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岑老爷子,岑淮予再进门时,江晴笙正和霏霏一起在大厅门口整理讲解说明和一叠手札。
手札的首页用浮雕做了回忆展的LoGo,还有一段章正则为其亲手提笔的赠言——
【驿寄梅花,鱼传尺素,却不见来人。人生海海,忆南汐,也念过往。】
拿到这段手札引言的时候,江晴笙还曾缠着外公再多写几句话。
但外公说这样足够了。
他在书房沉思,脸上的气氛凝重,半晌也只说了一句:
“想念万千,千言万语道不尽,不如藏在心里。”
江晴笙头一次被这样的想法震慑内心,她无比赞同。
岑淮予回来时就正好看见江晴笙对着手札的引言发呆。
除了在工作室的会议上多次讨论孟南汐回忆展的细节,私下生活里,他们从不提起这些。
岑淮予知道江晴笙能把这个展览办好,江晴笙也不会暗自揣摩岑淮予的内心。
两个人之间的默契,就在于即便你什么都不说,我也能懂。
所以名单里最终没有岑淮予的名字,江晴笙也就顺应他的意见,没去添加。
她知道他会来的,但不想以孟南汐儿子的身份来。
孟南汐生平最讨厌岑家人。
他今天来,只是一个看画的陌生人。
而孟南汐,也只是属于自己的孟南汐。
“在想什么?”岑淮予靠近她,轻声问。
霏霏见到来者,很有自知之明地说:“诶,Ella姐好像在喊我,我先过去一下。”
江晴笙合上那份手札,从沉思中跳脱出来,露出一个拨云见雾的恍然笑容。
“在想外公写这段话的用意是什么?”
“那你想明白了吗?”岑淮予问。
江晴笙点点头,声线里有种豁然明了的意味。
“其实并没有任何我们加以揣摩的意味,只是最纯粹的抒发思念之情而已。就像你开设这个展览的初衷,也只是因为思念,只是想让大家看到一位优秀的画家孟南汐。”
回忆展的意义,正如它的名字一样。
回忆。
岑淮予去展厅欣赏画作的时候,江晴笙没有作陪。
她想,这种时候,他更需要一个人安安静静地与母亲的作品对话。
等到岑淮予全部浏览完,展厅里的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只剩Relive的工作人员。
岑淮予回到展厅的入口处,很诚恳地和大家道谢。
霏霏客客气气地问他谢什么?
“谢谢你们把这场回忆展成功呈现出最好的样子。”岑淮予认真回复,“我没有信错人,你们完成的非常好。”
霏霏兀自松了口气,用诙谐语调应和:
“甲方满意就好,也不枉我们呕心沥血,筹备期间我都不知道被Echo还有Ella骂了多少回了,这些骂也算是没白挨。”
Ella不背这个锅,一语中的:“还不是你当初恋爱脑,忙着跟那个渣男楚易谈恋爱,交上来的方案简直一坨狗屎,惨不忍睹好吗!”
“你自己问问Echo,谁看了你那些工作内容能忍住不骂你!”
这一点引起江晴笙百分百的赞同,重重点头。
“真的,霏霏,我和Ella那时候气得都想把你给开除了,怎么会有这么烂的方案。”
霏霏试图阻止她们:“诶诶诶!批评我工作能力就行了,求你们了,别提楚易了好吗,那简直是我的案底......”
几人去做最后的善后工作,江晴笙和岑淮予在外面整理剩下的资料。
“我爷爷跟你说什么不好听的话了吗?”他终于还是问出口了。
江晴笙停止正在收拾的动作,将那叠资料规规整整摆在桌面。
她抬头,一脸轻松愉悦的笑意。
故意卖了会儿关子,江晴笙才开口:
“他啊,他说我不适合你,大概是想劝我离开你?”
岑淮予瞬间变了脸色,面上阴阴沉沉的。
但他又听见江晴笙毫不在意的语调,还带点调侃的味道:
“不过你爷爷也真是的,按小说里的发展套路,他不是应该甩出一张巨额支票,然后跟我说‘赶紧离开我孙子’吗?”
“他怎么连支票都不给啊...”
岑淮予配合她,笑着接话:“可能是知道江大小姐不缺钱,且视金钱为粪土,所以就没给。”
“那还真有点可惜呢。”江晴笙撇撇嘴,“还有啊,谁视金钱为粪土了啊?谁会嫌钱多啊!”
岑淮予真从她语气里听出点惋惜的意思来,微蹙眉,疑惑道:
“笙笙,他要是真给了,你不会真收了钱离开我吧?”
江晴笙朝他挑眉一笑,笑容恣肆,“那得看他给多少了,要给的多,我要是真收了呢?”
