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贺修晏的那番话如醍醐灌顶一般,让宋柏明如梦初醒。在经历了一夜的辗转反侧后,他终于下定决心,要为温青料理后事。
第二天,宋柏明便开始忙碌起来,他四处张罗,力求将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温青年纪轻轻就不幸离世,而且还是死于非命,这让宋柏明倍感痛心。因此,贺修晏建议他低调处理此事,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和关注。
下葬那天,前来吊唁的人并不多,主要是温青生前的一些朋友、同事以及贺家的人。尽管如此,现场的气氛依然凝重而哀伤。每个人都沉浸在失去温青的悲痛之中,有的人甚至忍不住痛哭流涕。
宋柏明虽然已经与白心慧相认,但白心慧并不打算让司家人知道这边的情况,所以这次事情,白心慧也只是在电话里安慰了宋柏明几句,白家跟司家并没有派人前来。
葬礼结束后,人们纷纷离去,整个现场变得空荡荡的,只剩下宋纤羽一个人。她缓缓地走向温青的灵位,待站定在灵位前时,她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那张黑白照片上熟悉的脸庞,泪水像决堤的洪水一般,无声地滑落。
与此同时,贺修晏正在外面打电话,安排着后续的一些事宜。当他回到灵堂时,一眼就看到了宋纤羽正抱着温青的相片哭泣。悲伤的模样让他的心头跟着痛了起来。
贺修晏静静地站在门外,没有去打扰屋内的宋纤羽。他默默地点燃了一支香烟,烟雾在他眼前缓缓升腾。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贺修晏静静地抽完了一整根烟。他缓缓地吐出最后一口烟雾,然后掐灭了烟头,迈步走进屋内。
宋纤羽正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贺修晏走到她身边,轻轻地将她抱入怀中。
接到贺修晏的那个电话之后,司廷也就定了机票回国。
卢淑婷是不想放人离开,但也知道强留下来只会让司廷也更加厌恶自己。
所以在司廷也离开的那天晚上,她跟司廷也说,“我会自己把孩子带大的。你放心做自己的事情吧。”
这话似在表明卢淑婷的立场。
卢淑婷放弃了司廷也,但坚持要这个孩子。
司廷也对她之前的怨恨因这句话,却无端地泛起了一丝愧疚。
他说:“好好照顾自己。”
之后就去了机场。
从Y国匆忙赶回。
他一下飞机,便马不停蹄地直奔宋家。宋家大门紧闭。
司廷也无奈地在门外蹲了下来,焦急地等待着。没过多久,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驶来,停在了宋家门前。
车门打开,宋纤羽抱着一个灵位从车上走了下来。她身着一身黑色的丧服,胸前佩戴着一朵洁白的花朵,显得格外肃穆。
同样身着黑色衣服的贺修晏紧紧地扶着宋纤羽的胳膊,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朝院子里走去。司廷也的目光紧紧地跟随着他们,从宋纤羽苍白的面庞上移到了她手中捧着的相片上。
相片中的女人笑着,眉眼弯弯。
跟宋纤羽笑起来的模样十分相似。
司廷也没见过温青。
没想到第一次见面却是在这种情况。
心里沉甸甸的。
有种无法言说的沉痛压着他喘不过气来。
宋纤羽在下车的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司廷也,但她并没有想要理会他的意思,漠然地收回视线,全当他不存在。
“纤——”
司廷也想喊她,想抱一抱她,可看到她冷漠地收回视线,终究是没喊出口。
他看着两人走到院子里,然后又走进房子里。
司廷也靠在院子外面的墙上。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如何做,要做些什么。
天空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小雨。
司廷也就这样一直蹲在院子门口。
直到某个时候,贺修晏从房子里走出来,撑着一把伞走到他面前。
司廷也:“你是来赶我走的吗?”
贺修晏只说:“她现在需要休息。”
都是聪明人。
司廷也当然听懂了话里的意思。
舔唇苦笑,“我知道了。我会离开。我只是……我只是还想多看她一眼。\"
闻言。
贺修晏认真凝视着眼前的男人。
额前碎发微乱,脸色憔悴,带着浓厚的风尘仆仆的气息。
贺修晏语气软了一点:“看过了就走吧。她现在需要的是安静。”
说罢将伞递给司廷也,人转身离开。
司廷也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
嫉妒、不甘、又无能为力。
他多么想、多么想能够光明正大地去宋家,多么希望此刻照顾宋纤羽的是自己。
可是……
“贺老师。”
贺修晏脚步顿了一下,只是一下接着便重新抬脚离开。
司廷也见状再次喊了一声,“贺老师,我……我现在能为她做些什么?”
