大眼,双手各持一把双刀。他扫视一圈院子,问:“二弟,你举着刀要杀谁?”
被称作二寨主的蓝脑袋恨恨地说:“大哥,就是你叫门坏了我的事!早知道是你,那小子早没命了!” 大寨主疑惑道:“你要杀谁?跟我说说。” 二寨主咬牙切齿地说:“就是跟我有仇的张广太!我找了他好久,没想到在这儿遇上了。我以为你回山寨了,没想到你也来了。雨停了,你们先把店门关上,再去西上房把张广太他们都捆出来!”
四十多个喽啰冲进西上房,把张广太三人及二十个兵丁拖到院子里。二寨主迫不及待地说:“大哥,我先杀了张广太!” 大寨主却拦住他:“二弟别冲动!当年杀咱们大哥的是武清县河西务的张广太,别杀错了人。先捆起来,用解药把他们弄醒,问清楚是不是咱们要找的那个。天下同名同姓的多,别鲁莽。”
喽啰们把张广太等人捆好,喂了解药。过了好一会儿,众人渐渐苏醒,一睁眼发现自己被绑得结结实实。张广太厉声喝道:“大胆狂徒!原来是黑店,还不放开我!” 李贵和邹忠也破口大骂:“你们这些贼子瞎了眼,竟敢谋害协镇大人!”
二寨主冷笑道:“先别骂!我们抓你们是为了报仇!” 大寨主转向三人:“听着,我们跟北京武清县的张广太有血海深仇,要是你们不是,就赶紧说清楚。” 张广太心中一凛:“这些贼用话套我,想让我临死认输?我岂能中计!” 于是朗声道:“既然你们说我有仇,我就是顺天府武清县河西务的张广太!要杀要剐随你们!”
二寨主一听立刻喊道:“大哥,别问了!我正找不到他,今天就替哥哥报仇!” 说罢举刀就砍。大寨主眼疾手快,飞起一脚踢在二寨主胳膊上,“当啷” 一声刀掉在地上。二寨主惊怒交加:“你干嘛帮外人?” 大寨主解释道:“不是帮他,在清风堡杀人会惹大祸。这里是江苏地界,走漏消息会连累店家。我怕来不及劝你,才出脚阻止。要不这样,把他带回山寨,杀剐存留随你,我不管了。”
二寨主咬牙道:“只要能报仇,怎么都行!” 他吩咐喽啰:“把他们的马拉出来,捆在马上带回山!” 又掏出几锭银子给店小二:“这二十多两银子给你,他们跟我有仇,你没仇,别白忙活了。”
两位寨主带着四十多个喽啰,把二十三个人捆在马背上,自己也翻身上马,朝南而去。张广太被颠得七荤八素,看着这两位寨主的打扮,不像天地会的人,实在想不起哪里结下的仇怨,心中又气又闷,嘴上骂个不停,却什么也问不出来。
一行人向南走了数里,眼前出现一座山口。进了山口没走多远,又转向西,只见一片开阔的沙场。沙场地势正北是连绵的山峦,山腰处隐约可见一座山寨。刚靠近山脚,忽然从路边树林里涌出四五百人,齐声喊道:“迎接二位寨主!” 众人齐刷刷请安后,便在道路两旁列队站好。为首的大寨主挥了挥手:“有什么事上山再说。”
众人簇拥着两位寨主进了山寨,二寨主迫不及待地说:“咱们去分金厅落座!” 这座山寨的分金厅是五间敞亮的大屋,东西两侧各有十间配房,后边是军装库和粮草囤放处。大厅外的空地上,刀枪架子整齐排列,四根六尺来高的黄松木柱子格外显眼 —— 那是平日里开膛摘心用的刑具。
二寨主下令:“先把张广太那三个人捆到东边柱子上,用凉水浇头,准备开膛!” 喽啰们立刻行动起来,将张广太、李贵、邹忠三人绑在木柱上,又在他们身前放了大木盆,挑来两桶冷水,取来牛耳尖刀,请示道:“请二位寨主示下,由谁来动手?” 二寨主站起身:“我亲自来!”
就在他要动手时,大寨主突然拦住:“二弟且慢!冤家宜解不宜结,虽说咱们大哥被张广太杀了,但依我看,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放了他们。” 二寨主一听这话,怒火直往上撞:“你是我师兄,死的是我亲哥哥!他生前待你不薄,还教你武艺,如今仇人就在眼前,你不帮着报仇就算了,竟还劝我放人?今天我非杀他不可!”
大寨主叹了口气:“你跟张广太有仇,难道跟其他人也有仇吗?那姓邹的、姓李的,还有那二十个兵,交给我处理,我保证不放走。另外,把大哥被害的那张画像请出来,供在中间,你先祭奠磕头,再取张广太的心来祭拜,之后怎么处置随你,我不再管了。” 说罢,他吩咐喽啰松开李贵和邹忠,拉到后空房,又把二十个兵丁抬到后边。李贵和邹忠一路破口大骂,张广太却默默看着两个拜兄弟被带走,心中暗道:“大丈夫视死如归,只是不知这贼人口中的仇恨从何而来?” 大寨主临走前低声说:“我救不了你,也不忍看你死,到后边去了。”
大寨主走后,喽啰们在分金厅前摆上八仙桌。一个喽啰拿出一卷画,在柱子上钉了钉子挂起来。张广太好奇望去,只见画上竟是葡萄架下的场景:一位少妇坐在椅子上,旁边站着个穿古装的少年,做出不雅姿态。张广太皱紧眉头:“这不是《金瓶梅》里潘金莲大闹葡萄架的画面吗?他说我杀了他哥哥,可我从未做过这等苟且之事,真是莫名其妙!”
