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内镇王府的动静闹得很大,早早就传遍了各个家族,尤其是季家,季夫人听说是世子亲手打断了姬洛洛的手臂时,不禁汗毛倒立,就连身子也跟着抖了两下。
“当真断了?”季老夫人问。
季长蘅点头:“问过太医院了,确实断了,比公主伤得还要重。”
闻言,季老夫人转了转手里的檀木佛珠,嘴里念叨着阿弥陀佛:“幸好咱们没有妥协,姬洛洛太心狠手辣,别说小王爷还没得势便如此猖狂,若得势了,咱们整个季家都要看她的脸色。”
这也是季夫人抵死不同意姬洛洛嫁进门的原因。
“明日我入宫去看看公主,顺便请罪。”季夫人道。
次日一大早季夫人就送了帖子求入宫,在宫门口还遇见了昨日的李夫人带着李姑娘。
李姑娘看上去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好好地站在李夫人身边。
进了宫,季夫人便将搜集到的珍稀补药放在桌子上,愧疚道:“不知公主现在如何?”
锦初陪了乐晏一晚上,听着乐晏痛苦的呻吟声,就跟刀子剜心一样疼,这会儿也是强撑着精神:“服了药歇息了。”
“太子妃,臣妇有罪,让公主受惊,还请太子妃恕罪。”季夫人跪下磕头,锦初抬起手:“冤有头债有主,此事和季家无关,昨日我听说是季大公子及时出现带走了那匹疯马,第一时间看关起来,派人禀报了京兆尹。”
“太子妃,这都是季家应该做的。”季夫人一脸忐忑。
锦初摆摆手:“功是功,过是过,不能混为一谈,改日我定当亲自感谢季大公子。”
季夫人听着锦初的语气不像是生气,她心里狠狠地松了口气。
一旁的李夫人也道:“公主舍命救人,我李家感激不尽,但愿公主能安然无恙,日后李家定会视公主为恩人,甘愿效劳。”
李姑娘屈膝道谢,面露感激。
“这些话等乐晏身子好了,你自己去说罢。”锦初让人将李姑娘扶起来:“昨日你也受了惊吓,回去好好休养。”
“多谢太子妃。”
……
转眼间又过了一个月,翻过了年。
“王爷,连日赶路还是没能赶回去过年。”金鳞抹了抹脸上的雪花,连日顶着风雪赶路,山路崎岖,还是错过了年。
一旁的马车撩起帘子,夹杂着寒风呼啸而过,一眼看不到头的山路,男人稚嫩的容颜早已蜕变,轮廓俊朗,黑眸沉沉闪过惋惜,叹了口气。
“再过五日就能抵达京城了,咱们可比展家军快多了。”金鳞嘀咕,至少落了对方七八日路程。
姬郢掀唇,沉稳道:“京城可有消息?”
这句话,他家王爷每日都要过问。
金鳞正要开口,前方探子骑马归来,身上早就被风雪浸湿了,却能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金鳞接过查验无误后转交给了里面的人。
接过书信,放下帘子,坐回马车内,修长白皙的指尖拆开了书信,看清内容后面色倏然变得阴沉。
拳头攥得嘎吱嘎吱响。
“王爷?”金鳞敏锐的察觉了马车里的动静有些不对劲,忍不住凑上前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书信捏在掌心震碎,姬郢深吸口气,道:“继续赶路!”
“是!”
三日后小王爷姬郢终于归来。
镇王亲自带着人在城门口迎接,马背上的男子早就不是当初的小小少年郎,七年洗礼,镇王险些都没认出来。
姬郢翻身下马,大步袭来,朝着镇王叩首,朗声道:“儿臣拜见父王!”
镇王难掩激动,抬起手亲自扶起了姬郢:“我儿终于回来了,这七年,辛苦了。”
姬郢摇头:“替北梁战,儿臣不觉得苦。”
“好好好!”
