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德全惊疑不定,直到他看见候在御景园的羽妃,才真正坐实了昨日林知夏的猜测。
羽妃果然跟飞贼是一伙的。
“你该知道我为何找你。”羽妃语声冰冷,“我没时间,更没耐心。”
她话音刚落,一旁的黑衣人取出漆盒,当着他的面打开。
羽妃和江溪云下意识别过脸去。
胡德全双目圆睁,睚眦欲裂,在绳索中疯狂挣扎,那是他的命根子。
“这盒上我淋了油,若你敢耍花样,我即刻点了它。若你老老实实带我找到玉玺,我就把东西还你,保证不伤你性命。”
羽妃深知此物对一个阉人的意义。
胡德全面孔扭曲,不甘地伸长脖子想看得更真切些。
此时无烛火,仅凭顶上一点月光。
曾石见状,将盒子递到胡德全面前。
胡德全凝神细看,眼中骤然掠过一丝异芒。
旋即,他愤恨地瞪了羽妃一眼,终于颓然点头。
可转头带路时,肩膀却悄悄垂下。
一行人行至后殿月台,曾石出手,击晕了四名守卫。
胡德全停在一扇看似平平无奇的紫檀木门前。
枯指在门楣浮雕的云纹上看似随意地叩击三长两短,沉重的门轴发出暗哑的“嘎吱”声,缓缓开启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
几人没动,胡德全抬了抬下巴,示意对方拿掉嘴里的布条。
“里面是千机组,地面方砖按北斗排列,踏错一块,万箭齐发!
顶上藻井暗藏落网,墙壁孔洞能喷毒烟!密格......密格就在西北角那尊青铜麒麟腹中!需按左耳三次,右蹄两次,触动内里机簧方可开启......
我能带你们找到那东西,但盒子上的锁,我可不会开。”
江溪云和曾石交换一个眼神,前者一把将胡德全推进殿内角落阴影处看管。
曾石拿出一颗去核的枣干,喂给肩上的猴子。
猴子一口吞下,“嗖”地窜入缝隙探路,曾石紧随而上,一人一猴配合的极为默契。
殿内死寂无声,唯有月光透过高窗在地上投下斑驳诡异的格栅光影。
“跟着我的步子走。”曾石低喝。
江溪云一把揽住羽妃,如履薄冰般踩着影子跳跃的空隙,一步一步挪向角落的麒麟。
近前后,羽妃先是观察了一下,发现此只确是依旧五行八卦来布置的。
她谨慎地推演后,才依言按下麒麟左耳三次,右蹄两次,屏息间只听“咔哒”一声轻响,似是落锁的声音。
麒麟后面的石墙裂开一道缝隙,江溪云和曾石上前合力一推,石壁如门般洞开。
里面是一排嵌在墙上的木架,珍奇琳琅,当中一个华贵的紫檀木匣,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目光。
“是它。”羽妃难掩惊喜,没有意识到此行过于顺利。
就在她指尖触到木匣的刹那,大殿顶端的藻井突然传来极细微的机括滑动声!
“咻咻咻!”
左右两侧机关箭矢射出的瞬间,角落的胡德全早已抱膝翻滚出门!
木门上方钢笼猛然砸落!
守在外围的三师兄机警闪避,顺势扯过石墩卡死钢笼。
中计了!
羽妃一把将木匣紧抱怀中。
曾石挥刀相挡,江溪云快速后退,与二师兄形成三角之势,将羽妃护在中间,慢慢向殿外退去。
殿外,胡德全已高声示警,无数禁军如潮水般涌来!
“分头走,老地方汇合。”
四人冲出殿门,毫不恋战,分朝不同方向疾遁。
廊道、假山、宫墙,黑影骤起,敌友难辨!
江溪云等人能在皇宫里来去自如,全仗超绝轻功,寻常禁军与皇城司人马望尘莫及。
然而这次,每个角落都有禁军冒出,寒风裹着金铁交鸣与兵士的呼喝,将文德殿外的夜色搅得粉碎。
火光跳跃,映照着如林的刀枪,将江溪云四人彻底分割。
江溪云揽着紧抱木匣的羽妃,在飞檐斗拱间腾挪闪避。
二师兄紧随其后,以手中短刃荡开数支激射而来的弩箭,火星四溅。
大师兄曾石和猴子则在另一侧试图引开追兵。
他肩头的灵猴发出尖锐的吱吱声,不断捡拾地上的碎石瓦片掷向追兵,虽不致命,却让禁军烦不胜烦,阵型出现了骚乱。
然而,禁军的包围网越收越紧,更有皇城司高手从不同方向扑来。羽妃虽竭力跟随,气息已然紊乱。
江溪云在又一次惊险地避过一道凌厉的刀光后,为闪避身后冷箭,只得将羽妃推向旁侧!
