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忘夕语里的难过清晰可察,原来他不希望儿子长大的同时,儿子也在渴求他不再老去。
许长泽心口灼热又带着微微刺痛,坐下身,像儿时那般把他搂在怀里,痛心的抚摸他的长发。
“不论什么时候,你都是爸爸的宝宝,我和妈妈会永远爱你。”
因为你是我的孩子,所以我会一直爱你。
谈及妈妈,许忘夕憋红的眼睛,突增了一份委屈。
“爸爸,再陪我久一点,不要那么着急去找妈妈……”
许长泽低头倾听着儿子简单的渴求,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与苦涩。
老来得子说之有幸,实则不幸。
他们是享受了后继有人的美满,但他们的孩子却要早早面临无人可依的境地。
孩子在长大的同时他们同样在走向衰败。
倘若他们是在适当的年纪生下孩子,那时的许忘夕也已到不惑之年,拥有处事不惊的能力,生死于他而言自不会看得太过沉重。
然而事实却是,他们为了满足一己私欲,让自己的儿子生不逢时。
导致许忘夕早早便要经历丧母之痛,时刻需要担心自己仅存的父亲是否也会抛他而去。
许长泽竭力藏好眼中溢出的心酸,用和蔼的口吻说道:“爸爸会努力活着,因为爸爸也想看到宝宝找到自己心爱的另一半。”
没看到儿子成家就死去,他会很遗憾。
他希望在自己死前,除了他,还会有人爱他的孩子。
许忘夕娇气的低哼了一声,将头埋进父亲胸膛,不断拱动,似乎在用这样的方式宣泄自己的不满。
许长泽见了,只觉心口化成一汪暖洋。嘴角情不自禁勾起宠溺的笑。
他的孩子一点没变。
还是一味的喜欢向他撒娇。
他可爱的孩子还在世上,他怎肯就此离去,又怎会舍他而去?
“宝宝…其实……”许长泽欲言又止,气息稍叹,最后还是决定与他坦白。
“其实早在你母亲去世之前,傅怀庭就已经…把寰宇归属权给了我。”
卖出去的东西,本就已经不属于他,份平白相赠的东西他自然也不会收。
直到傅怀庭说出那袭话……
闻言,许忘夕撒欢的动作停止,面色一滞。
感受到儿子的停顿,许长泽继续开口言道:“傅怀庭本质上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也做了很多错事。”
“但我们不能总是抓着他做错的事,而把他仅有的好全部抹除。”
原本他不相信傅怀庭的爱。
直到他看到傅怀庭日日夜夜的守候,不辞辛劳的照顾。
也是从傅玄烨口中,他才知道原来傅怀庭的承诺在一一兑现。
因为他们没法走入婚姻,所以他的遗嘱上便只写了许忘夕的名字。
这样沉重的爱恋,他的良心没法让他装作看不见。
或许是父亲的话掺杂道理,许忘夕陷入沉思,良久无言。
他好像知道傅怀庭是爱他的,只是他不愿意承认,所以把傅怀庭所做的一切全部归结于一时兴起。
他觉得傅怀庭的爱有期限。
更不愿相信他的爱会长久。
其实也是他胆怯,他怕自己的爱投注到傅怀庭身上会被辜负。
他怕对方不再爱的那天,他没法再维持体面。
爱上一个人真的很容易,但要把一个人从身上拔除却很困难。
他不想身体里再长出一根一模一样的刺。
“爸爸…也认为他爱我吗?”
许忘夕抬头,认真的看着父亲。
而父亲笑着点了点头。
沉吟一番,许忘夕又问:“他的爱会与呈哥一样吗?”
父亲却在这时摇头。
“豪赌青春与孤注一掷是不一样的。”
宋清呈的爱是习惯,朝夕相处演变而来的情愫。
年少的爱恋,热烈而难忘。
但也正是因为年少,很多事都可以成为相爱的阻碍。
而傅怀庭的爱是全力以赴,从始至终的选择。
以一座高山姿态只让许忘夕一个人靠扶,给予另一半绝对安全感。
打个简单比方,宋清呈与傅怀庭身上只拥有一百块。
前者会分出一半给许忘夕,剩下的五十他可能会分给自己的家人,分给任何人,亦或是留给自己储备。
而后者他会把仅有的全部奉上,甚至他会嫌给的金额太少,达不到他想给的预期。
这便是两人最直观的分别。
少年与男人本质上是不一样的。
少年适合恋爱,而男人更适合婚姻。
许忘夕默默垂下眼眸,眼底情绪纷涌。
他不确定,也很纠结。
他不知道傅怀庭的爱是否值得相信。
看出自家儿子的矛盾心理,许长泽眼底生笑,手指轻轻刮动他的鼻头。
“爱与不爱众说纷纭,宝宝应该凭心去感受。”
……
年边将近,忙碌一周的许忘夕总算迎来了自己的小假期。
这些天许忘夕像个陀螺似的忙个不停,寰宇傅氏两头跑,期间与阿米里签订了合同。
寰宇的项目将在年后正式施行,而傅氏那边,管理层因为傅玄烨的撬动,纷纷开始对许忘夕的在位进行抗议。
由于许长泽正式回归寰宇,许忘夕陪伴父亲的时间因此增多。
除夕当天。
许家处处张贴着喜庆的红色,寓意吉祥的春色摆满整个花园。
只为迎来新的一年。
许忘夕与父亲二人坐在一起,吃着象征团圆的年夜饭。
这天正是一年最高兴的一天,许长泽难得掏出了珍藏的红酒。
“爸爸,让我陪您喝一杯。”许忘夕撒娇道,伸出一根手指,比划着指尖大小。
“就一小口,好不好?”
许长泽握着酒瓶沉默不语。
许忘夕努了努嘴,继续磨他:“我心脏现在没问题,而且身体也在逐渐转好,喝一小口没事的,好不好?”
最后许长泽还是拗不过他,给他透明的酒杯倒了微乎其微的一抹酒红。
许忘夕盯着几乎看不见红色的酒杯,小声嘟囔:“守酒奴,抠门老汉。”
“宝宝乖,先尝一小口,等你身体好了再陪爸爸喝好不好?”
许长泽安抚道。
许忘夕不情愿举起酒杯,与父亲的酒杯轻碰。
话里带着点怨气,“希望爸爸新的一年,身体健康,寿比龟长!”
许长泽一听笑了,对儿子的祝愿既无奈又觉得好笑。
“希望宝宝的祝愿不仅能发生还要在自己身上应验。”
话毕,父子二人将心中的美好祝愿连同酒液一同喝了下去。
入口一股难言的苦涩在口中化开,带着隐隐清香,细品过后能品出一丝丝回甘。
还没他的奶茶一半好喝。
许忘夕皱起眉,放下酒杯,拒绝下次与父亲喝酒的要求。
“下次不陪您喝了。”
许长泽猜到了他的口味一定喝不惯带有苦涩的酒,会心一笑,娇纵的应了声好。
也不知是喝了酒还是发困的缘故,许忘夕吃过晚饭便早早上楼休息。
夜间。
睡得正熟的许忘夕,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拥挤。
压迫感越来越强,挤得他都快喘不上气了。
基于本能的唤了一声:“傅怀庭~”
一道磁性深沉的嗓音从他身后娓娓传来。
“我在——”
许忘夕还在睡梦中,根本无心去管身后多出的声音,声线娇柔的埋怨:“你勒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