二寨主见状怒斥:“混账!拿我这玩意儿出来干什么?我哥哥的画像在我屋里箱子里,是轴旧画!” 喽啰又连忙进屋取出另一轴画挂上。张广太仔细一看,画上是一片水域,水面上有几艘官船,船头插着 “钦命上海道哈” 的黄旗,站着个穿灰衣的人,面目竟与自己十分相似。旁边另一艘船上有二十多个贼,为首蓝面大汉手持金背刀,咽喉处中了一枚避血桷 —— 正是当年自己在沧州随哈四大人剿杀水寇的场景!张广太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仇怨结在这里。只是不知这两位寨主姓甚名谁,如今也只能闭目等死了。
这时,一个三十多岁、穿青衣服的喽啰手持钢刀走到张广太面前。二寨主厉声下令:“动手!取出人心!” 喽啰握紧牛耳尖刀,对准张广太心口猛地刺去,只听 “噗哧” 一声,鲜血喷涌而出…… 张广太的性命究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十六回 韩寨主闻信访胞妹 萧可龙会兵抢苏州
二寨主喝令喽啰对张广太开膛,牛耳尖刀即将刺入前胸的刹那,一支袖箭从后方破空而来,“扑哧” 一声正中喽啰手腕。鲜血瞬间涌出,喽啰惨叫着松开尖刀。二寨主猛地回头,见大寨主谢禄站在身后,怒火中烧:“大哥!你三番五次救张广太,到底为什么?”
这位大寨主名叫谢禄,外号赛展雄,是天津府沧州人,大盗韩成公的门徒。他自幼父母双亡,随师父学得一身拳脚棍棒。韩成公被害后,他逃往外省,途经青龙山丹凤岭时,正遇山贼金四虎率五百喽啰打劫。谢禄与金四虎交手,一镖将其打死,喽啰头目们见他本领高强,便跪地拥戴他做了寨主。谢禄上山后立下规矩:不准抢夺妇女,不准骚扰近山村庄,还每日传授喽啰武艺,一晃已在此住了三年多。
这天,他的二师弟韩虎前来投奔。席间说起往事,谢禄问:“你大哥韩龙和师妹韩红玉如今在哪?” 韩虎长叹一声:“大哥当年在沧州河口截抢官船时,被一个自称张三大人的武勇之士杀死。我后来查明,那人叫张广太,是武清县河西务人,跟着上海道台哈红阿。我一直想为大哥报仇,却四处寻访不着。妹妹红玉也下落不明,我云游四方,既是寻妹,也是找仇人。今日得遇师兄,真是三生有幸。” 谢禄也讲述了自己的经历,便留韩虎做了二寨主。
此次天地会反叛,二人下山打探贼军粮台,打算抢夺粮草,却因下雨分散行动。韩虎在清风堡偶遇张广太,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便将他掳至山寨。谢禄其实一心想救张广太,又不愿得罪师弟,便躲在后面观察。当他听见李贵和邹忠的对话 ——“咱哥儿俩不想今朝死在这里”“韩氏弟媳娘家是沧州人,父亲韩成公被杀,还有两个兄长,一个叫金睛太岁韩龙,一个叫蓝面天王韩虎”—— 心头大惊,急忙冲进后屋追问详情。
得知张广太之妻正是韩虎的妹妹韩红玉,谢禄来不及解释,飞奔到前厅,正见喽啰举刀刺向张广太,情急之下发出袖箭救了张广太。面对韩虎的质问,谢禄急声说道:“你可知咱们师父留下的子女中,还有你那命苦的妹妹韩红玉?她如今正是张广太的妻子!”
韩虎怒吼:“你胡说!我妹妹怎会嫁给他?” 谢禄道:“你若不信,可去江苏水师营协台衙门查看。” 韩虎当即吩咐:“备马!我这就去查证,张广太先给我看好了,不准放跑!” 说罢翻身上马,连夜奔往副将衙门。
次日清晨,韩虎抵达衙门,见两个老门军正在闲聊,便上前问道:“这里是副将衙门吗?张广太夫人韩红玉可在?” 老门军见他生得五短身材、蓝脸膛,衣着粗陋,说话又冲,正要回话,恰逢姜玉走来。姜玉一听韩虎直呼夫人名姓,顿时怒火中烧,扬手就是一巴掌,正中韩虎鼻子,鲜血顿时流出。
韩虎猝不及防,挥拳就要打,老门军急忙拦住:“有话好好说,大清早的怎么动手?” 韩虎气呼呼地说:“我来找我妹妹韩红玉!” 姜玉闻言一惊,仔细打量韩虎,连忙赔罪:“原来是韩大舅!小的不知,多有冒犯!我这就进去禀报,三婶母知道了定然欢喜,您千万别走!” 说罢转身跑进衙门通报。
姜玉快步走进内堂,只见韩氏夫人与胡氏夫人刚梳妆完毕,正端着茶盏说话。他满脸堆笑地禀报:“二位婶母,我在外边遇着亲戚啦!韩舅舅就在衙门外,刚才说话有点冲,我们还闹了点小误会,后来才知道是自家亲戚。” 韩氏夫人闻言,连忙详细追问,随后吩咐:“快出去请进来,听你说的情形,怕是你二舅到了。”
姜玉应声跑出,对着韩虎拱手道:“韩二舅,里边请!” 韩虎跟着他穿过庭院,只见上房五间宽敞明亮,东西各有三间配房。韩氏、胡氏二位夫人带着四五个老妈儿迎了出来。韩红玉一眼认出二哥,自当年家中分别后,兄妹俩天南地北,音信全无,此刻相见,这个粗豪的汉子也忍不住与妹妹抱头痛哭。众人让至屋内坐下,老妈儿奉上清茶。
韩红玉述说完别后的苦楚,急切地问:“二哥,这些年你在哪里?靠什么营生?大哥又在何处?” 韩虎长叹一声:“妹妹,你别问我做什么营生了,大哥已被人杀了,我至今未能报仇。” 韩氏夫人一听,顿时柳眉倒竖:“二哥你可是英雄好汉,连哥哥的仇都报不了?快告诉我仇人是谁,我定要替大哥雪恨!”
