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斜乜一眼这女子。
虽说她有几分胆识,但不过一介妇人,能对那五千胡骑做什么?
县令严词拒绝:“不可!你一小女子出城不过送死!休要胡闹!”
她死在外头也就罢了,可不能开城门连累他们。
再等几日,援军必定会到。
叶大郎在城头率领县衙与兵卒抵御搭梯攻城的胡骑。
城头又高又新,那群胡骑久攻不下。
胡人派出会地方话的人在城门下大声威胁,三日之内若不开城门,到时强攻破关,势必屠城!
这个消息瞒不住,城中百姓知晓后,人心不安。
叶大郎转身跑回衙门告知县令。
“不好了,曹大人,胡人放话要屠城,三日内……咱……”
叶大郎跑得气喘吁吁,话说得上气不接下气,扶着门框喘气。
“咱们不开城门,他们就要屠城!”
屠城?
闻言,县令骇然,放空双眸思索。
他早已派人偷偷跑出去递送消息,等援兵到达,也要二十日。
现在才过去十二天,这……他根本坚持不下去!
若要忠君,宁死不降,愧对百姓,枉为百姓父母官。
若为百姓,开门迎敌,愧对君主,无颜面见起陛下。
曹县令一时惶然、惊惧、脸色苍白。
他转身来到剑架前,君子佩剑以彰气节,他双眸含泪,拔出一点剑锋。
许久不用的剑早已钝了,正如他一般无用!
用来自刎殉家国,还是可以的。
这一次劫难对他来说是两难抉择,必须及早做决定。
如此想着,县令心中有了一个定夺:开城门保百姓、他殉城报君主。
曹县令双眸通红,他这一生政绩不显,但还算爱民如子,从未对不住百姓、陛下的信任。
唯一对不住的是远在家乡的亲人,幸好这次外放,只有一个老奴跟随。
越想,曹县令眸中的泪光越闪亮。
既然如此,那便……以死谢天下!
他拔出剑,抚摸着这把从少年时就陪伴他的君子剑。
沧桑的面容俱是疲倦与心力交瘁的狼狈,悲怆地说:“老家伙,如今,咱们要一起上路了。”
一记手刀从后敲晕了曹县令,他身躯轰然倒地,露出一脸不耐烦的叶玉。
“最看不惯戏比我还多的人!”
叶玉刚才被叶大郎打断,来不及把自己的计谋说出来,这县令就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
实在没眼看!
她让叶大郎把县令身上的衣裳剥下来,将所有人手集结过来。
短暂训练十二天的民兵,还有戍守城门的二百多名衙役与兵卒在城东集合。
城门只有两道,胡人分成两拨攻打东、西两个城门。
迎敌的衙役与兵卒不满,他们还要守在西城门抵御胡人呢。
县令把人叫过来做什么?
有衙役高声道:“大人到!”
众人转头,看见来的不是身躯肥大、脑袋圆润的县令,而是穿着县令袍服的女子。
她头戴进贤冠,原本戴在县令大脑袋上很适合的二梁大冠歪歪扭扭地扣在她头上,头顶绑了高马尾分走帽子深度,冠沿与眼睛平齐。
每走一步,不适合的大冠晃悠起来,帽沿轻微撞击头与脸。
她穿着皂缘曲裾深衣,素面革带束腰,云气纹的衣摆随着神气的走姿来回甩,正好裹住县令大肚腩的衣袍穿在她身上松松垮垮,似是偷穿大人衣裳的小孩。
她腰后别着两把刀,气定神闲地走出来。
“从今日开始,长治由我做主!”
她扬起下巴,身子直起来往后仰,企图让眼睛从帽沿露出来,威严一些。
晃来晃去的大冠向前一滑,扣住了她的鼻子,只留出嘴巴以下的脸。
噗嗤!
有人笑出了声音。
叶玉烦闷地摘了进贤冠,丢到一旁,拧着眉梢扫一周。
有人立即收敛神态站好,有人来不及整理表情,只好背过脸。
叶玉冷哼一声,“这有什么好笑的?”
无人出声回应。
叶玉继续道:“接下来,长治一切布防由我来指挥,谁有异议?”
长治的人无人开口,唯有外来的兵卒不解,看叶大郎不说话。
有人出声道:“你不是县令,岂可指挥我等?”
叶大郎抬头望天,有冤大头上当做出头鸟了。
一把刀飞到那名兵卒脚下,插入地面半指深。
剩下的刀身晃了晃,发出微鸣。
那名兵卒及时往后退几步,慌乱看着一脸正色的叶玉,动动唇没敢说话。
叶玉大声道:“现在是生死攸关的时节,大家要团结一心,随我击退胡人,若有不服,现在尽管来挑战!”
她说的是击退,而非抵挡。
众人听了立即噤声,全神贯注地看着叶玉,难道她有办法?
叶玉威慑过后,继续道:“若无人不服,接下来就全都听我的,胆敢中途生事,不服命令者,斩首悬于城门!”
此话一出,众人低呼一声,这威胁只听着便觉残忍。
叶玉没正式统领过人,但这就跟狗群一般,领头的狗必须是最凶残、最暴力的,而非最温柔善良的。
如此想着,她好似觉得有什么不对?
叶玉看着大家略有畏惧的神色,懒得多想。
她继续道:“想活命,那就听我安排!”
*
曹县令醒来发现自己被剥得只剩下一身里杉,关押在一间房内。
他拍门呼唤,“放我出去,快放我放出!”
他们怎么能这么对他?若听那女子的,长治的百姓只会白白死于胡人刀下。
与其反抗,不如顺从,哪怕在胡人手底下日子差点,至少活下来了。
门外有两名衙役在守着他,他们摸了摸鼻子。
听县令的,他们过几日就要开城门迎接残忍的胡人。
狡诈的胡人万一出尔反尔,他们是死是活都未知。
但是听叶玉的,他们可以击退胡人,哪怕希望渺茫,也要试一试。
叶玉从不让大家失望,除了前年那次投案自首。
说起这个,在县衙前点兵的叶玉被叶大郎拉到一旁。
“小玉,你这样算不算谋反?”
毕竟上回叶玉给他们造泥墙,朝廷御史就打来了,这回她把县令关起来,直接统管长治。
这就跟造反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