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了,我们回家吧。”
姐姐如此说着,语气轻松了不少,也不那么有“古”味儿了。
即使还没有回那个家,徐一流心里仍旧对那个地方充满了警惕。
她嗯了一声,随着姐姐往“家”的方向走。
有寒冷作为借口,徐一流一路上都没有怎么和姐姐说话,但是不会不理人。
她先是仔细听了姐姐对她说话的语气,以此来判断出这两姐妹平日关系不错,因此她在被抓手后姐姐没有产生什么异常反应,对她的一些试探的亲昵也没有意外。
本次任务有二十多人,可目前一路走了那么久,久到徐一流的手指都冻得没了知觉,这么多人却没有一个出现。
会在那个所谓的家里吗?
也许那是个小村落,才得以容纳这么多人。
“我们要到家了。”姐姐轻快又低低地说。
徐一流模糊的视线里,只看到不远处,茫茫的白色中矗立着一座灰扑扑的东西。
房子?不,这个大小,应当是院落。
她努力去察看四周,去分辨有没有其它的屋舍,要容纳二十多人,一间屋子或一个院子显然是不对的。
让徐一流失望的是,没有。
仿佛茫茫天地间,只有这一座屋舍矗立于此。
姐姐牵着她:“我们快回家吧,快回家吧。”
她犹豫了一瞬,却被硬生生抓着踉跄一步,不得不稳住跟着走。
不过三步,姐姐就停了下来。
徐一流呼吸微滞。
刚刚不小心露出的破绽被察觉了?
姐姐回头看了她一眼:“妹妹……”
徐一流下意识就想摸腰间的刀,可惜这次任务没有让她将身上的物件带进来,她摸了个空。
“姐姐大抵是踩到了什么物什。”姐姐尖细的声音如此说道,“硬邦邦的,吓煞我也,容我瞧瞧,这是什么?”
杂糅的古代语言让徐一流提起的警惕落了下去,警惕落疑窦生。
一路走来的雪地说薄不薄,刚好没过她的的脚背。若是踩到树枝会发出清脆的响声,若是踩到石头不至于这样出生。
她踩到什么了?
面前看不清的人蹲下身,用手扒开了刚刚站立的雪地,似乎是很惊讶:“竟是一条蛇,雪地受寒,冻僵如此,才会硌到我的脚。”
蛇?徐一流谨慎地没有靠近:“兴许是冬眠了。”
姐姐叹了口气:“冬时严寒,冬眠冬眠,究竟是沉眠,还是冰封?可怜这蛇,定然吃了不少苦难滋味。”
多愁善感是现代人印象中古人的特色,徐一流知晓这点,耐心等她说完,想着等会儿给两句附和似的安慰,之后劝她赶紧离开。
莫名其妙踩到的蛇,很难不让人怀疑是伥鬼陷阱。
但还没等徐一流将准备好的话说出口,一道声音以极其古怪嘶哑的腔调响了起来。
“好心人,好心人,我好冷,我好冷。”
徐一流倏尔一惊。
姐姐替她将话说了出来:“是谁,是谁在说话?”
那古怪的声音还在继续:“是我,请俯下您善良的头颅,看看我的可怜的身躯。多月寒冬,冻杀我也。”
徐一流心底油然而生出一股荒谬感。
姐姐还在继续接着话:“莫非,莫非,你是这雪地中硬邦邦的蛇?”
“正是我,正是我。”
“你怎能口吐人言?如此的你难不成是雪地精怪,莫要动我姐妹,莫要……”
“自身难保怎能动杀戮之心?口吐人言乃我长久修行之果,莫怕莫怕。”
台上影影绰绰,角与角接连开唱,台下观客皆屏气凝神,目不转睛。
若是定眼看那舞动的角,就会发现其清晰的五官一动不动,四肢僵硬板正。再仔细看一些,就会透过昏暗的灯光看清角色们奇异的皮肤,闪着柔和的光泽,呈现出柔韧的特色
——这哪里是活人?
这分明是皮革糊的假人!
一片黑暗的观客席中,第四排第五位观客偌大的眼眸反射出幽幽的灯火。
周围窃窃私语的人不在少数,但是由于上一个说话声音大了点的被守在观客席两侧的人拖走,就再无人敢用真声说话,全换成了气音。
季衔星听力并不佳,不能辨别出她人的讨论,她便全然把注意力集中在台上。
姐姐,妹妹,蛇。
这两姐妹皆是一身麻布,符合戏中穷苦人家的设定。目前这出戏的主角像是姐姐,妹妹似乎是边缘人物。
季衔星多看了那妹妹两眼。
颜料画的五官……在这种假人中可以说是清丽端正。
只是,她总觉得有点熟悉。
假人的外貌远看是和人差不多的,看清楚就会发现和真人相差甚远,真要对应到现实中的人需要费一些脑细胞。
这妹妹又一直低着头,总不叫脸面向观客,季衔星一直不得看到她的正脸。
台上继续唱着。
“我与妹妹皆过客,不曾犯下什么恶孽,清清白白良心俱在,你若动什么杀虐念头,定然会报应己身!”
“好心人!好心人!冤枉我也,若今乃六月,当真要漫天飞雪,问天问地我可堪比那窦娥。我从不害人!”
“当真?”
“当真!”
“我将携妹妹归家,我信你一言,唯盼平安。”
“好心人,我叫喊与你听,并非百无聊赖。请救救我,请救救我!”
徐一流本就有些裂纹的表情再度崩裂。
总不能是她想的那样……
那蛇竭尽全力地叫道:“冻煞我也!冻煞我也!我的躯体宛如蓬莱最坚硬的仙铁,瞧着可怕摸着心惊,若是再无热源,我将会冻杀在这白白一片!”
“救救我!救救我!”
姐姐半信半疑,声音已软化几分:“当真如此危急?”
“自然!当下我的情况再拖不得,我怎会口出诳语?”蛇哀求道,“求求好心人,求您怜悯,叫我脱离困境;求您同情,叫我温热身躯;求您善举,叫我恢复生机。求您,求您!”
姐姐犹豫问道:“我该如何救你?”
蛇立马大声叫道:“将我放置与您的怀中,好心的女人!莫要怕什么女男有别,我乃雌性,绝不会冒犯与你。”
徐一流:“……”
好吧,还真是农妇与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