*
别墅二楼的房间里,宋纤羽静静地站在窗帘后面,不多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她身后传来。
宋纤羽缓缓扭过头目光落在了那个缓缓走来的身影上,之后走到床边,双手抱着膝盖坐着。
贺修晏手中端着一杯温水,小心翼翼地走到她身边,将水杯递给她。
“他走了。”贺修晏轻声说道,声音中透露出一丝试探的意味。
宋纤羽接过水杯,小口小口地喝着。过了一会儿,她放下水杯,抬起头看着贺修晏,问道:“你们聊了什么?”
贺修晏拉过一把凳子,坐在宋纤羽旁边,他的眼神有些复杂,似乎在犹豫着什么。过了一会开口说道:“你不问问这次车祸的事情吗?”
这几天她人醒着的,看似跟以往差不多,没什么异样。可决口不提车祸的事情。这也从侧面证实她还在逃避中。
贺修晏原本是打算把案件处理好之后再跟她谈这件事,并且打算隐瞒司家是幕后的指使者。但司廷也回来了。
贺修晏觉得,有的东西就算他竭尽心力地去为她做好,还是不能从根本上让她彻底走出来。就比如温青的这次车祸,又比如宋纤羽跟司廷也之间的感情。
如果让宋纤羽知道司廷也爷爷是罪魁祸首,他们两人再也不可能。
贺修晏承认自己有些自私,可事实也确实如此。
宋纤羽听到这话时候身体微微一震,她当然记得当天那惊心动魄的一幕。那辆车直直地朝她撞来,速度之快让人猝不及防。而更让她震惊的是,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第二次明显也是冲着她来的。
那个司机她不认识,但她心里清楚想要她死的人,从头到尾只有一个,那就是温岚。
她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然后看着贺修晏,“是温岚跟聂斌的人吗?”
“不是。”
贺修晏面色复杂,又带着几分凝重的试探:“江州那边有了一些新的发现,肇事司机赵明的幕后指使者很有可能是司建辉,也就是司廷也的爷爷。不过目前我们还没有确凿的直接证据能够证明这一点。”
“怎么可能?”
宋纤羽下意识地反驳,只觉得荒谬。
“他爷爷为什么要这么做?不可能的,就算是未为了阻止我和司廷也在一起,可,……可那是生命。可这也太荒谬了,怎么能拿别人的生命开玩笑?”
宋纤羽的反映在贺修晏的意料之中。
等她说完,缓缓解释,“事情还在调查当中。还没有直接的证据。我只是提前跟你打个招呼。别多想。”
话是这么说。
依贺修晏的性子,他能说出这种话,就代表真相大差不差。
宋纤羽冷静下来问,“温岚呢,这件事跟她没关系吗?”
她还是有点不敢相信,总觉得温岚才是罪魁祸首。
贺修晏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接着说道:“我已经派人一直盯着温岚了,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我们都会第一时间知道。你放心,不管是谁,只要他们触犯了法律,都必将受到应有的制裁。”
宋纤羽复杂地看着贺修晏,最后只说了句“谢谢”。
*
司廷也去了 J大,他心里一直惦记着那场车祸。
直觉告诉他,他应该认真地查查这件事,而不应该全听贺修晏的一面致辞。
他拨通了司灵星的电话,想要从她那里了解更多的情况。
此时的司灵星和陈鸣正在食堂里悠闲地吃着饭,突然听到手机铃声响起,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些惊讶。毕竟 Y国和国内有时差,现在 Y国那边应该是半夜三更才对。
司灵星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了电话:“哥,你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啊?”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司廷也急切地打断了:“我在你宿舍楼下,你现在立刻过来!”
司灵星一下子愣住了,她完全没有想到司廷也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哥,你——”还想问些什么,但司廷也根本不给她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
“怎么了?”一旁的陈鸣看到司灵星的表情有些奇怪,便开口问道。
司灵星回过神来,对陈鸣说:“我哥回来了,他在楼下等我,我得过去找他。”
陈鸣微微蹙眉,很快关切地问她:“要不要我陪你一起过去?”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
司灵星连忙摆手,说完,她便匆匆忙忙地向宿舍楼下跑去。
气喘吁吁地跑到宿舍楼下时,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那里抽烟的司廷也。
“哥,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你,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司灵星一脸惊讶地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司廷也,只见他面色阴沉,浑身散发出一种令人压抑的阴郁跟颓废之气。
司廷也缓缓转过头,视线盯着司灵星,冷冷地开口:“你这些天在做什么?”