镇王满脸骄傲,眼看着记忆里的温文尔雅的少年郎蜕变成威武英气的将军,心里说不出的感慨。
“恭迎王爷回京!”
众人迎接。
大街上都是热闹的人群,姬郢面上带着淡淡笑意。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姬郢进了镇王府。
王府里早早就悬挂红灯笼,铺上了红毯,管家带着小厮在门口给赏钱,鞭炮声震耳欲聋。
今日一同来的还有姬云和,许久不曾露脸的姬令,姬雪颜一家。
“郢弟。”
姬瑭忽然从长廊下走了出来,冲着姬郢微微笑:“十年不见,郢弟变化果然大。”
“大哥。”姬郢喊了声。
两人站在一块,姬郢竟还比姬瑭高出半个脑袋,容颜更胜三分。
周身意气风发的气质,鲜衣怒马少年,令姬瑭不禁多打量了几眼姬郢。
姬郢目光一转看向了姬令还拄着拐杖,疑惑:“二哥的腿还没好?”
姬令闻言脸色一变,悻悻一笑:“许是伤的太深了,这几年我都习惯了。”
“这怎么行,我在大庆遇到了个医术高明的大夫,我有恩于他,一会让他来给二哥看看腿。”
姬郢对姬令的关心,让姬令受宠若惊。
这七年来,他已经快成了府上透明人了。
只是没想到姬郢居然还惦记着自己。
姬令神色反而还有几分不自在,姬郢道:“我还等着二哥带我去狩猎呢,少了二哥,太可惜了。”
姬郢立即让人去请大夫来,看着姬郢的语气不似作假,姬令也跟着激动起来,摸了摸腿,要是真的能治好,许多事就方便多了。
“难为郢儿还惦记着手足。”
镇王欣慰。
在几个孩子里,镇王最疼的就是姬郢。
对于其他孩子,犯了错最多睁只眼闭只眼。
但姬郢,他恨不得事事亲为。
大夫很快来了,带着姬令去了隔壁看腿。
几人进了大厅。
镇王坐在上首,右下首被姬瑭坐下,镇王皱了皱眉看向了姬郢。
姬郢坐在了第二个位置,不苟言笑,镇王问起了战场上的事,姬郢有问必答。
关于凶险只字不提。
“展将军和秦少将军亲自带领大军攻打大庆,郢弟功劳也不弱,能战胜归来,已得人心,将来争位怎么会次于朝曦?”
姬瑭笑着说。
姬郢含笑不语。
不一会儿隔壁小厮来传话,姬郢起身:“父王,儿臣去看看二哥。”
镇王点头。
隔壁,大夫用针放了整整一碗黑血,原本没有知觉的腿
竟有了疼痛,这让姬令激动不已:“郢弟,我的腿有救了。”
姬郢对着大夫说:“缺什么尽管开口,一定要让二哥恢复如初。”
“是!”
谁能想到小王爷一回京,最亲近的人居然是备受冷落的姬令。
一日三趟的去看望,珍稀药材就跟不要钱似的送过去。
“世子,姬郢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咱们的示好看不见?”世子妃不悦。
连着请了好几日,对方一次都没来。
不是刚好出门,就是突然来了要事。
将大房的好拒之门外,次数多了,姬瑭脸上也有些挂不住。
只是姬瑭百思不得其解,他究竟哪里得罪了姬郢?
这日王府设庆功宴,京城大部分权贵都上门祝贺,其中来的最早的就是刑家。
刑将军带着刑夫人,刑宛月一同前来。
刑夫人拉着女儿,脸上已经有了几分抵触镇王府,时隔七年再次踏入王府,心里很不是滋味。
“母亲,小王爷和二公子不一样,女儿也不是长姐,不会重蹈覆辙的。”刑宛月拍了拍母亲的手安慰。
刑夫人摇头:“王府就是个吃人的地方,地位太高,真要遇到事,我们根本护不住你。”
“不会的。”刑宛月摇头,那日大军归来,她躲在人群里看过一眼马背上的少年将军,威风凛凛,气宇轩昂。
只一眼刑宛月便动了心,娇羞的垂下头。
她清楚地记得人群里,人人都在夸赞少年将军。
“宛月,你若不愿,母亲拼死也要替你找一条后路。”刑夫人忽然语气凝重道。
刑宛月摇头,语气温柔却带着几分坚决:“母亲,女儿愿意!”
