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敬书座下的马,被突然掉下的他给惊吓到,直接扬起了马蹄,重重踩在了他的胸膛上。
随后朝着来时的城门方向跑去。
扑哧一声!
温敬书直接呕出了一大口鲜血。
感受到生命不断流逝,温敬书不死心回头,仰视着坐在马上的慕青鱼。
她神色冷漠,视线锐利如箭,看他的眼神没有一丝温度。
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和真正的谢思愉,会是这样一个不可挽回的结局。
为什么……会是慕青鱼呢。
为什么会是她啊!
换成其他任何一个人,他不会有如此惊涛骇浪涌来的强烈悔意。
温雪菱冷眼看着地上那个瞬身抽搐的男人,想到他曾经居高临下睥睨自己的样子,心里涌现出痛快。
这样的人,只有彻底摧毁掉他自以为是的精神信仰,才能让他如坠地狱那般痛苦不堪。
而曾经那位救赎了他的谢思愉,就是他给自己树立的精神信仰。
对温敬书这个人来说,他给自己的薄情寡义,覆上了以身相许的报恩戏码,还妄图从百姓们口中得到钟情的美名。
这就是他当年为何要杜撰原配之死的缘由。
就是为了满足他自私自利的虚名。
另外仅剩的一成。
是因为他遇到谢思愉的时候,恰恰是他这个状元郎,被帝王贬去北境最落魄的时候。
在战场上,有很多吃不起饭的百姓,会去尸首上捡之前的东西。
也有像温敬书这种落魄潦倒之人,想要去见谢老将军。
借助「军师」之类的法子,为战役赢来一丝胜率,从而求来他在帝王面前为自己美言几句。
为他争取一个重新回到京城的机会。
当年,温敬书就是奔着这个目的前往的战场,没有想到会被偷偷潜入北境的蛮夷捉住。
濒死挣扎之际,谢思愉救了他一命。
她也就因此,非常不幸地成为了他渴望的目标。
温敬书觉得只要自己得到,这个如天神一般救他出水火的女人,就可以重新成为京城的人上人。
这才是他进入京城后,将计就计与紫樱发生亲密的原因。
从头到尾!
他都是一个自私自利到极致的男人。
慕青鱼也从自己遥远的记忆里,找到了当时温敬书说过的一句话。
他说:“谢小将军,今日你救我了一命,温某愿意以身相许,报答将军的救命之恩。”
此时此刻。
她突然原封不动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温敬书眼睛亮了亮,拼了命朝着她的方向仰头,伸出去的手不停颤抖,努力想要去碰触她。
在温敬书殷切求生的目光下,慕青鱼一字一顿漠然开口。
“我还记得,当时我就拒绝了你的无礼报答。”
那一年,血迹遍布北境战场上。
慕青鱼顾念着他男子的脸面,在将士们面前拒绝他的时候,说得比较婉转。
而眼下,当着双方所有将士的面……
她毫不留情戳穿道:“明明就是想要攀附我谢家的宵小之徒,还故意用以身相许的理由。”
“温敬书啊温敬书,你当真一把算盘打的震天响,以为我年纪小看不出来?”
“什么一见钟情的倾慕,什么报答救命之恩,你这种人可没有如此高尚的灵魂和品行!”
温敬书被这些话说得胸膛不断起伏,本就颤抖的身体愈发冰冷。
他好似又回到了当年的战场。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温敬书急于给自己辩解。
然而,就在他怒吼出声的下一瞬,就又紧跟着吐出了一口鲜血。
只不过他这次吐出来的血,是浓浓的黑色。
不怕他死,就怕他死的不够痛苦,慕青鱼扫过去的眼神,将他刚才怒吼的那股气势瞬间搅碎。
温敬书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慕青鱼的方向爬过去。
从周墨津明明能拉他一把却没有动,他就知道这个男人不准备救他,也就没有开口朝他呼救。
牙齿死死咬着嘴唇,拼着最后一口气往前爬。
身后的地上爬出了一条明显的痕迹。
“不是这样的,谢思愉,思愉,我是真的爱你,我是真心想要报答你的。”
“还有,青鱼,我救你的时候也是真心的!”
“当时你面色惨白躺在花溪县的河边,冰天雪地里,若不是我发现了你,你早就已经死在了雪地里!”
温敬书胸前的肋骨,都被马踩断了好几根。
又因为袖箭上不停作痛的毒药,麻痹了他所有的知觉,竟然让他暂时感受不到身体上的痛。
温雪菱眼睁睁看着他,肋骨戳出皮肉露在外面,在爬行的时候又沾染上了泥土。
红色的血液,赤黄的泥土,还有瘆人的白骨……
说他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都不为过。
看到慕青鱼对他极力争辩的话,无动于衷,温敬书连呼吸都要呼吸不上来了。
在他还想要往前的那刻,翻身下马的梁念屿已经站在他面前,手里长剑直接落在了他的脖颈处。
慕青鱼更是毫不客气开口说道:“那我宁愿死在那年冬天,也不想和你有任何的牵扯。”
“温敬书,你让我每每回想起来与你相处的时日,就觉得恶心!”
在记忆恢复后,想起过去自己对梁诀的情感,慕青鱼才知道自己对温敬书的那种感情,从来都不是爱情。
那不过是一个失去记忆的孤女,对救命恩人提出成亲要求时的妥协。
是将就!
从来都不是爱。
慕青鱼想起梁诀离开时的眼神,眼尾微微上扬。
在低头看到地上的温敬书时,又在顷刻间变得比冬日雪山的千年寒冰都要冷。
“温敬书,从始至终,我爱的人都不是你!”
这句话无疑是摧毁温敬书的最后一根稻草,带着泰山压顶的气势,将他狠狠砸在了地上无法动弹。
他眼神茫然看着她。
不理解她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寂静的城楼之外。
两方军队之中,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慕青鱼的脸上。
她周身气场凌厉全开,语气更是坚定如磐石,“谢思愉没有爱过你,慕青鱼更没有爱过你。”
“哪怕是与你朝夕相处的那七年,我都只是在将就罢了。”
将就?怎么会是将就呢?
温敬书眼睛死死瞪大,厉声吼出了声音,“不会的,我不信!我不信你说的……”
话没有说完,随之而来的是喷出去的漫天黑血。
温敬书:“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