岑淮予脸色更沉了,嗓音喑哑:“不管他出多少,我都出两倍价格,你不许离开我。”
江晴笙这下笑出声来,颇为好笑地问:
“不是吧?我要是真收了钱准备离开你,说明我爱钱胜过爱你诶,都这样了你还不想我离开?”
岑淮予点点头,语气里有种自己都不自知的执拗与深情。
“如果真是这样,你爱钱,而我恰好有的是钱,何乐而不为?只要能把你留住,花多少钱都值。”
江晴笙意味深长地点点头,“用钱把我留住,这套路,你搞霸道总裁强制爱?”
岑淮予倏然抬眸,玩味道:“你喜欢这种?你要真喜欢,我也不是不可以......”
“不喜欢!”江晴笙打断,旋即换了画风,“不过你爷爷要真给我支票了,我就拿着它把钱全花了,然后违约,不离开你。”
“我偏要不如他的意,气死他!”
岑淮予看见她灵动的小表情,很俏皮地说了句:
“钱和人,我全要了!”
岑淮予瞬间被她可爱到,立马顺着她的话往下讲:
“好,钱和人,全归你。”
江晴笙压根没把这句话当回事,以为就是句玩笑话。
可没多久,岑淮予就把名下的资产全转到了她那儿。
岑老爷子最看重的就是岑家家产,他这举动,差点没把岑老爷子气死。
而江家人得知这消息时,也是惊掉了下巴。
江砚之目瞪口呆,“这小子怎么突然来这一出啊?他不会是想求婚吧?要不再给他转回去?”
章知雨:“他爷爷要知道不得气坏了?”
事已至此,岑淮予对江晴笙的心意,江父江母已经全然不会怀疑。
有这份诚意,已经足够。
就连江逾白都坦言,“岑淮予这小子还真是有魄力,江晴笙这下可是超级大富婆了。”
玩笑话说完了,但关于这些资产,江家人也和岑淮予认真交谈过,说什么都不能要。
但岑淮予却说:“我能带着这些资产入赘吗,以后我和笙笙的孩子就姓江。”
一句话惊呆众人。
就连江晴笙本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江逾白一双眼睛瞪得像铜铃,“不是?哥们儿,你疯啦?那你们岑家咋办?”
岑家再怎么说,也家大业大,况且香火稀薄。
岑淮予很认真地说:“岑家的基因不需要传承,也不需要再有后代。”
因为从根本上,就已经烂掉了。
处理烂根的方式,就是连根拔起,完全摈除。
江砚之听着这话,先不管他是不是真的,但光从心里想想就觉得开心。
精心娇养了二十几年的小公主,他本来就不舍得把人嫁出去。
在江晴笙的择偶标准里,江砚之一直都强调人品,经济能力只是辅助。
最好是那种能入赘的。
但如今,有这样一个能力、相貌、经济实力都优秀的准女婿,最关键的是,他竟然愿意入赘。
江砚之觉得天底下再也找不出这样的大好事了,开心得不行。
他对岑淮予的态度是越来越好,远超对自己亲儿子的那种好。
章知雨还调侃他:“你是不是完全忘记了自己当初对人家小岑有多排斥和抗拒。”
江砚之一笑而过:“哎呀以前有眼不识泰山啦。”
江家客厅里,江砚之脸上笑开了花,跟好兄弟似的一把搂住岑淮予的肩膀。
“小岑啊,此话当真?”
岑淮予点头,很郑重地说:“当真。”
“太好了!”江砚之激动得一掌拍在岑淮予背上,疼得对方倒吸一口凉气。
江砚之又急忙安抚几下他的后背,“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太激动了。”
“没事叔叔。”
章知雨在一旁问:“小岑,那你爷爷...?”
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但未来的婚姻毕竟是两家人的事。
岑淮予那儿,现在唯一的家人可能就是岑老爷子了。
虽说江晴笙目前并没有步入婚姻的打算,但是未来的事儿也是要规划清楚的。
章知雨作为母亲,自然要为自己的女儿多考虑一些。
岑老爷子去孟南汐回忆展找江晴笙的事儿,章知雨和江砚之也是后来才得知的。
得知之后对岑老爷子就更加反感了。
他们培养得那么优秀的女儿,他居然还看不上?
不仅如此,还话里话外的挑衅。
换谁谁都生气。
但他们了解自己的女儿,江晴笙一定会有理有据地怼回去,岑老爷子讨不着什么好。
岑淮予回答章知雨的问题:“阿姨你放心,我爷爷那儿我一定会处理好。”
这句话刚说完没几天,老宅那儿给岑淮予打来电话,说是岑老爷子在家中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