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手同样笼罩在阴影中,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
随着他抬手的动作,雅阁内残留的所有冰寒之气,连同那漫天冰针爆碎后的冰晶,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压缩,
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温度骤降至连魂力都仿佛要被冻结。
一只巨大无比、完全由幽蓝玄冰构成的巨掌,在洛璃和帝玄溟头顶轰然成形!
巨掌纹路清晰,散发着可以冻结神魂、湮灭生机的绝对死寂,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悍然拍下!
目标,正是护住两人的混沌玉光罩,以及光罩下的他们。
这一掌的威势,远超之前的冰针,仿佛要将整个雅阁连同里面的一切都拍成冰屑!
洛璃脸色瞬间煞白,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混沌玉的光罩发出刺耳的悲鸣,金光剧烈明灭,表面裂开细密的缝隙。
她体内的魂力疯狂涌入混沌玉,试图维持这最后的屏障。
帝玄溟也闷哼一声,全力支撑,嘴角溢出鲜血,但他猩红的眼睛依旧死死盯着茶盏方向,那里,母亲微弱的残魂气息在巨掌威压下摇摇欲坠。
帝玄溟咬牙,用出全部力量怒吼:
“幽冥,寂灭!”
轰!
冰与暗,冰寒与死寂,两股有些相似却截然相反,都恐怖至极的力量狠狠碰撞在一起!
刺眼的光芒瞬间吞噬了一切。
狂暴的能量冲击波如同海啸般席卷整个雅阁。
洛璃加固在冰莲周围的屏障剧烈扭曲,发出濒临破碎的哀鸣。
混沌玉的光罩在双重冲击下终于支撑不住,“咔嚓”一声碎裂开来。
洛璃和帝玄溟如遭重击,同时喷出一口鲜血,身体被狠狠掀飞出去,撞在布满寒霜的墙壁上。
光芒与能量乱流渐渐平息。
雅阁已彻底化为废墟,除了那被洛璃竭力护住的冰莲区域,其余地方一片狼藉。
墙壁布满裂痕,地面坑洼不平,覆盖着厚厚的冰晶与黑暗法则的痕迹。
帝玄溟喘着粗气,身上多处渗出血迹,显然受了不轻的伤。
洛璃和帝玄溟背靠墙壁,气息紊乱,嘴角带血,都受了内伤,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刀,死死锁定着门口那道仿佛亘古不变的黑影。
斗篷人依旧站在那里,兜帽下的阴影似乎没有任何波动。
仿佛刚才那惊天动地的一击,对他而言只是拂去了一点尘埃。
他的目光,第一次真正的,带着审视的意味,落在了被洛璃护在身后,冰莲之上的白衣女子身上。
又缓缓扫过嘴角染血,眼神却燃烧着不屈火焰的帝玄溟和洛璃。
那冰冷死寂的气息,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凝滞。
就在这剑拔弩张、空气仿佛凝固的瞬间,帝玄溟掌心那缕微弱的几乎要消散的冰蓝魂息,仿佛感应到了什么,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
一丝纯净古老,源自血脉源头的哀伤气息,如同投入死水的一颗石子,极其微弱却清晰地荡漾开来。
这股气息,与斗篷人身上那浩瀚古老的寒意,竟隐隐有着同源之感。
斗篷人那仿佛亘古不变的姿态,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僵硬。
他那笼罩在兜帽阴影下的头,猛地转向帝玄溟的掌心。
“这气息?!”一个低沉、沙哑,带着难以置信的惊疑声音,第一次不再是直接在识海炸响,而是真正地从斗篷下传出。
那声音里的冰冷杀意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震惊和探寻!
洛璃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变化,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厉声喝道:“住手!阁下若为寻人而来,何不先问清楚再下杀手!?而你所提圣器,更是荒唐至极!”
他的厉喝如同惊雷,在凝滞压抑的空气中炸响。
那斗篷人周身翻涌的恐怖杀意,在感受到帝玄溟掌心那缕微弱却同源的血脉哀息,以及听到洛璃的质问后,竟真的出现了一瞬间的迟滞。
那股仿佛能冻结时空的绝对死寂,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
兜帽的阴影深处,两点幽蓝的寒芒死死锁定在帝玄溟染血的掌心,那里,微弱的冰蓝魂息如同风中残烛,却顽强地散发着源自血脉深处的呼唤。
“问清楚?”斗篷下传出的声音依旧冰冷,但那份漠然却掺杂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如同坚冰下涌动的暗流。他
缓缓抬起那只笼罩在阴影中的手,并未指向洛璃或帝玄溟,而是遥遥对准了冰莲之上端坐的白衣女子,以及她面前那只寒玉茶盏。
“圣魂示警,圣器蒙尘,此地气息紊乱,残留异端之力……”
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压力,“尔等擅闯禁地,触动圣魂载体,引发圣器反击,更妄图染指圣魂本源,此乃亵渎大罪,万死难赎!何须多问?”
