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鲁智深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而后继续道:
“洒家见在闹市出了人命,这般多人看着,暗道大事不妙,此事定然无法周旋,只得回去经略府匆匆收拾好行李,便逃了出来。
而渭州府见洒家在闹市杀人后畏罪出逃,果真震怒,着赏银一千贯,广发海捕文书要追拿洒家。
洒家见状,一路奔逃……
逃了月余。
也是缘分使然,逃到代州雁门县时,竟在那里再次巧遇到金老汉。
金老汉已经知道洒家在状元桥下打杀郑屠的事,凑巧见到洒家后好生感激,最后将洒家带到了金翠莲住处。
那金翠莲自从当日被史大朗送离渭州府后,兜兜转转之下,来到了代州雁门县,最后嫁给了本县一个姓赵的大户做外宅。
那赵员外性情豪爽,乐于助人,也是个讲义之人,知道是洒家当日救下金翠莲后,对洒家甚是敬重。
金翠莲凄苦多时,终也算觅得良人,安身立命了。
洒家见状心宽许多。
只是洒家失手杀人后畏罪出逃的事情不小,金翠莲和赵员外知道不能让洒家在外奔逃,不然迟早被官府发现踪迹给拿住,因此便留洒家在庄上暂时躲避。
可洒家外形太过惹人注目,在赵家庄暂歇不久,便已经有人注意到洒家身容,要请官府追拿,以领赏银。
那赵员外见状,知道久留洒家在庄上不妥,以免有个山高水低,横插踏错,之后他便想到了一个法子。
他家祖上到他这一代,曾时常布施附近五台山上的一间文殊寺,如今那赵员外已然位居文殊寺的檀越,与文殊寺的智真长老交好。
而赵员外家中还有一道五花度牒,所以,他便恳请洒家去那五台山文殊寺落发为僧,依仗僧侣外形,加上五花度牒作证身份,便可避开官府追拿。
洒家知他们好意,也知倘若被官府追拿到此处会连累他们。
当时已然山穷水尽,无处安身,不得已最终同意下来。
没得奈何,洒家便被他们带着,来到五台山文殊寺落发为僧……
只是洒家性直喜酒,在清规森严的庙中多惹事端,屡犯庙中酒戒,加上洒家与庙中那些秃驴性格不合,平日不睦。
而在一次大醉后,那帮秃驴紧闭庙门,不让洒家回庙休息,洒家趁着酒兴,一怒之下推倒山门前的两尊罗汉像,又撞毁庙门……
唉……
闯下如此大祸,即便有赵员外的面子,还有智真师父的垂怜,洒家在文殊寺也实是留不下去了。
之后,智真师父手书一封亲笔信件,让我携信前往汴京的大相国寺,找他师弟智清长老,以求在大相国寺谋一立锥之地。
只怪烈酒扰心,致使洒家做出此等蛮横之举,洒家心中有悔,愧对智真师父垂怜。
领过信件后,拜别师父与赵员外还有金翠莲父女,便径直投身汴京方向去了……”
说完缘由,鲁智深长吁一口气,眼中颇有些唏嘘感慨。
种雁翎目光微闪,看着自己老爹以前帐下的部从,默默无言。
武植听完这故事,目中露出几分意犹未尽之色,同时心中也佩服鲁智深这种舍己为人之举。
他连连点头,称赞道:
“原来如此,两位贤弟果真心怀至纯的侠义之心,但见不平,便要出手相助,哥哥心中好生敬佩!”
说罢,武植起身端碗,朝他们敬了一碗酒。
鲁智深和史进端碗回敬,谦虚地摆了摆手。
史进喝完酒后,接过话茬说道:
“鲁大哥所言不假。不过说来也凑巧,鲁大哥在前往汴京大相国寺的路上,碰巧遇见了我和种副将还有尹副将。
我等相遇后,鲁大哥得知我等要赶往东平府探查夜鹞司的阴谋,便仗义同行相帮,说多一个人多一份力,因此我等四人才来到了这里。”
种雁翎含笑点了点头。
武植听到这,才明白为什么鲁智深跟这几人搅合到了一起。
鲁智深哈哈一笑,说道:“反正洒家也不急着投庙,巧合遇见了雁翎妹子、史大郎和尹兄弟,自该同行出力相助,以报老种经略相公培育之恩。”
武植闻言,笑着夸赞了他几句侠义豪迈。
史进也哈哈一笑,接过话茬,说道:
“鲁大哥侠义豪迈,更有一副少见的古道热肠!