韩虎摆手道:“不成!如今这仇人已被我拿下,本想报仇,可一见你,我就下不了手了。” 韩红玉越发疑惑:“二哥,你这话我实在不懂,到底是谁害了大哥?” 韩虎咬咬牙:“说出来你也白问,就是巡河副将张广太,当年在沧州河口杀了大哥!” 韩红玉听罢,脸颊瞬间涨红,心中暗惊:“这可杀不得!” 她怔了半晌,才强作镇定地介绍:“光顾着说话了,这是胡氏姐姐,这是我二哥。” 胡赛花盈盈一拜,韩虎拱手还礼,却不再多言,起身便要告辞。
韩氏挽留道:“急什么,吃了早饭再走。” 韩虎摇头:“你有所不知,张广太还在我山寨里呢,我在清风堡把他拿住的,得赶紧回去。” 说罢径直出门,翻身上马疾驰而去。姜玉在身后喊着 “我跟你去”,他也没听见。
韩虎回到山寨时,正见张广太在上座与谢禄等人饮酒。原来昨夜他走后,大寨主谢禄就命人松开张广太、李贵、邹忠及二十名官兵,摆酒赔罪。谢禄自报家门:“张大人,我二弟性子粗,您别跟他计较,看在亲戚的份上,勿怪勿怪。” 张广太感慨道:“谢寨主救命之恩,当年在沧州随哈四大人剿匪,确实杀过水寇,只是不知其中有令兄,多有得罪。” 众人饮酒至三更才歇息。
次日清晨,张广太准备回营,谢禄挽留道:“大人再稍待片刻,等我二弟回来,咱商量商量,我打算带全山寨弟兄归顺朝廷,还请大人引荐。” 张广太大喜:“国家正缺人才,你二人若能弃暗投明,必能有番作为。只是我并非主帅,马成龙大哥才是统兵大帅,我此次是奉命探贼,却因大雨被擒,不知贼营现在何处?” 谢禄道:“大人放心,我已派头目带二十人去打探,很快便有消息。”
四人正饮酒间,韩虎推门而入。谢禄连忙说:“二弟,还不向张大人赔罪?” 韩虎抱拳:“张大人,都是亲戚,昨日多有得罪。” 谢禄趁机说起归降之事,韩虎欣然同意,又向张广太郑重赔罪。张广太笑道:“过去的事别提了,喝酒!” 此时探兵来报:“安天寿新增九万兵力,急先锋萧可龙也已带兵赶到!” 张广太当即起身:“事不宜迟,咱们回大营!”
谢禄、韩虎下令火烧山寨,率领八百喽兵随张广太奔往泥金岗。四更时分抵达后,先在正东安营。天亮后,张广太让李贵、邹忠回衙门,自己带着韩虎、谢禄来到大营外,让二人在营门等候,自己先进去复命。此时马成龙正在升帐议事,忽有探马冲进来禀报:“大帅,天地会三路大军已杀奔苏州!” 接下来又将发生何种变故?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十七回 众英雄大战萧可龙 王天宠金镖定苏州
马成龙正在大帐内与诸将商议军情,突然探马气喘吁吁地闯入禀报:“大帅!急先锋萧可龙从福建鹿耳门进兵,图谋抢占十海岛,沿途州县望风披靡。近日已与安天寿在白龙滩合兵,今日更是调集三路马步大军,杀奔泥金岗而来!” 成龙面色沉凝,沉声下令:“再探!” 探马应声退下。
此时张广太走进大帐,向成龙行礼道:“大帅,卑职前日奉命哨探白龙滩,探得安天寿与萧可龙合兵后贼势浩大,大帅需多加防备。另外卑职路过青龙山时,遇当地团练乡勇八百人,为首两个团头谢禄、韩虎,愿率义兵助大帅退贼。他二人现于营外等候军令,八百练勇扎营在正东不远处。”
成龙见张广太归来,本以为他未能完成探敌任务,听闻禀报才知他已探明敌情,连忙吩咐军政司:“记张广太大功一次!” 随即传令将谢禄、韩虎传入帐中。二人随武军官进营,只见大帐内威严赫赫:马成龙端坐中央,面如紫玉,扫帚眉下一双大环眼锐利如鹰,头戴青泥得胜盔,二品顶戴花翎熠熠生辉;左侧是陆营总镇王绪祖,右侧是权营义长总理营务处下江总镇飞天豹吕庆;两旁站立着参、副、游、都、守等各级武官,五百亲兵怀抱披刀,花翎晃动,号衣战裙整齐划一,当真是 “令下山摇动,帐上鬼神惊”。
谢禄、韩虎虽曾占山为王,却从未见过这般军威,顿时有些怯场。谢禄不敢作声,韩虎却愣头愣脑地抢先说道:“大帅,我叫韩虎,他是谢禄,我们是青龙山的大大王、二大王,带八百喽兵前来归降!”
成龙一听 “大大王”“二大王”“喽兵” 等词,眉头骤紧,暗道:“这山野匹夫说话不知轻重,得先杀杀他们的气焰!” 当下猛地一拍虎掌,声如洪钟:“好大胆的山寇!分明是与贼勾结前来卧底!左右刀斧手,将这两个贼首推出营门斩首示众!”
