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云东到达之前，欧阳元已经在会谈室里干坐了两个小时。虽然一直没有人向他提问，但这种无形的压力已经把他折磨到几近崩溃。
当他看到秦云东坐到他对面，不由自主就目光躲闪低下头不敢直视。
他现在后悔得要命，为什么非要在秦云东面前嘚瑟，结果不但让自己被留置，还害得整个省地产投资集团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果丁苗雨回来肯定不会放过他。
自己真是浪催，何苦来哉。
欧阳元努力挤出一丝笑容：“秦书记，我必须重申，省地产投的拍卖也，都是严格按照省里批文和公司规章制度执行。每一笔交易都有据可查，您不能因为我不小心得罪了您，就给我安上罪名，这种打击报复有违您的光辉形象。”
“好一张利口。欧阳元，你所谓的合法手续，不过是掩盖非法的目的。你经手的每一个项目，从立项、审批到资金流向，我们都掌握了详细的材料。你想抵赖是徒劳的，希望你认清现实，不要再抱有幻想。”
秦云东的声音不高，在寂静的房间里却异常清晰。
他翻开五本卷宗，逐一推给欧阳元。
这些证据来自拍卖方和被拍卖方出具的证据，甚至还有私募基金经理的证词。
欧阳元看得透心凉。
秦云东说得没错，就算他不招供，就凭这些物证，他大概率难逃被定罪的下场。
“喏，我再让你听听这个。”
秦云东趁着欧阳元看卷宗的时候，又翻开一本新的卷宗。
“半年前，中安市工业园整体资产包拍卖。你给出的评估报告明显低估资产价值，由一家注册才半年的公司以极低价格拍得。这家公司的实际控制人，经过我们调查，就是你的远房亲戚，你怎么解释？”
秦云东把卷宗撂到桌子上。
欧阳元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我不知情……我只负责审核评估报告，不参与竞拍。秦书记，就算是我的远房亲戚又能说明什么问题，他有参与竞拍的自由，不应该成为我违纪的理由。”
“你出具资产评估金额和你亲戚实际购买的金额只差了一万块钱，他怎么算得这么准？你这位亲戚在老家镇子里开个小超市，哪里来的十几亿购买工业园？按有关规定，从业五年以上的企业才能参与竞拍，你的亲戚明显不符合条件，你是怎么审核通过的？”
秦云东一连串的责问加上犀利的目光，让欧阳元眼神闪烁如坐针毡。
“秦书记，我是拍卖业务的总负责人，很多细节都不是我做……或许是我的下属为了讨好我故意放水……具体是什么原因，我真的不清楚……”
“你不清楚？”秦云东直接打断他，“中安市国际金融中心项目，是我亲自和你接洽的，你总该很清楚吧？当着我和佟市长的面，你亲口索要巨额佣金，这也是下属的问题？欧阳元，你如此百般狡辩，是不是还指望丁苗雨能回来保你？”
秦云东最后一句话说中了欧阳元的心思，让他浑身一哆嗦，冷汗从额角渗出。
欧阳元抿了抿嘴唇，再次低下头。
秦云东长出一口气，身子靠向椅背：“我不妨告诉你，丁苗雨涉嫌严重违纪违法已自身难保，你不过是被她利用扰乱侦查方向的弃子。你再执迷不悟，那就只能扛到底吧，但是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后果相当严重，需要你用一生来偿还。”
他说完起身把卷宗都收起来放回原位，整理了一下夹克就挥手让人带欧阳元下去。
“别……别……我交代……”
欧阳元瘫软在椅子上，心理防线连同幻想的财富世界完全崩塌。
“说吧，从你的出身开始交代，越详细越好，但要真实可靠。”
秦云东重新坐下，让人给欧阳元拿了一盒烟。
欧阳元抓起火机点燃一根，深深吸了一口，此时他才感觉十块钱的香烟和一千块钱的香烟也没多大区别。
他整理了一下思路开始交代，他是中安市沙洋县人，因为生得一副好皮囊，所以他一直怀揣明星梦，高中毕业没有考上大学就加入到北漂大军。
他在各大影视基地当过群演，跑过龙套，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出名赚大钱。
但现实的残酷很快击碎了他的明星梦，在朝不保夕的生活压力下，他只能放弃梦想，凭借英俊的外表和察言观色的能力，混迹于各种娱乐场所，靠取悦富婆才过上了安定的生活。
后来在一次高端酒会上遇到省商会会长霍企天，他的命运发生了重大改变。
霍企天很欣赏他的外表，便邀请他加盟自己的私人会所，可以有稳定的收入，代价是为省内上流人物服务。
接下来的两年时间里，因为和这些人的交往，欧阳元凭自己的小聪明很快学会了他们的作派，俨然就像是海归精英。
今年春天，霍企天把他介绍给了丁苗雨，并叮嘱他要好好把握机会，只要伺候好丁苗雨，未来的前途就可以一步登天。
在欧阳元尽心尽力的表现下，果然深得丁苗雨的喜爱，成了她的私人藏品。
丁苗雨后来甚至为他伪造了文凭和简历，帮助他堂而皇之加入了省地产投资集团，并出任她的助理兼任拍卖项目的副总经理。
实际上，欧阳元对金融和拍卖业务一窍不通。他的作用，就是丁苗雨摆在台前的白手套。所有业务的实际操作，都由丁苗雨幕后的专业团队完成。
“那些违规的拍卖……都是丁苗雨直接授意。哪些企业能中标，价格做到多少，怎么绕过监管，都是她定。我……我不敢不服从，她手眼通天，又凶狠歹毒，我要是不听话，她随时能让我消失……”
欧阳元一股脑的讲完，已经过去一个小时。
秦云东没有打断他的供述，沉吟片刻忽然问：“你说丁苗雨凶狠歹毒是什么意思？”
欧阳元露出一丝怯意：“我……我知道她杀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