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我和月宜答应回怀州,是因为你们两个有去处、时刻是在一起的。”
“现在你要进宫去,晚姐儿还不能跟在你身边,你觉得我们会把你一个人撂在京城不管?这叫什么家人?”
柳翠云语气急躁,佑景却听得眼圈泛红。
“可是我不想连累你们……”
“什么叫连累?你以后当了皇帝,我们可就是皇亲国戚了,面上多有光啊!你尽说这些扫兴的!”
柳翠云一边说一边拉着月宜的手也坐了下来。
她故作认真道:“以后你可不能忘了我和你月宜姐姐。”
“我给你洗过衣服、做过饭,你月宜姐姐给你裁纸研墨借书,这都得用真金白银换呢。”
“到时候你就给我们在皇宫里面起一座楼,二十丈的,跟咱们进京前路过的那个塔一样!”
佑景破涕为笑。
柳翠云说的是城外的了望塔。
即使柳翠云说得认真,佑景也知道她们是什么样的人。
柳婶刚进陈家的时候,和陈映晚一起开小摊,一文钱都要算得明白仔细。
挣了钱,连一件新衣裳都不舍得买,更别提什么珠宝首饰。
有人看陈家挣钱眼红,想来借钱花,柳翠云几句话就把对方怼了出去,一文都不肯外借。
但关键时刻,总有些东西是比银子更重要的。
佑景相信,如果可以用金银来换他的自由,那柳翠云倾家荡产也会愿意的。
可越是这样,他就越不想连累她们。
见佑景还是沉默不语,陈月宜挨着佑景坐下,她从身后拿出一个四方的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本书。
“还记得吗,这是你给我的书。”
“你说,如果你真的能走上这条路,那你会竭尽所能改变一切。”
佑景点头:“我记得。”
“我一定会改变的,但我并不想让你们和我一起辛苦。”
陈月宜却挑眉问道:“你是觉得我吃不得苦吗?还是觉得我帮不上忙?”
佑景连忙摇头:“当然不是!月宜姐姐很厉害,我只是这条路很辛苦……”
“我当然知道辛苦,可为什么你能走得,我就走不得?”
“难道你觉得我只能站在原地,等着别人来解救我吗?”
“你曾告诉过我,我们没有什么两样,你能做的我也能做,我相信你的话,将这本书留到了现在。”
连柳翠云都没注意到,从那天开始,月宜重新开始读书了。
每当她怀疑这一切是否有意义的时候,她就会想起佑景递给她的那本书。
如果连别人都在为了她未来渺茫的可能而努力,那她为什么要放弃自己呢?
她一定要比别人更努力,才能在机会到来的时候狠狠抓住。
“我想,现在就是我想要的时机。”
“所以佑景,我想留在京城,和你并肩作战。”
“如果你认为我有能力去做你想做的事情,那就请将我当成你的战友,而不只是需要你保护的家人。”
柳翠云连声道:“哪怕只是家人,我们也能帮得上你呀!”
佑景望着月宜坚毅的眼神,又看了看娘亲。
陈映晚朝他一笑。
佑景抿着嘴唇,眼神几经复杂变化,最后重重地点头,扬起笑容。
“好。”
“我们一家人永远都在一起!”
他们会一同改变这个世界的。
.
陆殷辞在听陆明煦说完宫中发生的事情后,很快就猜到了佑景的身份。
他难免有些惊讶。
毕竟这么多年,他亲眼看着佑景长大,没人比他更能确信发生了什么。
佑景身为皇帝的骨肉,几次陷入危险境遇,皇帝竟然都没有出手。
皇帝或许根本就没派人暗中保护佑景。
但转念一想,陆殷辞也明白过来。
毕竟当初的皇帝孤立无援,没有任何权力。
以皇帝当时的能力,倘若真的派人保护佑景、时刻了解佑景的动向,那么佑景很快就会被太后发现。
所以,不如就让佑景真的成为一个遗孤。
至少能保下命来。
可以料想,皇帝得知佑景出现在京城时,一定也是很震惊的。
连出生都没来得及看一眼的亲骨肉啊,在外流落八年,终于回到了自己身边。
倘若不是为了等尘埃落定,皇帝恐怕早就迫不及待地将佑景接走了。
对于皇帝来说,如今能试探陈映晚和佑景、给他们选择,已经足够仁慈。
只是皇帝再仁慈,以后陈映晚的路也会十分难走。
“你打算怎么办?”
陆殷辞缓声问道。
坐在他对面的陆明煦面无表情。
“如果映晚同意,我就带她和佑景、柳婶她们离开京城,把他们送到安全的地方。”
总之,只要陈映晚想,谁也别想拦着他们。
哪怕皇帝知道了,也不敢和他翻脸。
手握兵权就是有底气,这就是陆明煦一直想拥有的话语权。
即使他不能和映晚一起离开,但只要映晚和佑景高兴,他就高兴。
陆殷辞却问:“他们逃了,一切就能结束了?”
陆明煦抬了抬下巴:“是,皇帝敢追他们,我就派人去拦。”
陆殷辞望着弟弟的模样,不由想起爹娘尚在时,自己在怀州也是这般意气风发、不可一世。
少年意气总是容易冲动,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如今的弟弟有冲动的资格。
“映晚或许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陆明煦一顿,下意识以为对方又要诋毁陈映晚。
下一瞬却听陆殷辞又道:“她身上有很多神秘之处,如果你不清楚,就不要替她做决定。”
“我想有些事情,不是她想做就能做的。”
陆明煦微微皱眉:“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殷辞望了眼窗外,沉声道:“我无法解释,因为我也没有弄清楚。”
更可悲的是,或许他这辈子都没办法弄清了。
但陆明煦可以。
陈映晚和陆明煦总是相互信任的,如果陆明煦去问,或许能得到他所无法触及的真相。
而至于真相到底是什么,陆殷辞已经放下执念。
“如果她愿意告诉我,自然很好。如果不愿意,那这个秘密就在你这儿终结。”
陆殷辞选择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