“宛月......”刑夫人长叹口气,忽的想起三年前在寺里占卜,大凶。
尤其是这桩姻缘,只有四个字,无缘无份。
话到嘴边刑夫人看着刑宛月一副娇羞模样,硬生生忍了下来。
进了门,刑夫人很快就成了众人的关注的对象:“刑夫人也来了。”
“夫人近日气色不错。”
刑夫人笑着一一打过招呼。
一旁的刑宛月乖巧的坐在了刑夫人身边。
忽然小厮一句小王爷来了,众人抬头。
黑色长衫,身姿挺拔领口处绣着复杂花纹,面色如玉,一张脸极俊。
众人起身:“小王爷。”
姬郢挺拔的身姿站在人群中,微微笑:“诸位今日不必多礼,请随意。”
诸位落座。
姬郢越过人群走进里面,镇王府其他主子也来了,甚至包括休养了一个多月不见面的姬洛洛。
只是这次姬洛洛老实本分了许多,安静地跟在了世子妃身后。
脸上再没了往日的嚣张跋扈,多了几分警惕和忐忑。
今日做客的还有季家,李家也在其中。
季夫人揉了揉眼,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这是姬洛洛?”
才一个月而已。居然变化这么大。
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不止季夫人,其他夫人也是意外。
按理说姬郢回来了,姬洛洛应该更嚣张才是。
“我听说小王爷回京之后,和世子那一房并不对付。”
“为何?”
“七年前姬洛洛可没少欺负小王爷,一个麻烦精,就知道闯祸惹事生非,难怪小王爷看都不看她一眼,哪还能嚣张起来?”
众人恍惚。
人群里季长蘅看向了被人吹捧的小王爷,长眉挑起:“王爷能有今日,确实厉害。”
季夫人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在夸小王爷?”
季长蘅点头:“放着权贵王爷的福不享,跑去打仗,一走就是七年,怎么不令人敬佩?”
天之骄子四个字形容小王爷最合适不过了。
可偏偏人家放弃了,去了战场。
季长蘅对小王爷的印象很不错。
“刑六姑娘真是好福气。”季夫人忽然夸赞:“估摸着也快要成婚了,倒是你,和小王爷年纪一样大,可要抓紧。”
面对季夫人的日常催促,季长蘅早就见怪不怪了,哼哼道:“这事儿我说了不算。”
来年科举,他一定要高中!
再也不是白身,堂堂正正入朝为官。
到了那时,他倒要看看那位还能说出什么来。
镇王府里高朋满座。
姬郢坐在主桌,敬酒之人数不胜数。
院子里载歌载舞,一片欢腾。
他紧抿着唇不吱声,镇王提醒道:“若是不适应,就先回去歇一歇。”
“父王,百官都是为了儿臣而来,儿臣走了,不合规矩。”
姬郢摇摇头。
镇王笑了。
这时刑将军走了过来,刑将军举起酒盏:“小王爷,这杯酒我敬您。”
姬郢自然认识刑将军,端起酒杯,隔空抬起,眼前忽然又出现一道温婉脸庞,面露娇羞,柔柔的喊了句:“见过小王爷。”
“小王爷,这是小女宛月。”
刑将军笑着介绍。
姬郢举起的酒盏动作顿了顿,目光淡然的扫过了刑宛月脸上,波澜不惊,淡淡地嗯了一声,扬起酒盏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