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完全没办法睡个安稳觉,他的思绪很混乱,所以他干脆选择不说话。直到后来,机缘巧合,他学会了整理记忆和封存记忆。他将每日的记忆装在一个抽屉里,每月是一个大柜子,像药房那种,每个房间放十二个柜子。只要他不去打开,这些记忆就全都好好地躺在抽屉里,他终于不会混乱了。
但是,今天,不知道是不是药物的缘故,五岁那年的记忆全部蹦出来,就好像所有的抽屉被打开,里面的东西全都倒到了地上,而这些可怕的记忆仿佛会繁殖一般,不断复制自己,不断涌出,一个个画面闪现。颜明彰能够做的,只有死死抵住那扇房门,不要让记忆涌出。然而,整个记忆宫殿却开始晃动,墙面扑簌簌地往下掉墙皮,眼看着这整个宫殿就要全部坍塌了!
一些黑色的粘稠液体从门缝里渗出,缓缓在地面流淌,颜明彰本能地知道,如果自己碰到了这东西,肯定会死的!
然而,颜明彰已经精疲力竭了,这门随时会被冲开,而他会被淹没。
颜明彰甚至觉得,要不然就放弃吧,任由这些记忆将自己淹没。
“大人!大人!”
他突然听到有人在喊自己,但那声音隔得好远,慢慢的那声音近了,他能够清楚地听到周围的声音了,但是任由他怎么呼喊,就是发不出任何声音。
“大人,你快醒醒。”颜明彰突然感觉到有人在晃动自己,整个宫殿都在晃动,这声音好熟悉。是谁?是谁在叫他?
这记忆的宫殿仿佛一个透明的棺木将他困在里面。他清楚地感知一切,却打不开,出不去,这种感觉真的让人窒息。
好在,这个声音没有停,而且让他缓缓复苏,周围像冰块在融化,这声音让他找到自己。
颜明彰他突然醒悟:不,自己不能就这样放弃,自己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自己要在这些记忆中,找到当年的真相!
当颜明彰下定决心之后,整个宫殿不再晃动。
世界安静下来了。
他站在5岁记忆的那个房间门口,打算推开门。那个装着五岁记忆的房间,承载着他太多的痛苦,曾经他没有勇气进入,可如今,他要去确认,确认那个杀害自己父母的凶手,找到那双眼睛的主人。
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毅然决然地推开门。
门被打开,然而跟预想的不一样,这个世界没有崩塌,门里是整整齐齐的柜子,所有的记忆都在它该有的位置上,黑色的液体已经消失,这一切都源于他内心的恐惧。
他在几个柜子前走过,来到了那一天,他做不到,他打不开那个抽屉!他的双手颤动,眼泪直流,他做不到!他做不到!他感觉从慢慢脚底升起的寒意,他绝望地蹲在这柜子前痛哭:“爹娘!孩儿没用!”
他哭了一会之后,居然觉得身上慢慢暖了起来,本来昏暗的房间竟然有些亮光,他站起身,有些诧异,他又有了力气和勇气!
颜明彰的手触碰到那个抽屉,所有的恐惧让他浑身战栗。这一日的记忆他已经反复看过很多遍,却从来不曾真正由自己主动打开过,只有些碎片。
颜明彰将眼前的景象定格,如同一个被静止的凶杀现场。颜明彰一点点地去查看所有的细节,他把画面一遍遍重复,这相当于让自己的父母在自己面前被一遍遍杀死,而自己却无能为力。这实在太过残忍,颜明彰只能尽量克制自己的情感,让自己冷静下来。
等冷静下来,很多细节才被看到:
凶手一共有八人,他们拿的刀上面都有一个家族徽章,到时候画下来,让长风认一认。
等等,刚刚这个年长的喊那个最年轻的黑衣人为“小六”!小六?难道是长风的六叔?颜明彰走到那个人面前,隔着黑色的布,望着那人的眼睛,眉毛、眼眶、眼珠的颜色……虽然,长风的六叔已经老了很多,但是很多东西是不会改变的,这人就是他!他也参加了这次暗杀!他在撒谎!
“小六,东西找不到就算了,来不及了,把后面那箱东西烧了吧!”最年长的那个黑衣人吩咐道。
“爹,这些东西全都烧了?那多可惜啊!”小六望着那满满一车的财物,很是舍不得。
“我们可不能要这贪官的东西。”年龄最大的那人说道,“上头交代了,若是没完成任务,你知道什么下场的!”
小六撇撇嘴,一脸不情愿地去点火,他见其他人正围着颜家人,便偷偷将一个巴掌大的小玉瓶塞入了怀里,他心虚地回头查看,是否被发现,却看到一双孩子无辜的双眼。
他有些心虚,瞪了孩子一眼。
颜明彰将整个画面暂停下来,走到小六那,看了看那玉瓶,似乎想起了什么。
拜别父母,关上了这个抽屉。
颜明彰走到一个月前的抽屉处,猛得打开抽屉,回忆扑面而来。
“彰儿,擦擦手,来,吃红枣糕了,娘刚做好的,还热的呢!”白茵之端着一碟红枣糕从屋外进来。
“娘!爹!你们也吃!”五岁的颜明彰举起一块红枣糕往白茵之的嘴里送。
“彰儿乖,你爹有事,忙,别打扰他……”白茵之咬了一口颜明彰递过来的红枣糕,笑着说。
她安抚好孩子,走到书桌边,帮颜礼卓收拾收拾书桌。颜礼卓正在拿着一个玉瓶,对着玉瓶发呆。
“夫君,你打算怎么做呢?”白茵之有些担忧。
“这事情,我想禀报陛下,把这玉瓶呈给陛下,让陛下定夺。”颜礼卓停下手里的活,叹了口气,“其实若是新君宽仁,谁做皇帝又何妨?只是我若是知情不报,妄为人臣啊……”
颜明彰浑身突然如雷电击穿一般,震颤了一下,脑海里将这些年搜集的信息全部都回顾了一遍,这个玉瓶里到底有什么秘密?他必须要找到这个玉瓶!
“大人!”
“大人!”
耳边的呼喊声越来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