当日我与受鲁大哥之托,护送金翠莲父女出了渭州府后,正欲回去寻鲁大哥,但还未入城门,便见城门处已然张贴了他的海捕文书。
打听完后,才知道鲁大哥三拳便将那甚鸟镇关西给打得魂归西里。
当时心中惊叹鲁大哥勇武之时,也担忧鲁大哥现状。
只是茫茫人海,已不知鲁大哥逃到了何处,史进无处可寻,只得暗自祈祷鲁大哥好人有好报,不受磨难。
之后,我便继续往北朝延安府而去,要去寻我师父王进。
一路无虞。
只是来到延安府后,使了银两托人在军中相询,并未找到我师父王进的下落。
我心中担忧万分,不知师父与师奶何处去了。
凑巧,我在延安府蹉跎时,遇见了一大户恶少带着家仆正在欺凌一乞儿,许是受到鲁大哥耳提面命的缘故,我心中也激起了一股侠义之气。
便也路见不平一声吼,出手将那恶少和几个刁奴打翻在地。
也是缘分使然,当时,种老将军正身着常服出巡,见到此幕后,知我筋骨还算不错,便招纳我到军中为一士卒。
我当日也如鲁大哥投身赵员外家时一样,无处可去,无地安身。
幸得种老将军招纳,自是欣然应允,因此才投身军旅,驰骋沙场边陲……”
武植听到这,连连点头,问道:“那之后呢?”
史进含笑继续说道:
“之后,史进便在军中服役,从兵卒做起,偶然间,一次巡逻时,擒住了西夏国的一支游兵,因此被提拔成了十夫长。
再然后,史进靠着一身师父悉心教习的武艺,与种副将还有尹副将等军中将领,数次击退敌国贼兵。
如此这般建功数次,我也从十夫长,升至百夫长,到现在的副校尉!”
武植面露了然,眼待赞扬看着才二十出头的史进,暗叹不愧是敢把九条龙纹在身上的汉子,果真勇武。
当下含笑问道:“所以史进贤弟才被种老将军指派,与种副将还有尹副将一同前来东平府查探那夜鹞司的阴谋是不是?”
史进闻言,摇了摇头,忽地鼻子一酸,眼眶发红起来,他声音有些哽咽回道:
“并非如此,来东平府查探那夜鹞司的阴谋只是其一,还有便是来此寻……寻我师父!
前段时间在军中时,忽然听到师父在东平府罹难的消息传来,我悲痛不能自制,所以才向种老将军申调与种副将和尹副将同往。
种老将军见我欲来东平府寻师,并未拒绝,同意了我的请求。
如此这般,弟弟我才来东平府寻找师父尸身,好火化后带回去日夜祭拜,也尽为徒之责。
史进有愧,生前不能侍奉恩师,恩师死后,连遗体都不知能不能找回安葬……!!!
只恨高俅老贼害了我师父性命,果真老天不开眼,好人不长命!
听闻高俅老贼派出了好几拨殿帅府的教头追拿我师父,最终在东平府阳谷县境内追到我师父,害了他性命后,便直接弃之荒野回去复命。
师父一死,他年迈的老母如今也不知流落何处!师奶年迈,身子不好,没了师父照拂,在这大寒之年,怕是……怕是也已撒手人寰,西去了!”
说到这,史进满脸伤悲,同时双眼猩红,目露愤恨,他咬牙切齿道:
“高俅老贼,他日我定要将这厮剥皮拆骨,以报血海深仇,宽慰我师父在天之灵!”
史进愤恨完,起身抱拳朝武植语带恳求道:
“哥哥,我师父罹难在阳谷县境内,听说是在一座松木山附近,正是哥哥辖区,弟弟有一不情之请,还请哥哥能借调些人手给弟弟出县寻找恩师尸骨。”
武植听完缘由后,脸上有些动容,出声道:
“贤弟果真是重情重义之人,愚兄佩服,借人之事,自是不必多言!”
史进闻言,扑通一声,跪拜在地,说道:“多谢哥哥仗义相帮!”
武植见状,赶忙将史进扶起来,连声道:
“贤弟客气了,快快起来,无需多礼!”
将史进扶起来后,武植脸色有些古怪,那王进没死,和他老娘正在栖霞村过得有滋有味的,只是现在在这席间,武植一时不好明言,以免有失。
等明日带史进去栖霞村,让他们师徒相认,一切便就清楚明白了。
倒是史进这般有情有义,实是让武植另眼相待,当真是个铮铮男儿。
之后,席间几人再饮几轮酒后,便纷纷起身,欲离席而去。
武植招呼完他们,自是吩咐人将种雁翎、鲁智深、史进、尹杰四人安排在旁边的官驿,让小厮好生伺候着。
种雁翎四人对此安排并无疑问,便在官驿暂歇落脚,静待龙背山贼寇攻县,以相助武植剿贼灭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