刀斧手轰然应诺,上前将二人捆绑着推出大帐。张广太急忙上前拱手:“大帅刀下留人!此二人说话鲁莽,实乃山野无知,望大帅念其一片归降之心,看在卑职面上饶过他们!” 成龙沉吟片刻,掷下一支令箭:“带他们进来!”
张广太出帐,见韩虎正对谢禄嚷嚷:“大丈夫生何欢死何惧!定是张广太那小子诓我们来送死,死后做鬼也不放过他!” 张广太连忙上前松绑:“二位勿疑,我特来救你们。方才是你们言语不当,进帐后莫提‘山大王’‘喽兵’,只说在家乡组织团练乡勇。”
二人随张广太回帐,韩虎拱手道:“谢元帅不斩之恩!方才是我等言语失当,我等实为当地团练,手下皆是乡勇。” 成龙微微点头:“命你二人整肃队伍,在泥金岗外待命,少时便有恶战。”
刚部署完毕,探马又报:“贼军已距此三十里!” 成龙即刻点兵:张广太率五百马队居左,王绪祖率五百马队居右,自己亲统二千马队为中军,派飞天豹吕庆守护粮台。
大军开出泥金岗南口,成龙见谢禄、韩虎的八百飞虎兵果然精锐,两杆 “青龙山” 门旗下,谢禄步战双刀,韩虎挥舞金背刀,一个黄脸膛英气勃勃,一个蓝脸膛威风凛凛,心中颇为满意。
正观望间,正南方向尘沙漫天,杀声震耳,五千马队如旋风般卷来。两杆白门旗左右分开,中央白八卦旗下,一员贼将翻身下马 —— 此人身高近丈,头戴三角白绫巾,鬓插白鹅翎,宝蓝箭袖袍配紫战裙,面如晚霞,红眉环眼,腰间悬着绿鱼鞘太平刀,手中挺一条浑铁点钢枪,身后跟着四员持齐眉棍的偏将,更有无数贼兵簇拥着八卦旗漫山遍野杀来,遮天蔽日的尘土几乎遮住了阳光。
成龙环视众将,朗声道:“哪位将军愿先擒杀贼军先锋?” 副将王绪祖应声而出,催马挺枪,直扑贼军先锋队而去。
安天寿退到白龙滩后正谋划奇计暗取苏州,探马突然来报:“急先锋萧可龙率大队已到!” 安天寿连忙派谢家五虎与华家八彪前往迎接,将萧可龙的队伍接入子午营。两军合兵后,共有十六万贼兵,水路船只更是不计其数。萧可龙带来的二十四员贼将皆为能征惯战之辈,其中军师马通人称莲花道,精通妖术邪法,作为兼军都会总随队前来。
安天寿对萧可龙说:“萧兵主,我们奉八路督会总命令,本定于八月中秋在江苏省城会师,与李天一共同攻取苏州,继而分兵占据三江两广。不料一字并肩王吴德机关败露,逃往峨眉山,福建会馆的卧底会总也大多死的死、逃的逃。我带兵到此,在泥金岗被马成龙击败,才退到这里。如今贤弟到来,可有破敌良策?”
萧可龙胸有成竹地说:“安大哥不必忧虑,小弟明日便进兵,定能轻松拿下苏州!我有一员勇将杨芳,乃云南八勇士之一,人称‘铁枪无敌大会总’,可作先锋。明日我派他率前部马队,我自领中军,安会总率后队接应,三路并进,踏平泥金岗,生擒马成龙!” 众人商议已定,饮酒至深夜方才歇息。
次日清晨,萧可龙命杨芳为先锋,率飞虎队直扑泥金岗。贼军抵达时,见清营已列阵等候:左边五百马队,右边五百马队,中央两千步队,门旗上写着 “临敌无惧”“勇冠三军”,大纛旗下正是清军主帅。
右队中一员武将催马而出,他身后有一杆白七星旗,胯下白马,手擎虎头錾金枪,正是白面瘟神王绪祖。他厉声喝道:“天地会的贼寇听着!我乃王绪祖,快通名受死,我枪下不死无名之辈!”
贼将杨芳上前应战:“我乃云南八勇士杨芳,人称‘铁枪无敌大会总’!你若能与我战三百回合,才算英雄!” 王绪祖不再多言,挺枪便刺,杨芳举枪相迎。两人皆使长枪,你来我往,一时难分高下。王绪祖见状,施展出家传神枪绝技,一枪虚刺面门,待杨芳格挡时,猛地抽枪变招,趁势将其刺落马下。随后,郝大龙、郝大虎、郝大彪、郝大豹等贼将相继上前,均被王绪祖斩杀。
急先锋萧可龙见状大怒,挥舞倭瓜紫金锤,催动黑麒麟战马冲上阵前:“王绪祖休要猖狂,我来会你!” 王绪祖见这员贼将生得十分雄壮:头戴三岔白绫冠,身穿紫缎箭袖袍,面如青泥,眉浓眼大,骑乘的黑麒麟神骏非凡。
王绪祖暗自警惕:“此人威风凛凛,需小心应对。” 他喝问贼将姓名,萧可龙傲然道:“我乃四川峨眉山通天宝灵观八路督会总麾下威勇侯、平北大将军,总领福建、广西兵马的急先锋萧可龙!你可知顺天者昌,逆天者亡?大清入关后不思进取,权臣当道,我家督会总顺应天命起义,你等不如早早归降!”
