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宁都护府动作飞快,江淮八道同时水陆截断,葛兆阳趴在小渔船船舱里,躲过一次次搜查,六天后抵达凤州的时候上了案,见了一群中州人仍如惊弓之鸟,不放心地将信裹上油纸塞到脚底板,混在进京走镖队伍里,又过了五天才到了京城。
东宫太子府,赵斌一早处理完事情,打算前去小院看看登登。
到了侧门却听见有人在吵嚷。
“做什么呢?”
东宫门房见赵斌过来,大声指着门外的叫花子道:“不知哪儿来的野人,自称是按察使葛大人,欺东宫消息不通么,按察使葛大人远在江南,怎么可能跑来东宫要饭!”
“你放屁!”
葛兆阳躲了一路刀锋何等艰辛到了京城,临门一脚十万伙计,却被个门房难为,他狠狠抓住赵斌的胳膊,撩开蓬在脸上乱七八糟的头发,急切道:“世子殿下,是我!我是啊,我是葛兆阳!曾去过西北查案的御史台葛兆阳!”
“葛大人!”
赵斌大惊。
半个时辰后,赵奕从宫里匆忙赶回来,拿着葛兆阳带回来的信手都在抖着,“怎么会……舅舅和郑裕和怎么会……会要造反……”
赵斌已经从葛兆阳口中了解了大概,他也很急地道:“戴荣手握十万江南兵马,虽然曾朝另掌握江南水军,但若是戴荣突然起事,恐怕曾朝也要措手不及,戴荣郑裕和乃你的至亲,臣弟担心……”
“孤明白你的担心。”
赵奕缓了几许,思虑只消片刻,便道:“父皇与孤这些年对舅舅跟郑家不薄,不成想竟喂出狼子野心,事关社稷安定,不是纠结儿女情长东宫名声的时候,孤这就进宫与父皇商议,赵斌你与我一起。”
急促脚步略微停顿。
赵斌着急至于一把抓住赵奕的手,想了下说,“太子堂哥,稍等等……”
“怎么了?”
赵斌站在原地将谢宁那封手书拿来,上下看了好几遍,他长舒了一口气,“堂哥莫慌。”
“怎么说?”
戴荣乃他亲娘舅,当年乾元帝登基他是拥趸,郑氏亦然,照葛兆阳所说,江南八道水陆已然被武宁截断,势必造反无疑,祁王赵奕因为科举舞弊案,已然与皇位无缘,但武宁造反这样的事出在东宫太子赵奕的身上,少不得会叫多少人蠢蠢欲动。
赵奕倒是不急这一时三刻。
等了会赵斌道:“堂哥,你看这里,本是急报的信件,谢宁却没由来的填上一句未曾见过曾朝,赵大监也已经在返京的路上……”
“你是说……”赵奕瞳孔骤然方大,“你是说谢宁早先预料到武宁有不臣之心,已经布置了先手?”
“我与谢宁虽然未及生死,但说是至交不为过,他何等聪敏。”赵斌道:“我虽然不敢笃定,但他信上说高识檐已经先走一步,那便是说宰相等泰宁平安等势力必然会先一步跟武宁对上,”
“你是说他们要……”
“对江淮八道曾经铁板一块,那是看在殿下和皇伯伯威严下,但他们若是造反……”
“他们若是造反,泰宁都护府平安都护府变会趁机瓜分!”
赵奕咬牙且地狠狠道:“各地都护府受朝廷监管,若天下太平则一切都好,可一旦战事燃起来,这些人宛如吸血蚂蟥必然争先恐后掠夺……”人口财产、粮食军队,所有土地之上可移动的东西,皆是世家所争抢的资源。
“那如今你觉得如何……?”
赵奕头次对自己这个堂弟如此刮目相看。
赵斌道:“大义灭亲,务必殿下带兵亲征,否则难堵悠悠众口。”
“带兵出征……”
赵奕回到椅子上沉缓地想了片刻,又叫来东宫幕僚商讨到半夜,在夜色漆黑之下进宫。
*
佟显在刀兵之下被胁迫写下数道平安折子,盖上印玺发往京城,按察使团被换到茶盐衙门看押,五百京城护卫与扬州府兵将激战一场,剩余三百余人全部缴械,除了留下六十多具尸体,武建章带一百余北衙护卫逃走。
谢宁总算有机会给廖靖远诊治。
没了参酒刺激,廖靖远口舌不在流涎虽然不能说话,但人已经好了许多。
他跟谢宁掌心写字交流,全家老小从出事后他便再也没见过,恐怕早已遭难,死前能见到谢宁已然死能瞑目,只是愧对双亲叫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被看押在茶盐衙门里,谢宁也不知头顶镰刀何时落下。
如此僵持不到五天,扬州街头家家闭户,官府带头抓人杀了一茬又一茬。
每日夜间都能听见惨叫声。
吓得这些京城官员各个如惊弓之鸟。
贺红胜依旧混在他们当中,但神态依然不同往日,不时还会拿佟显当小丑戏耍。
终于在一天早晨,街上再次传来惨叫声,一名户部主事彻底受不住,大叫起来:“放我们出去!放我们出去!吾乃京城户部主事,替天子巡视,你等蛮横如强盗将我们囚禁在这,扬州府!扬州府难道是要造反吗!”
谢宁正在角落往怀里塞馒头,听见喊声忽地神经一紧。
果然,就见看守兵头大步走过来,二话不说抽刀就砍,鲜血顿时喷出三尺高,吓得一众高高在上的官老爷们鹌鹑般哇哇大叫。
那兵头甩了甩刀尖血,站在庭院当中踩着死掉的官员尸体嗤笑一声,“喊啊,接着喊,再大点声,某看谁声大便叫他立刻见了阎王!”
满院子喊叫声顷刻暂停。
“高官厚禄荣华富贵养出来竟是不如女人!”
兵头子冷冷哼笑,“给饭便赶紧吃,待郑大人举事你们便是第一批祭旗!”
如此又过了五天,扬州街上已经全乱了,深夜里随着一声声巨响,街上乱喊起来,有人喊是贼人打进来了,有人喊是有山贼进来屠城,茶盐衙门的守卫起先还在,后面干脆随着兵头拔刀走了。
一众京城官员六神无主,不知往何处去。
谢宁扶着廖靖远到了门口,等了不到半刻钟武建章带人从巷子深处出来,“谢大人,我们在城中藏了这些天终于再见到谢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