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说廖靖远是全然冤枉的,种种迹象谢宁绝不相信。
但到底何人造此大案,又为何一股脑全仍到廖靖远身上,到底是祸水转移还是旁的,雾里看花,没有切实的证据茶盐衙门被捂得铁桶一般,没有切实的线索和证据,谢宁一时间根本推断不出背后主使,真是目的。
又一日审讯结束。
眼看就要结案,武建章晚饭时候在谢宁出茅房的时候,往他手里塞了个纸包。
谢宁将东西踹进兜里,憋了晚班审讯之后,到了茅房将纸包打开,茅房味大,药渣又被搅得稀碎,谢宁拈着药沫子使劲往鼻子底下嗅,又尝了尝,心下顿时了然。
雷公藤、马钱子……附子……
短短几味药,谢宁就断定廖靖远绝对是被人下毒。
这几样药材组合服用多使人手脚麻痹,舌根不利,但若是在饮食上加上一点点参酒汤,报官一时三刻与中风无异,廖靖远依然瘫在踏上废人了,还在给下这样的药,其用心险恶。
茅房里味道大,蚊蝇乱飞。
谢宁愣是在里头站了两炷香时间。
直到外面有人催,他才慢悠悠出去,身上带着一股臭味。
葛兆阳见是他出来,无奈笑道:“是谢六元呐,我见你喜吃那些海物,怎样吃多了肠胃不适了吧?”
谢宁点点头,并未多言。
葛兆阳却在他胳膊上拉了一把,低声道:“切勿怪我不帮你,等下做我的马车一同回驿馆,我有话要跟你说!”
谢宁抬眸眼底淡漠,全然不似,在众人跟前那样老实。
早先在西北葛兆阳就见识过谢宁的手段,他可没想其他人那样,把大宴开国第一个六元给看轻老实巴交怕得罪人的孬货,葛兆阳道:“谢大人别防备我,我不会害你!”
“嗯。”
“多谢葛大人。”
虽是府衙大牢茅房,谢宁也多了个心眼与葛兆阳点了个头径自走了。
近几日提审乏味得很,那些吓破胆的商人都轮不到京官们胆战心惊,刑部众提官连轻刑都没使得上,全是一问一答,商人们问什么承认什么,半句辩驳没有。
江南潮热不堪。
谢宁刚要上马车就被几个京官告知,晚上他们要去寻欢喝酒,不回驿馆,还请谢宁包涵,若不然一起同去更好,谢宁摇摇头说扬州姐儿太贵婉拒之后,转身装作为难上了葛兆阳的马车。
马车一晃一晃,车帘盖得严实,车里更是一点风都没有。
葛兆阳压低了声音,递给谢宁一个匣子,“此番我得了五千两,几个主事都有只你没有,这是一千两他们几个拿的都是这个数,是我在佟显大人哪里特地要来的。”
匣子拿到手,谢宁挑眉眼底意味不明。
“葛大人也察觉出这里有猫腻了?”
葛兆阳一怔,“廖靖远是你嫡亲师哥,这本官哪里不能知道,但这事儿水深,你没见咱们来了这么久连江南织造衙门的人都没见到半个么?谢大人,我得过你的好处,自然不会忘了,但我也要给你提醒一下,便是这里面有猫腻惊天的猫腻,也不是你我能有力量参与得了的。”
“葛大人说的好。”
谢宁脸皮一晒,取出银票塞到袖子里。
他脸上依然极冷,葛兆阳哪能瞧出他不悦,“谢大人,你也不必这般气氛,我们只是前来调查,至于最后如何还是要回京才能分辨,这银子你还是收下好,你收下了,佟大人便不会再为难你,你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这钱高识檐也拿了?”
谢宁突然问。
“这……”
葛兆阳含糊闪烁,“这我如何得知……”
马车沉闷着又走了一段,葛兆阳谢宁脖子上的头发全都湿粘黏着,谢宁忽然开口:“郑裕和乃太子殿下内地,与武宁都护府是亲子侄的关系,太子大位离不开江南的支持,武宁都护府节度江淮八道,乃是天下最富庶的地方,郑氏作用天下财富近三十年,若说他们忠心太子殿下,但差不多武宁节度使快有十年没进京过。”
葛兆阳脖子倏地一凉,周身都霎时间冷透了,错愕万分地看向谢宁。
谢宁仍旧面色平淡,“若是此番真的只是赋税贪墨,那回京之后便是所有罪责全都廖靖远一人担下,撸掉我恩师的官位便也没什么,只是……”他眼眸倏地睁开,眼底如刀锋,言辞冷厉地道:“但若真的不是……葛大人,江南已然如此富庶,如你所言我们来连京城新建的织造衙门都没半个人露头,若真是的贪墨大案也好,但若不是呢?”
“葛大人,武宁不缺钱不缺兵,出了这样的事您觉得是为什么?”
顷刻间葛兆阳脸色煞白。
马车堪堪停到驿馆门口,车夫已经在报。
“银子自然好话,上下一团和气也并非全然不可,江南风光人人都爱,但是葛大人,你当真不再多想想么,若是一旦戴荣有不臣之心,来日你我;佟显,我们该是个什么下场?”
谢宁说完便走,连个眼神都没留半个。
他心知如葛兆阳这般夹缝中生存的京官,京城官员一抓一大把。
谢宁有把握,葛兆阳心中必然有疑,只是胆子太小,方才跟他说那么多,并未是吓唬,也是笃定了葛兆阳即便不配合他,也并不会出卖他,若不然今日他压根不会主动给自己送银子。
廖靖远若真的定罪。
廖吉昌势必会受到牵累,但党争倾轧是一回事,真的动摇国本江山,坏了所有人的权柄好处才是大事。
廖靖远的药毒性不大,只跟参酒相克才会持续发挥药性,谢宁没脱武建章别的,只是叫他留心着廖靖远的喝用,一应米水必须确定一点酒都没有,若不然人真的没进京城就死了,到时候谁都说不清。
审讯结束之后,再实地勘验盐场、茶山这趟差事就算圆满结束。
又是几天的胡吃海塞。
自从一千两银子进兜以后,佟显明显对待谢宁的态度好了一大截,不光吃饭的时候主动提及大宴第一个六元,更是频频跟江南各处官员夸耀谢宁在陛下跟前如何得脸。
变脸的速度堪比翻书。
谢宁又接连收了三千两银票,待第二日马上要进扬州本地茶山实地查验的时候,傍晚织造衙门的人来找,也没避讳直接进了会馆便说是要找谢宁,有些通商的事情要详询。
京城里的人只有武建章知道谢宁跟赵小脚关系非常。
其他人心思揣揣,纵然心中有怀疑,但更多是羡慕谢宁如此年轻就在皇帝跟前得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