王绪祖怒喝道:“无耻匹夫!我乃堂堂大清将领,受皇恩浩荡,岂会像你们这些不知纲常伦理的贼寇!看枪!” 说罢挺枪刺去。萧可龙双锤一分,向上一磕,王绪祖只觉一股巨力传来,险些撒手,战马向南窜出。萧可龙乘势双锤盖顶砸下,王绪祖来不及躲闪,甩镫跳下马背,双锤擦着他脊背砸中战马,将其当场砸死,王绪祖败回本队。
随后,成龙派吕杰出战,吕杰带伤败回;守备王善出战,当场阵亡。清军接连九战皆败。
马成龙又派马梦太出战。马梦太此前正与同僚吹嘘:“看我出去收拾这贼,不费吹灰之力!” 此时领命,持短把刀来到阵前。萧可龙杀得性起,下马持锤迎战。马梦太还想耍贫嘴,挥刀劈下,却被萧可龙一锤磕飞短刀。梦太转身欲逃,被萧可龙一脚踢倒在地。萧可龙踩住他后背,举起双锤就要砸下 马梦太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十八回 张广太酣战急先锋 萧可龙出遇王天宠
马梦太被萧可龙一脚狠狠踹倒在地,后背重重砸在满是碎石的尘土里,五脏六腑都像移了位。萧可龙踩着他的后背,靴底的铁钉硌得他骨头生疼,只听贼将冷笑着说:“无名小辈,也敢在我面前送死!”
远处的马成龙与众将看得心惊肉跳,马成龙急得大喊:“不好!梦太要丧生于此了!” 可两军阵前相隔甚远,众人只能眼睁睁看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却根本来不及救援。
萧可龙扬起明晃晃的双锤,放声大笑:“原来清军都是些软脚虾!” 眼看沉重的铁锤就要砸落,马梦太急中生智,拼尽最后力气抓起一把尘土,猛地扬向萧可龙面门。贼将猝不及防,泥沙瞬间糊住了双眼,嘴里也灌进不少土,呛得他连连咳嗽,脚下一个踉跄,倒退了好几步。马梦太趁机抓起掉落的短刀,连滚带爬地逃回了本队,后背的铠甲都被汗水浸透了。
萧可龙手忙脚乱地抹着眼睛,气得暴跳如雷:“混账东西!竟敢用土迷我眼睛,下次再抓住你,定要把你剁成肉酱!”
就在这时,张广太怒喝一声,催马冲出本队:“贼子休走!” 他在队伍里见贼军来势汹汹,心里暗自思忖:“国家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今日正是我报国之时,就算战死阵前,也不能后退半步!” 他挺长枪直刺萧可龙,枪尖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贼队中有人高声喊道:“会总爷,这个人就是张广太,以前是我们教中的兄弟,后来背叛我们投降了大清,一定要把他抓住!” 萧可龙一听,怒火中烧,双锤猛地磕向枪杆,只听 “当” 的一声巨响,张广太只觉手臂一阵发麻,长枪差点脱手,他急忙夹紧马腹,狼狈地退回了本队。
眼看萧可龙就要纵马追来,突然斜刺里传来一声大喊:“张大人莫慌,我来擒贼!”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来者身材高大,足有九尺,穿着蓝绸长衫,配着青缎快靴,手里握着一把雁翎刀。他面如白玉,却带着些水锈,两道绿色的眉毛下,一双环眼炯炯有神,正是行走江湖的小白龙王天宠。
说起王天宠,自从在黄河湾与顾焕章分手后,就一直在三江两广一带游历。他专行侠义之事,遇到贼窝就去教训一番:要是贼首识相给钱就算了,要是敢反抗,轻则让他们受伤,重则取他们性命,绿林中人听到他的名字都吓得要命。
这一天,王天宠到了福建地界,身上的盘缠都用完了,无奈之下想破戒打劫。他在一片松林里等了两三个时辰,先是来了个推着独轮车磨剪子的,王天宠一看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就没动手;后来又等来一个背着大包袱的少年,听少年哭诉父母得了伤寒,没钱医治,王天宠动了恻隐之心,不仅没打劫,还问清了少年的住址,打算稍后送些银子过去。
直到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才看见一个穿着蓝绸衫的男子走过来。王天宠举起木棍,大声喝道:“留下买路财,不然就要你的命!” 男子苦着脸说:“唉,这条路上打劫的也太多了!我刚才在北边五里多路的地方,被一伙人劫走了一匹马、五百两银子,还有被套,现在我是生不如死,你要杀就杀吧,这身衣服也给你。”
王天宠一听,怒火中烧:“好啊,竟敢在我眼皮底下做坏事!你姓甚名谁,带我去把你的马匹和银两要回来。” 男子说他姓李名永福,在京城前门外的绸缎店做生意,还说要是王天宠能帮他要回财物,就分一半给他作为感谢。
两人一路朝北走了五六里,李永福说:“前面有个山口,山口外有片松树林。” 话音刚落,树林里传来 “呛啷啷” 的锣声,窜出四十多个贼人。他们个个用花手巾包头,穿着短衣襟,脚蹬青缎薄底快靴,手里拿着长枪大刀。为首的贼人身高一丈,膀大腰圆,脑袋却很小,身材极不协调,脸像涂了青粉,两道细眉下一双小眼睛,手里握着一对古丁八宝镀金锤,锤头有西瓜大小,锤把却只有核桃粗细,一身青衫在风中乱晃。他扯开嗓子喊道:“小子们别走!留下买路财,你毛寨主在此!”