最后一句,那冰冷的杀意似乎又隐隐回涌,但显然没有之前那般决绝。
洛璃冷静道:“我是不离城城主洛璃,同样也是诸神盟约的盟主,我并不知道你口中的圣器、圣魂是什么,如果可以,阁下不妨细细道来。”
斗篷人兜帽下的阴影似乎凝滞了一瞬。那两点幽蓝的寒芒,在帝玄溟掌心血脉微息与洛璃挺立的身影之间游移不定。
诸神盟约……
这个在大荒时期拥有特殊地位的联盟名号,显然超出了他“区区凡俗之城”的预判。
可诸神盟约是在大荒之时,为了神魔之战建立的,如今难道还在?
“诸神盟约?”冰冷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可以称之为“情绪”的东西。
一丝极淡的疑惑与审视。
“盟主?”
他的视线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落在了洛璃身上,不再仅仅是扫过,而是带着一种评估的意味。
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神魂,审视着她话语的真实性以及其背后代表的分量。
帝玄溟强忍着翻腾的气血和神魂的刺痛,猩红的眼眸死死盯着斗篷人,嘶哑开口:“你认得这气息?你认得她?!”
他的目光指向冰莲上的女子,又猛地转向自己掌心那缕微弱的魂息,“你口中的圣魂,是不是我母亲?!”
“母亲”二字,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在斗篷人那死寂的气场中激起了一圈更大的涟漪。
斗篷人的身形似乎更加僵硬了。
他沉默着,那笼罩在黑袍下的轮廓仿佛一座亘古的冰山,内部却在进行着激烈的碰撞。
圣魂载体被带离禁地、圣器反击被触发后反被毁坏是铁一般的事实,不容辩驳。
但眼前这年轻男子掌心的同源血脉气息,以及这女子自称的“诸神盟约盟主”身份,却将原本清晰的“亵渎者”局势搅得混乱不堪。
斗篷人开口了,“这具躯体是我族圣魂的载体,绝对并非你的母亲。”
帝玄溟蹙眉,“怎么可能?”
斗篷人隐在兜帽下的眸色一动,这躯体的相貌会随着氏族每一代的圣女改变,上一任圣女离开后再没有归来,虽然他们已经有了新的圣女,可上一任圣女并没有死去,圣魂载体的样貌也无法改变。
难道……
斗篷人隐在兜帽下的眸色剧烈波动,这具圣魂载体的样貌,正是上一任圣女的容颜。
而圣女……
上一任圣女确实在数千年前离开冰封王座后,就再未归来。
族内虽有传言她已陨落,但其留在圣殿的魂灯却始终未灭,只是光芒黯淡至极。
新的圣女早已继位,可圣魂载体却只有在上一任圣女死亡后才会更换样貌。
无数碎片在斗篷人冰冷沉寂了无数岁月的心湖中疯狂碰撞。
“不可能?”帝玄溟的嘶吼带着血泪的控诉,他猛地指向冰莲上那尊毫无生机的躯体,“这容貌,这气息,还有那声溟儿!你告诉我,这不是我母亲?!那她是谁?!你族中一个冰冷的器物吗?!”
他掌心那缕微弱的魂息仿佛感应到他的悲愤,不甘地跳动了一下,散发出更清晰的哀伤与眷恋。
洛璃按了按他的掌心,“冷静。”
她也踏前一步,眼眸锐利如刀,锁住斗篷人:“阁下,若此躯真如你所说,是你族圣魂载体,其样貌为何会与他记忆中的母亲一般无二?他掌心的血脉共鸣又作何解释?诸神盟约尚在,阁下若执意不问缘由便下杀手,即便今日我二人殒命于此,他日盟约诸族查明真相,你族亦难逃干系!”
“诸神盟约,”斗篷人低沉地重复着这四个字,兜帽下的阴影似乎更深沉了。
他似乎在极力压制着什么,那死寂的气息不再稳定,隐隐透出一丝混乱和难以置信的惊悸。
他猛地抬头,那两点幽蓝寒芒穿透阴影,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向帝玄溟,不再是审视,而是带着一种近乎穿透灵魂的探查。
目光死死锁住帝玄溟那双因愤怒而猩红的眼眸深处。
就在这一刹那。
帝玄溟那双燃烧着怒火与绝望的黑眸最深处,一点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冰蓝色幽芒,如同沉睡万载的星辰被骤然点亮,倏忽一闪。
那并非魂力光芒,而是一种源自血脉最深处,与生俱来的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