司灵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质问搞得有些莫名其妙,她眨了眨眼睛,如实回答道:“上课、吃饭啊,哦对了,你离开那几天我一直陪着妈妈呢。她在江城待了几天,我就一直陪着她到处玩。”
“我给你打电话,你都说在忙着上课,原来是忙着玩啊!”
司廷也嘴角泛起一抹冷笑,嘲讽地说。
司灵星听出了他话中的不满,心里不禁有些发虚:“那几天确实挺忙的,不过这几天就清闲一点了。哥哥,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对了,卢姐姐真的怀孕了吗?”
司廷也的脸色愈发难看,他瞪着司灵星,厉声道:“你不是喜欢纤羽吗?要她当你嫂子?怎么一听说卢淑婷怀孕了就迫不及待地倒戈了?”
“什么嘛?你不讲道理。”
司灵星觉得委屈,“我才没有,你别血口喷人。你一回来就发神经,我不理你了。”
“我发神经?”司廷也气极反笑,“这几天我给你打电话你不是不接就是找借口挂断,你是故意将纤羽的事情瞒着我?”
司廷也的质问让司灵星顿时哑口无言,她低下头,不敢直视司廷也的眼睛。
她确实有意隐瞒。
但更多的是担心。
担心司廷也在国外着急而已。
可她不能为自己辩解。
司廷也见状,心中的怒火更甚,“我是怎么跟你叮嘱的?嗯?我让你帮我多注意她的情况,有什么事情一定要跟我说。可你呢?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面对司廷也的质问,司灵星心虚又委屈,结结巴巴地说:“哥哥,对不起,我……”
司廷也真是气死了。
这么大的事情居然瞒着他。
他真的想揍她一顿。
“别对不起了,把当天的情况再跟我说一遍。”
司灵星有些慌乱地避开了哥哥的目光,“我……我其实也不是很清楚。我听人说的,之后上网查了一下。哥,我帮你找相关的话题,你自己看看。”
司廷也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没有说话。司灵星的心里愈发不安起来,她觉得哥哥好像对她有些失望。
“算了。不用找了。”司廷也突然说道,声音里透露出一种深深的疲惫和无力。说完,他整个人忽然像失去了力量一样,身体微微后仰靠在墙壁上,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司灵星从未见过哥哥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疼得厉害。她连忙上前一步,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了司廷也,“哥,对不起。对不起。”
司灵星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愧疚和自责。
“我想等过一段时间再说,毕竟卢姐姐有了你的孩子。我怕这边的事情会影响你思考做的决定,所以——”司灵星解释道,她的话语有些断断续续。
“所以你就一直瞒着我。”
司廷也却猛地推开了她,“你真的挺让我失望的。”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抬脚大步离开。
司灵星望着哥哥渐行渐远的背影,委屈地摸了摸眼睛。
陈鸣远远看着这一幕。
并没有想着上前去安慰司灵星。
他唇角忽然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之后抬脚追上了司廷也。
“司廷也,我们聊一聊?”
司廷也听到陈鸣的声音脚步一顿,微微扭头看向来人。
阴郁的眼里浮现几分讥讽,微凉的目光落在陈鸣身上,嘴角冷嗤,“怎么,想给你大舅哥敬茶?”
陈鸣无视他的讽刺,只是反问:“你不想问学姐的事情吗?我可以告诉你。”
换个人说这话,司廷也可能都会心平气和。
只是从过往情敌的嘴里说出来,就变了味道。
“呵。”
司廷也轻嗤了一声,视线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你私下找我聊另外一个女人的事情,不怕灵星知道?还是说你对宋纤羽还没死心?我警告你,要是我发现你做了对不起灵星的事情,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陈鸣脸上仍旧平静,“随你怎么想。如果不想听就当我多嘴。”
说完这句他转身离开。
“等等。”
司廷也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所以你要聊什么?”
“聊一聊这次车祸,或者说,宋纤羽肚子里的孩子。”
司廷也瞳孔皱缩:“你什么意思?”
陈鸣垂眸低声笑了一下之后直视他,神色讥诮:“她怀了你的孩子,但又流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