王天宠一听,朗声喝道:“小辈,认识你爷爷吗?我姓王名勇,表字天宠,江湖人称小白龙,绿林中人听到我的名字都吓得魂飞魄散!” 毛寨主听了,浑身一哆嗦,连忙赔笑:“原来是王义士!快跟我回山寨住几天,想走就送你盘缠,不想走就当这山寨之主!” 王天宠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说:“我姓毛名顺,因说话总咋咋呼呼,人称‘毛嚷嚷’。刚才劫了这票买卖,见您跟着回来,就知道事情不妙。” 他吩咐手下把马、褥套和银子都还给李永福,说:“你走吧。” 王天宠对李永福说:“路上再有人劫你,就说是我姓王的让你走的,他们就不敢动你了。” 李永福千恩万谢,拉着马走了。
毛顺对王天宠说:“王大爷,有个地方你敢去吗?台湾聚泉山有个寨主叫杨永太,外号海底蛟,掌管二十四座海岛、六百八十只战船,手下有两万多喽兵,手里使一对分水双桷。你要是敢去找他,我才服你是真英雄!” 王天宠一听,来了兴致:“好!毛顺,你前头带路,我非去会会他不可!” 毛顺说:“先到我山神庙喝几杯,明天再领你去聚泉山,我跟那杨永太有过节,正好借您的手出出气。”
王天宠跟着毛顺转过几个山湾,只见正北有座山神娘娘庙,钟楼倒塌,殿宇歪斜,围墙崩塌,里面却有不少房屋。毛顺带着四十多人进了大殿,里面有看守的人,还有厨房、配殿和桌椅板凳。他请王天宠坐下,有人端来茶水。毛顺吩咐备酒上菜,不一会儿桌上就摆满了杯盘,他亲自给王天宠斟酒,在下首陪着。王天宠喝了几杯,吃了些饭,便去安歇,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王天宠用完饭,催着毛顺上路。两人各骑一匹马,来到渡口,喊来一只小船,连人带马渡到对岸。顺着水路走了几重山岛,只见正北有个山口,停泊着二三百只船,船上站着好几千水师喽兵。为首的头目喊道:“你们是干什么的?快通名姓,不然放箭了!” 毛顺连忙说:“我叫毛顺,这位是小白龙王天宠,来拜访你们寨主!” 那头目让人进山口禀报。
此时海底蛟杨永太正与二十四座海岛的寨主议事,其中水豹子何成、闹海龙王何玉说:“老寨主,王天宠是有名的英雄,得请上山寨。” 杨永太点点头:“鸣锣摆队,下山迎接!” 王天宠的船刚进山口,就见北边水面上船只密集,岸边是片平川教军场,远处高山上有座大寨,寨外站满喽兵。船靠北岸,王天宠和毛顺下船上山,众寨主早已在寨门迎接。
进了大寨,只见两旁喽兵都用花布手巾包头,穿青绸裤褂,抱着火铳、大枪和鬼头刀。二十四位寨主各有模样:有的青脸,有的蓝脸,有的面如晚霞,有的面如紫蟹,还有的面如青粉、乌金纸或赤炭,果然是各地豪杰汇聚。中间的海底蛟杨永太身高九尺,黑面膛,双眉带煞,虎目圆睁,一部花白胡子,穿青绸长衫,青缎快靴,见到王天宠便拱手道:“久仰王义士大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王天宠心想:“我被毛顺拉来替他出头,要是跟杨永太客客气气,毛顺准说我怕他兵多不敢动手。” 于是开口道:“老寨主,我来不为别的,先借五千两白银,再把这山寨让给我!” 群雄一听,顿时哗然:“好个王天宠,敢在山寨说狂话!弟兄们,拔刀杀了他!” 众人呐喊着围了上来。这场冲突该如何收场?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十九回 杨永太让位聚泉山 李天保结义王天宠
王勇在聚泉山大放豪言要借白银、夺山寨,旁边的大头领们立刻拔刀,准备帮杨永太动手。杨永太挥手制止手下:“不得无礼!” 随即转向王勇,眼神锐利如刀,“你敢在我山寨撒野,胆子不小。这样吧,你若能赢我手中的虎头钩,这山寨归你;若输了,瞧瞧我身边这些英雄,你休想活着离开!” 说罢,他脱下长衫,从兵器架上抄起一对虎头钩,双钩一分,周身顿时腾起凛冽的杀气。
王勇也脱去外衫,拔出雁翎刀。两人身形一晃,战在一处。杨永太的虎头钩使出三十六路绝技,钩影翻飞如猛虎下山;王勇的雁翎刀上下腾挪,刀光闪烁似白龙闹海。双方你来我往,整整战了一个多时辰,仍是难分高下。
杨永太见王勇武艺精湛,突然侧身跳出圈外,朗声道:“好小子!老夫年纪大了,气力不如你,算你赢了,这山寨让给你!” 王勇却摆手道:“我一是被人激将才来,二也不想占山为王,不过是切磋武艺罢了。就此告辞,后会有期!”
