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恶如同蔷薇,越是艳丽,越是深藏毒刺。——奥斯卡·王尔德
法医中心的走廊灯光惨白,照得人脸色发青。雷辰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沉思中的温柔。
“温主任,李法医到了!”雷辰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带着掩饰不住的激动。
温柔手中的卷宗“啪”地落在桌上。她猛地起身,黑色长发在身后扬起一道弧线。推开门的瞬间,她愣住了——走廊上挤满了人,几个江平市局的法医专家正踮着脚往办公室里张望。空气中弥漫着咖啡和消毒水混合的气味。
“让一让。”温柔的声音不大,却让拥挤的人群立刻分开一条通道。
办公室里,李睿正靠在椅子上,像一具被抽走灵魂的躯壳。十几个小时的火车颠簸在他脸上刻下深深的倦意,苍白的皮肤下隐约可见青色的血管。那双总是锐利如刀的眼睛此刻布满血丝,仿佛随时会渗出血来。
温柔的心猛地揪紧了。她知道李睿这次去广市参加的法医学论坛有多重要——不仅有国内顶尖的泰斗出席,更将专门研讨他提出的“dNA年龄检测法”。这个可能颠覆法医界的突破性研究,本该是他职业生涯的高光时刻。
“我不该叫韩厅打扰你的。”温柔的声音有些发涩。她注意到李睿手边放着半杯冷掉的咖啡,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正缓缓滑落。
然而,手头的这个案子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所以韩俊山才不得不把他请回“专案组”碰一碰运气。
从为侦破“纳城案”时专案组成立开始,韩俊山一直带着这几个精兵强将辗转各地,连续破获了多起大案要案。专案组已实质上从一个临时机构,转变为一个常设单位。
韩俊山也在酝酿,从省厅挤出几个编制,将专案组设置为“大案要案侦破特别行动小组”,以便更快、更有力、更高效地破获省内的棘手案件。
李睿微微抬眼,嘴角扯出一个疲惫的弧度:“尸体不会等人。”
窗外,暮色渐沉。最后一缕夕阳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办公桌上的案件资料被风吹得哗哗作响。
李睿坐在工作台前,双眼凝视着虚空,如同一尊凝固的雕像。温柔站在门口,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门框——每当李睿陷入这种“入定”状态,就意味着他遇到了真正棘手的难题。
这个案子,始于五天前那个阴沉的早晨。
江平市公安局长石天明的办公室内,檀香木办公桌上整齐摆放着待批阅的文件。秘书轻手轻脚地推门而入,怀里抱着一摞资料,最上面是个用黑色塑料袋包裹的快递盒。
“局长,今早的会议纪要……”秘书的声音戛然而止。
石天明的手指僵在半空,瞳孔骤然收缩。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个快递盒上,准确地说,是快递单上歪歪扭扭的“牛老道”三个字。正在汇报工作的刑侦支队长沈栋顺着局长的视线看去,手中的钢笔“啪嗒”一声掉在了地板上。
办公室陷入诡异的寂静,连空调出风口的嗡鸣都清晰可闻。
三十秒后,石天明突然惊醒般拉开抽屉,手指在钥匙串中急切地翻找。沈栋立刻会意,从钥匙串上解下瑞士军刀递了过去。两人的动作带着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却让一旁的秘书看得心惊——究竟是什么能让这两位身经百战的老刑警如此失态?
刀锋划开胶带的刺啦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泡沫填充物被拨开后,露出一个透明的塑封袋。石天明戴上乳胶手套的瞬间,秘书注意到局长的手指在微微发抖。
塑封袋里的东西在灯光下泛着森白的光——那是几块碎裂的骨片,断面参差不齐,像是被什么重物反复捶打过。骨片表面已经彻底白骨化,但断裂处却呈现出诡异的鲜亮色泽,仿佛刚刚遭受暴力破坏。
“这是……恐吓?”沈栋的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
石天明没有回答。他的拇指轻轻摩挲着骨片边缘,那些锯齿状的裂痕在他眼中化作一幅血腥的图景。二十年的刑侦经验告诉他,这些伤痕绝非自然形成,而是带着某种残忍的仪式感。
秘书好奇地拾起被丢弃的快递单,当“牛老道”三个字映入眼帘时,他顿时明白了两位上司异常反应的原因。
牛老道并不是真道士,他本名叫牛祥,蓄着长胡子,经常五迷三道地修仙炼丹,所以道上的人送了他一个诨号叫他“牛老道”。在上世纪九十年代江平市的黑道江湖里,流传着“一丁二伟曹三胖四毛五拐六老道”的顺口溜。随着扫黑除恶的雷霆行动,这个名单上的名字一个个消失在枪声与铁窗之后,唯有牛老道——这个因犯罪情节较轻只服刑五年的“六老道”,在出狱后摇身一变成了合法商人。
直到这个装着碎骨的快递出现。
前几年,在冀省的毒品黑市上,出现了一种名为“血色蔷薇”的新型毒品。这种毒品外观呈现妖艳的玫红色晶体,主要成分仍是甲基苯丙胺,但其中掺杂的未知成分使其呈现出独特的色泽,至今仍是禁毒部门的未解之谜。
2014年,“血色蔷薇”首次出现在缉毒警方的视野中,当时的纯度仅有30%。随着时间推移,这种毒品的纯度呈现出惊人的提升——2015年缴获的批次纯度达到60%,而到了2016年9月,实验室检测显示其纯度已飙升至惊人的90%,成为市面上最危险的毒品之一。
在江平市,“血色蔷薇”的踪迹虽然偶有发现,但始终未形成规模。更令人费解的是,整个东北省的缉毒记录显示,虽然零星贩毒案件频发,却从未破获过任何制毒窝点。直到冀省警方破获一起重大贩毒案,审讯中才惊悉:“血色蔷薇”的生产基地竟隐藏在江平市!
这一发现如同当头棒喝。江平市被冠以“毒都”的恶名,市局领导受到部里的严厉批评。省厅立即召开紧急会议,决定由韩俊山挂牌督办此案。时任江平市局局长的石天明在巨大的压力下,抽调全局精英组建了“蔷薇”专案组。
按照常规缉毒思路,侦破制毒案件并非难事——通过追踪毒品销售网络,从底层吸毒人员顺藤摸瓜找到分销商,再通过资金流向锁定制毒源头。然而“蔷薇”专案组很快发现,这个犯罪团伙的运作模式远超想象。
犯罪团伙采用暗网交易的全新方式:买家通过加密渠道下单付款,毒品则通过隐蔽的物流网络配送。这种模式下,资金流向被层层加密,抓获的分销商对制毒基地的位置一无所知。更令人头疼的是,毒品的运输渠道至今成谜——在当前的缉毒高压态势下,如此大批量的毒品运输理应留下痕迹,但专案组布下的天罗地网只网住了几个无关紧要的小角色。
犯罪团伙采用“蜂巢式”运作:每个环节彼此隔离,上下线单线联系,形成严密的防火墙。专案组的调查一次次陷入僵局,案件进展缓慢得令人焦灼。石天明在案情分析会上敲着桌子说:“这不是普通的制毒案,我们面对的是一群高智商的犯罪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