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的仲裁披风沾着时尘,在穿过第七主维的“千星港”时,袖口突然被一道银光缠住。他低头,看见半透明的丝线正顺着指尖攀爬,每根丝线上都流转着模糊的画面:有商船扬帆、有孩童追逐、有老匠修船——这些本该属于不同时间的片段,此刻全被揉成了乱麻。
“是时序丝。”顾昭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他掌心的溯光罗盘转得飞快,“千星港的时间网被人用‘织网术’强行缝合了十三条支线,现在整个主维的因果链都在打结。”
三天前,仲裁所收到千星港的求救信号。这座连接三百个次级维度的星港,突然陷入“时间叠影”:同一艘船会在不同泊位同时出现又消失,居民的记忆在“昨日”与“明日”间跳转,甚至连星港自建的时锚都开始倒转。林墨摸向腰间的因果天平,左盘映出星港现状的混乱光斑,右盘却空得反常——这不是单纯的因果抹除,更像有人在重新编织时间。
“那边有情况!”顾昭突然拽住林墨的胳膊。前方广场上,七名穿着灰袍的人正将银梭刺入地面,每刺一下,地面就裂开蛛网状的银纹。为首的老者抬起头,皱纹里嵌着星屑:“仲裁者,别来添乱。我们在帮千星港‘续命’。”
“续命?”林墨认出那是仲裁庭明令禁止的“私织时网”行为,“强行拼接时间线会引发维度坍缩!”
“坍缩?”老者冷笑,挥了挥银梭,“三百年前星港主脑崩溃时,是谁用时网保住了它?你们仲裁所只会按章程办事,管过那些因此消失的文明吗?”
顾昭的罗盘突然炸出一串警报。林墨抬头,看见星港上方的天空裂开无数缝隙,每道缝隙里都垂落着发光的丝线,正往地面编织新的时间层。更诡异的是,这些丝线里漂浮着熟悉的面孔——有1369章时在时渊回廊见过的晨星学者,有仲裁所已故的前辈,甚至有林墨自己七岁时的模样。
“他们在收集‘时间遗民’。”林墨的因果天平突然发烫,左盘自动浮现出那些被丝线缠绕的身影,“被抹除的因果残像,被遗忘的文明碎片,都被织进了这张网里。”
老者的银梭顿了顿:“没错!他们本该消失,却在这张网里活着。晨星没灭亡,只是换了种方式存在;前辈没牺牲,还在继续研究……”
“但代价是什么?”林墨打断他,“你看看星港的居民!”
广场角落,一位母亲正抱着婴儿哭泣。她的记忆在“孩子刚出生”和“孩子已成年”间反复横跳,怀里的婴儿一会儿是襁褓,一会儿是青年。街角的钟表匠对着永远停在三点一刻的座钟发疯,他昨天刚修好它,今天又得重来。
“这是透支维度的生命力。”顾昭调出数据屏,“时网每编织一层,主维的时熵就下降0.3%,照这个速度,七天后千星港会变成时间荒漠,所有生命都会被冻结在某个瞬间。”
老者的脸终于垮了:“可我们没有别的办法……三百年前主脑崩溃时,仲裁所说‘自然淘汰’,可我们不甘心!”
林墨收起天平,指尖拂过那些缠绕的时序丝。丝线冰凉,却带着微弱的温度——那是无数“不想消失”的执念在跳动。他想起终局档案馆里那枚青铜钥匙,想起因灾者说的“想让时间停在没有失去的时代”。原来无论是破坏还是修补,背后都是对“存在”的执拗。
“跟我来。”林墨走向广场中央那座锈蚀的主脑基座,“仲裁所有修复时网的方法,但需要你们配合。”
顾昭会意,取出镇时钉:“先切断暴走的时网,再用因果天平梳理核心。”
老者犹豫片刻,挥手让同伴收起银梭。林墨跳上基座,因果天平的秤盘展开,左盘映出星港当前的混乱时间线,右盘开始浮现正常的时间脉络。他咬破指尖,在天平中心画下仲裁符文——这是调用维度本源力量的禁术,每用一次都要折损十年寿元。
“稳住!”他对顾昭喊。顾昭的镇时钉如流星般射入天平两端,将暴走的时网暂时固定。林墨的额头渗出冷汗,他能清晰感知到,那些被织进网里的“时间遗民”正在挣扎,他们的存在像细沙,正从指缝里漏走。
“他们不肯走。”林墨低声道,“执念太深,天平无法强行剥离。”
“那就给他们一个交代。”老者突然跪下来,将银梭放在林墨脚边,“我们不奢求永生,只求让他们体面地消失。”
林墨看着银梭。这是用主脑核心材料打造的时网工具,此刻正散发着与丝线同频的波动。他接过银梭,注入因果之力——银梭突然活了过来,化作无数光点,钻进时序丝里。那些挣扎的残像开始变得清晰,他们对着林墨微笑,然后缓缓融入天平的光芒中。
“谢谢。”老者的声音哽咽,“这样就够了……”
随着最后一丝时序丝被抽离,星港的天空开始愈合。钟表匠的座钟重新走动,母亲的婴儿不再跳转,商船稳稳停在泊位。林墨收起天平,发现秤盘里多了缕银白的丝线——这是时网残留的核心,里面封存着所有“时间遗民”的感谢。
顾昭拍了拍他的肩:“裁决官刚才传讯,说在终局档案馆发现了同样的银线。看来不止千星港,其他维度也有私织时网的痕迹。”
林墨望着恢复平静的星港,将银线收进怀表。晨星的学者、已故的前辈、幼年的自己……那些曾出现在丝线里的面孔,此刻都化作温暖的印记。或许有些“消失”并非终结,只是换种方式存在于时间的褶皱里。
“走吧。”他转身走向传送阵,“下一站,该去查查那些银线的源头了。”
传送光笼罩两人的瞬间,林墨瞥见老者站在广场中央,对着天空深深鞠躬。风掀起他的灰袍,露出内侧绣着的图案——那是三百年前星港主脑的模样,旁边用金线绣着四个小字:时序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