杨永太哪里肯放,拉住他说:“老弟莫走,先喝几杯酒再叙!” 他将二十四位寨主一一引见给王勇,又摆下宴席。酒过三巡,杨永太诚恳地说:“老弟,这大寨有花名册,粮草充足,你先替我镇守,我要回南省寻访兄长杨永安,你也没处去,就先担待着。” 王勇推辞不过,只好应允,又让毛顺把手下人都带上山。杨永太临行前,命众人共保王勇为主,这才带着包裹下山,众人依依不舍地送了五六里路。
次日,毛顺带人上山,说想在此习练水上功夫。王勇清点人马,让各岛头目回归本岛,每逢初一、十五操练水军。没过几天,陕西咸阳的笑面无常张大虎、白面阎罗张二虎慕名来投,王勇见二人忠义,便收为管队头目,三人意气相投。
张忠献策:“寨主,总靠劫商人生意不是长久之计,不如用银子做买卖,开个镖局。咱们插聚泉山的旗子保镖,绿林人不敢抢,还能赚运费。” 王勇觉得有理,便让张忠带三万两银子和七八十个喽兵,扮成商人前往苏杭。不到一年,商人们都知道聚泉山讲规矩,纷纷走这条水路。又过了两三年,王天宠 “公道大王” 的名号传遍江湖,聚泉山的镖旗成了绿林令箭。
一年,王勇听说师兄顾焕章做了官,便派张二虎下山送信。二月的一天,王勇正与张忠喝酒,忽听手下禀报:“水师提督李天保在山下求见,只带了两个小童和一条小船。” 王勇带张忠出寨迎接,只见李天保身高九尺,面如白玉,八字眉下一双环眼炯炯有神,身着官服气度不凡。
王勇暗自思忖:“此人孤身前来,怕是来探我的底细。” 他迎上去拱手道:“小人王天宠不知大人驾到,有失远迎,请进寨叙话。” 李天保笑道:“久仰大名,特来拜访,若不嫌弃,愿与老弟结为兄弟。” 王勇忙说:“小人草莽之身,岂敢高攀大人。” 李天保坚持道:“我看你比我小两岁,定要与你结拜。” 王勇见他情真意切,便命人摆下香案。两人焚香行礼,结为异姓兄弟,李天保为兄,王天宠为弟,众喽兵纷纷道贺。
当晚大排筵宴,二人畅饮至深夜。次日清晨,李天保告辞,王天宠率大队人马送到岸边,兄弟二人这才挥手作别。
十多天后,李天保再次来到聚泉山寨。王天宠摆下宴席,两人推杯换盏间,聊起过往的酸甜苦辣。李天保忽然神秘地一笑:“贤弟,你猜猜愚兄究竟是做什么的?” 王天宠放下酒杯:“大哥莫不是喝醉了?您明明是福建水师提督,小弟怎会不知。”
李天保却摇摇头,眼神变得深邃:“并非如此。实不相瞒,我原籍江苏,行伍出身。做守备时拜了位师傅袁智干,他能预知未来、呼风唤雨,传了我诸多秘法。其实我早已归顺天地会八卦教,如今官至福建水师提督,不过是伺机而动。久闻贤弟大名,直到结为兄弟,才敢吐露实情。如今我官拜威毅侯平西大将军,贤弟若肯归降,今年中秋起义,八路督会总定会封你为一字并肩王。”
王天宠心中一惊,表面却不动声色:“大哥,我早有归降之意,只是山寨太过贫寒,刀枪器械、船只旗帜都破旧不堪。若能有六十万两白银置办军需,我立刻率部归顺。” 李天保爽快应下:“十日后必将银子送到。”
七日后,李天保亲自带五只艇船送来六十万两白银。王天宠承诺三月初三带全山花名册归降,李天保满心欢喜地走了。可到了约定日子,仍不见王天宠动静,他找上门来。王天宠指着后山坍塌的窟窿叹气:“大哥你看,银子刚放后山空房,夜里就山崩地裂,连房带银子全沉海里了。” 李天保虽心疼,还是又送来三十万两。
转眼到了四月初四,王天宠再次失信,推说派去买绸缎的张大虎一去不返,急得自己吐了血。李天保无奈,又从督会总处弄来十万两银子。
这天,李天保刚进分金厅,就见王天宠高坐首位,张大虎、张二虎已从黄河返回,左右两边坐着二十四位海岛寨主,五百名刀斧手怀抱鬼头刀分列两旁。众人齐声呐喊:“拿叛贼李天保!” 刀斧手一拥而上将他捆住。
王天宠一拍桌案:“李天保!你身为朝廷一品大员却背叛国家,我虽占山为王,却是英雄磊落之辈,岂会与你这邪教徒同流合污!” 说罢下令斩首。李天保吓得魂飞魄散:“我花一百万两银子,就买了个砍头?” 张大虎连忙求情,王天宠这才命人将李天保赶出山寨。
处置完李天保,王天宠查看顾焕章的书信,得知贼人中秋要在苏州会兵,担心恩兄安危,便派张大虎送信。可他还是放心不下,让焦成、何玉和张二虎留守山寨,自己扮作商人前往苏州。刚到泥金岗,就见数万贼兵进攻,一位清朝武将被打得节节败退。王天宠赶紧催马让过那员武将,横刀挡住贼军去路,高声喝道:“贼将休要猖狂,小白龙王天宠在此!” 一场恶战即将展开,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十回 王义士单人退敌兵 安天寿偷营泥金岗
王天宠横刀立马,挡住贼军去路,张广太趁机策马退回本队。马成龙在远处望见这一幕,不由心生疑惑,指着阵前问道:“那员拦住贼人的猛将是何人?” 身旁的张大虎连忙躬身回答:“大帅,那是我家聚泉山寨主王天宠,此前为倭侯爷送信的正是他。” 马成龙闻言精神一振,高声下令:“擂鼓助阵!”
战鼓擂响,王天宠横刀指向贼首,声如洪钟:“来者何人?通名受死!” 对面的急先锋萧可龙催马向前,声若雷霆:“我乃前军督会总萧可龙!你是何人?” 王天宠挺刀而立,朗声道:“我姓王名勇,表字天宠,江湖人称小白龙,正是福建聚泉山公道大寨主!今日特来擒你这背叛国家的逆贼!” 萧可龙闻言怒目圆睁:“我与大清国誓不两立,今日定要将你斩于马下!”