“铛铛”两声脆响,凭空多出一个黑衣人,精准地架开从斜后方偷袭江溪云的两柄长矛。
巨大的力道甚至将那两名禁军震得手臂发麻,踉跄后退。
江溪云诧异地看向眼前的不速之客,与此同时,落单的羽妃已被蜂拥而至的禁军团团围住。
“抓住她,东西在这里!”
如狼似虎的禁军扑了上来,瞬间便有几把冰冷的刀锋架在了羽妃的脖子上,将她牢牢按倒在地。
曾石心中牢记着师父所托,不顾自身安危,凌空扑入人群,落在羽妃身前。
本已脱身的江溪云和其他二人,只得返身来救。
黑衣人再次现身,挥刃劈砍,助他们抵挡禁军。
曾石奋力将羽妃负于背上。
混乱中,一支长矛猛地刺入他的身体!
他身形踉跄,背上木匣的棱角狠狠一硌。
“放下木匣,否则我们谁都走不了。”曾石急喝,意欲用木匣引开部分注意力。
羽妃还记着刚刚江溪云将她推开一事,只当对方想弃她逃命。
她一手死死环住曾石的脖子,指尖攥紧他蒙面的黑布一角,低语如毒蛇吐信:
“敢扔下我,我便扯下你的面巾。你们是师兄妹,一人露相,满门皆诛!”
曾石愕然回头!
就在这瞬息失神间,又一柄长刀劈来!
鲜血喷溅在羽妃脸上,她的手臂却箍得更紧,紧得让曾石窒息。
曾石面色骤冷,反手往身后之人手臂上一点。
羽妃手臂瞬间脱力,木匣应声坠落!
曾石趁机旋身一甩,将羽妃狠狠掼向汹涌的禁军!
“人在这儿,东西在这里!”
同样的呼喝再度响起。
这一次,再无人施以援手。
曾石捂着胸口的伤,踉跄着就要栽倒。
“这边有刺客受伤!”
混乱中不知谁喊了一声,部分箭矢和矛头立刻调转了方向。
江溪云心念电转——那两名黑衣人,是在故意制造混乱!助他们脱困。
她厉叱一声:“分头走!快!”
趁着羽妃被捕、木匣吸引注意的双重空隙,她已如离弦之箭,扶起曾石,全力施展轻功,朝着事先计划好的、守卫相对薄弱的宫墙一角疾射而去。
几个起落便隐入了更深的黑暗和建筑阴影之中。
其他二人也立刻虚晃一招,身形一闪,朝另一个方向遁走。
这时,刚刚脱险,正被亲兵护在中间,捂着鲜血淋漓耳后的胡德全,阴着脸大步走来。
他用那特有的、尖细而冰冷的嗓音,指着地上那个摔开一条缝、滚出几颗珍珠的紫檀木匣,发出了几乎压抑不住的冷笑:
“好!好一个胆大包天的贼妇!敢挟持咱家,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打开!”
一名禁军上前,小心翼翼地用刀尖挑开匣盖。
周围的火把瞬间聚集过来。
匣内,哪有什么国之重器的传国玉玺!
只有一层皱巴巴的、用来垫物的明黄锦缎。
锦缎上,孤零零地放着一件玉器——一只雕工粗糙、玉质也颇为普通的玉兔压石摆件!
这东西,放在任何一个后宫妃嫔的梳妆台上都嫌寒酸!
胡德全脸上的得意更甚:“你以为咱家的东西那么好偷,下次看清楚点,拿了个赝品都不知道,一连两次,蠢不自知。”
原来,江溪云他们盗走的命根子,不过是胡德全为防仇家报复的替代品,根本不是他身上掉下来的肉。
从一开始,他便是在诱敌深入。
“锁拿羽妃!严加看管!其余贼子,给咱家继续搜!一个都不许放过!”
此时的江成,收到消息,已带着皇城司的人追了上去。
在冽风的帮助下,江溪云他们已经逃出了宫城。
就在她以为逃过一劫时,冽风和阿昼一前一后拦住了她的去路。
看着面前的黑衣人,江溪云知道,刚刚在宫里是这两人帮了她,她心里已有猜测。
阿昼扯下面巾。
江溪云面色一白:“......堂兄知道了?”
阿昼颔首:“公子要见您,随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