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贾天华的价值观里,信奉强者即正义。
名将之所以成名,都是来自滚滚白骨的堆积。
攫取权力和道德无关,从没有高尚的政客,成大事者,当然都是不拘小节。
因此,贾天华听完鲍乾清说出秘密,依然能保持镇定。
鲍乾清非常欣慰,亲自给贾天华倒了一杯红酒:
“天华,我很高兴你能理解,压抑多年的秘密说出来,我也感觉轻松不少。本来以为十年过去了,这件事不会再有人提及,但是现在却有败露的危险。真应了那句话,纸终究包不住火,出来混早晚是要还的。”
鲍乾清神情萧索地举起酒杯,对着灯光看着色泽鲜艳的杯中酒。
“天华,我打算勇敢面对过去的错误,你还年轻,不要跟着受牵连。趁我还有权力,想给你一条光明的前途……”
“首长,我哪里也不去。您对我有再造之恩,在您危难之际,我要是弃您而去,岂不成了毫无良知的势利小人了?您别灰心,事情不摊牌就有逆转的机会。”
“逆转?路宗良把十年前的秘密卖给封百川,封百川据此要挟过我,现在他又故意放风声给秦云东,这是再一次发出威胁。如果我不让他骗取国有资产,他就会让我身败名裂。唉,我被人家牢牢拿捏,哪里还有逆转的机会。”
鲍乾清连连摇头,接着举杯一饮而尽。
比起他的颓废,贾天华此时却显得出奇的冷静。
“首长,秘密本来就不该让活人保留。如果封百川突然消失了,是不是就不会有人再打扰到您呢?”
贾天华又为鲍乾清倒了一杯酒。
“天华,你不要乱来,我十年前已经错过一次了,不能错上加错。你这个想法必须打消,不要再说了,我是不会同意的。”
鲍乾清心中暗喜,脸上却义正严词。
“首长,我不用您同意,这事是我的主意,如果出了事,那也是我一人承担,和您没有任何关系。”
贾天华神色坚定地站起身,就像是视死如归的战士。
鲍乾清望着贾天华,久久说不出话来。
贾天华看鲍乾清已经默许,便提出自己的要求:“首长,封氏家族势力庞大,靠我一个人肯定无法成事。我需要资金和权力相助,用于策划针对封百川的死局。”
鲍乾清沉吟片刻,缓缓地说:“明天回你的家乡吧,或许能碰到帮你的人。”
第二天上午,省抗旱防汛指挥部的工作组来到中安市和秦云东汇合,在中安市魏市长和佟阳副市长的陪同下,到云峰县三家镇进行抗旱防汛巡查。
车队在一片麦田前停下,众人都下了车,顿时闻到麦田蒸腾着呛人的土腥气和焦糊的麦香。
五月的日头像烧红的铁砧扣在头顶。麦田里齐腰高的麦秆蔫成灰褐色,穗子蜷缩成干瘪的刺猬,麦芒上挂着盐霜似的白粒。
不远处,一个老农民弓着腰往田里挑水,扁担压得肩胛骨咯咯响,木桶晃荡着泼出半瓢泥浆。
秦云东站在田埂上看了几分钟,回头看向云峰县委书记翟振强。
“这就是你们抗旱的结果?是不是还要让我感谢你们没有让麦田绝收,你们的功劳真够大?”
秦云东语气严厉地质问。
周围的干部都默不作声,只是把目光都看向低着脑袋的云峰县一众干部。
“秦书记……是我失职,我愿意承担责任……”
翟振强一脸愧疚地承认错误。
“先别忙着领罪,你们云峰县负责抗旱的领导是哪个?”
秦云东板着脸,严肃地扫视云峰县干部们。
其实不用问,大家都知道按规定执行抗旱防汛工作的首要负责人肯定是县长。
贾仁厚硬着头皮向前走,和翟振强并肩站在一起。
他勉强笑了笑:“秦书记,我负责抗旱防汛工作。虽然工作没做好,但我们云峰县有特殊情况。上任县长搞了很多政绩工程,导致我县的财政入不敷出,很多贷款还不上,不但吃官司,还会被法院强制执行……”
“你给我说这么多理由有什么用?”秦云东毫不客气打断他的话,“抗旱防汛是专项资金,专款专用,完全和云峰县的债务无关。”
秦云东转而问魏市长:“抗旱防汛资金拨付给云峰县了吗?”
“省财政厅的资金到了之后,我们就及时划拨给了云峰县,没有任何延迟。”
魏市长马上划清界限做出澄清,他知道贾仁厚的背景,但他背不起这个黑锅。
“为什么云峰县的抗旱防汛毫无作为,给你们的钱都用到哪里了?”
秦云东向贾仁厚投去死亡凝视。
贾仁厚自知理亏无言以对。
拿着专项资金弥补财政窟窿,说到天边都是严重违纪行为。
秦云东冷笑一声:“你不说,我也不会再问,你到纪委好好解释吧。”
他看了一眼工作组成员樊向阳。
樊向阳向中安市纪委书记努努嘴,于是两人一起走上前,拍拍贾仁厚的肩膀:“跟我们走吧。”
贾仁厚哆嗦了一下,乞求的目光看向魏市长。
魏市长却转过头,佯装看不见。
贾仁厚对着秦云东大吼:“没有证据,你无权抓我……”
秦云东没搭理他,樊向阳站到了他眼前,冰冷地回答:
“你不要神经过敏,没人抓你,只是要求你配合纪委调查,说清楚云峰县的抗旱资金流向。关于这一点,你没意见吧?”
贾仁厚知道再耍赖也于事无补,还有可能让自己罪加一等。
不如暂时忍耐,少说少错,等着弟弟贾天华搭救,别把退路都堵死。
贾仁厚忍下这口气,低头跟着中安市纪委上了专车。
樊向阳轻咳一声,戴上太阳镜,趾高气扬地训话:“凡是参与挪用抗旱防汛资金的人,不要心存侥幸隐瞒情况,现在都去云峰县纪委说明情况。”
但是陪他秦云东巡视的云峰县干部都是和农业相关,因此无人答应。
秦云东看看樊向阳尴尬的样子,不由又好气又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