说起这急先锋萧可龙,本是湖北武昌府江夏县人,康熙三十年的武会元,曾任云南穿云关副将。他性格刚烈,带兵恩威并施,在军中颇有声望。八卦教早就听闻他的威名,多次派人送信劝降,却都被他痛骂一顿,来使轻则被割掉耳朵,重则挨四十军棍,吓得教匪再不敢登门。
后来,峨眉山八路督会总率十万大军攻打穿云关,萧可龙仅带两千清兵出关迎敌。只见敌阵中吴恩亲自坐镇,左边白绫旗,右边白绫旗,中央一杆白八卦旗迎风招展。左右列着四十八员偏将,当中一辆四轮车上,吴恩头戴八宝鱼尾三角白绫冠,身穿宝蓝缎道服,外罩鹅黄缎道氅,背负阴阳八卦幡,肋下佩太阿剑,面如白玉,银髯飘飘,身后跟着云南八勇士和一众玄门道教高手,阵容庞大,气势骇人。
萧可龙望着敌阵,心中暗道:“看来穿云关难以坚守了。” 但他毫不畏惧,催马向前,挥舞倭瓜紫金锤喝道:“叛逆贼子,谁敢与我一战?” 吴恩身后的小霸王杨胜催马而出,挺枪大呼:“萧可龙早早归降,小霸王杨胜在此!” 两人大战至黄昏,难分胜负,只得各自收兵。
次日再战,一连五日,双方激战不止。吴恩爱惜萧可龙是员虎将,心想:“二虎相斗必有一伤,不如用计收降此人,取大清江山可事半功倍。” 于是第六日按兵不动,直至第七日才下战书约战。
萧可龙率军出关,吴恩指着自己的队伍说:“萧可龙,我带十万大军取云南,所到之处战无不胜。你若不信,且看!” 说罢抽出八卦幡,朝自己兵丁一指,只见一股青烟飘过,那兵丁当场倒地。吴恩又道:“我这宝幡一动,你便性命难保,我爱惜你是个人才,早早归降吧。” 萧可龙怒喝:“妖道休要猖狂,今日定要取你性命!” 吴恩派杨胜、杨平双战萧可龙,叮嘱只许生擒。三人战了约一顿饭功夫,吴恩故意鸣金收兵,说:“萧可龙,你日后若有急难,再来投奔我,我必重用。”
萧可龙率军返回穿云关,却见城头炮响,一员大将高声喊道:“萧可龙,我奉云贵总督之命,特来拿你这叛贼!” 说罢竟将萧可龙的母亲、妻子和九岁的儿子押上城头。老夫人哭喊道:“儿啊,你为何反叛,连累我遭此横祸!” 只见城上刀光一闪,萧可龙的家人相继遇害。
萧可龙见状,大叫一声,栽落马下。兵丁们将他扶起,他望着城头,泪水纵横:“我忠心报国,保守穿云关,家人却遭此毒手!诸位将士,助我一臂之力,攻破此关,为我家人报仇!” 两千兵丁齐呼:“愿与兵主同死!” 众人奋勇攻城,直至三更,两千人只剩千余人,萧可龙只得下令撤兵,带着残部向南而去,寻找安身之处。
萧可龙正陷入绝境时,对面忽然有人喊道:“萧协镇,我等奉会总爷之命来接您!听闻您是被朝廷官员所害,我家会总爷特意派我们来请您回营,定会为您报仇雪恨。” 萧可龙抬眼望去,只见对方整齐列队,言辞恳切。他环顾四周,手下兵丁早已走投无路,便咬牙说道:“既然如此,我等归顺天地会!”
众人随来人见到吴恩,吴恩大喜道:“我得此虎将,明日便无需你亲自出战,我亲自率军夺取穿云关。” 一旁战将陈武英上前请命:“卑职愿带三千精兵,定能一举拿下穿云关!” 吴恩应允,让萧可龙先去歇息。次日清晨,便有人来报陈武英已攻克穿云关,吴恩遂率大军长驱直入,进军楚雄府。萧可龙感激涕零:“会总爷对我恩重如山,日后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原来,这攻取穿云关乃是吴恩的反间之计。与萧可龙交战时,他便派小会总带三千人扮成清军模样,诈入城中。城中官兵本就不多,很快便被控制,萧可龙家眷也被擒获。待萧可龙兵临城下,他们按计先杀其家眷,再派人通知吴恩,可怜萧可龙中计叛国,才有了今日王天宠骂他 “叛贼” 的一幕。
被骂的萧可龙怒火中烧,挥舞倭瓜紫金锤吼道:“匹夫休得无礼!你既自诩正义,为何占山为王?少废话,看锤!” 王天宠横刀迎战:“多说无益,放马过来!” 两人刀锤相交,大战二十回合。王天宠卖个破绽,突然收刀侧身,从怀中掏出金镖,趁萧可龙锤法老之际,手腕一扬,金镖直插其咽喉。萧可龙惨叫一声,坠马而亡。
马成龙见状挥动令旗,大军如潮水般涌去。安天寿见主将阵亡,急忙下令退兵。谢禄、韩虎率八百飞虎兵趁机冲入贼阵,清军马步队紧随其后,贼军溃败,直退至白龙滩。
马成龙收兵回营,升帐后便请王天宠入内,拱手道:“久仰义士大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王天宠还礼:“大人保家卫国,才是国家之福。” 两人相谈甚欢,成龙又将马梦太、张广太等将领一一引见,张广太更是上前致谢。随后大摆庆功宴,犒赏三军。
酒过三巡,忽听 “咔嚓” 一声,中军大旗竟从中折断。马成龙不动声色,召来张杰、张化,附耳授计。二人领命,各带百名兵丁,分驻营门东西两侧,饮酒作乐,划拳行令,喧闹不止。
却说安天寿率残部退三十里扎营,清点后发现伤亡四千余人,损失惨重。他重整队伍,传令二更集结,三更时分率十万大军夜袭泥金岗。为探虚实,他派擅长夜行术的 “小蜜蜂” 陶进带一名步卒前往侦查。二人到泥金岗外,见清兵或说笑划拳,或醉倒在地,甚至有人当众打架,一片混乱。陶进大喜,回营禀报。安天寿闻讯,认为天赐良机,即刻下令进军,浩浩荡荡杀向泥金岗。这场夜袭究竟结果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