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俊吐出的雪茄灰落在锃亮的皮鞋上,他身后的黑衣壮汉如蝗群般涌动,百双皮鞋摩擦地面的声响汇聚成令人窒息的低频震颤。十名贴身保镖组成的人墙将他护在核心,金丝眼镜后的瞳孔闪烁着复仇的狂热:\"黑寡妇,缠住那个保镖!\"
淬毒的蝴蝶刀在黑寡妇指间划出银弧,她的军靴碾过地面碎石,带起的气浪让三米外的秦云都感到皮肤刺痛。孤狼横刀格挡的瞬间,金属交击声如裂帛般炸响,火星溅落在两人交叠的手臂上,烫出细密的焦痕。\"滚开!\"孤狼的匕首划破黑寡妇的肩带,却被她以膝撞逼退,高跟鞋跟在柏油路上犁出半寸深的痕迹。这女人的格斗术如同缠绕毒蛇,每一次错身都伴随着致命杀招,虽始终被孤狼压制,却用血肉模糊的小臂硬生生拖延着时间。
秦云将外公护在医院大门的立柱后,老人因化疗而脱落的头发散落在肩头,每一次急促的呼吸都牵扯着胸腔的剧痛。上百道黑影如潮水漫过广场,最前排壮汉手中的消防斧反射着阳光,刃口的寒光直刺秦云眼底。他能清晰听见外公喉间的痰鸣,那声音像根细针,反复穿刺着他的神经——昨夜在病房,老人还强撑着用颤抖的手给他剥橘子,说\"云儿,尝尝,这是你小时候最爱吃的品种\"。
当第一把钢管挥向面门时,一声暴喝突然撕裂空气。
秦云猛地抬头,只见医院三楼的雨棚边缘伏着道黑影,那人背着正午的太阳,肩胛骨处的旧伤疤痕在逆光中如蜈蚣般扭曲。是七杀!他腰间的战术背心上挂满弹匣,腿侧绑着的军刺反射着冷光,落地时竟在地面震出蛛网般的裂痕,惊飞了梧桐树上的麻雀。
\"七...七杀?\"秦云的声音被激动揉碎,三个月前在临海市码头,这个男人为保护他挡下砍刀,如今左眉骨处新增的疤痕斜入鬓角,让那双总是眯着的眼睛显得格外狠戾。七杀颈间的狼牙吊坠随着疾冲的动作甩成直线,作战靴踏碎地面反光的瞬间,秦云看见他裸露的小臂上布满新的咬痕——那是与猛兽搏斗才会留下的齿印。
黑衣壮汉的第一记直拳尚未递出,就被七杀的肘击撞断鼻梁。\"咔嚓\"声中,那人的面骨向内塌陷,整个人如破麻袋般倒飞出去,后背撞碎医院的玻璃门,残片飞溅时竟割破了三名同伴的脖颈。七杀的动作快到拖出残影,右膝顶碎第二人肋骨的同时,左手已扣住第三人的手腕,在骨骼错位的惨叫中,将其当作盾牌撞向蜂拥的人群。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戮。
秦云眼睁睁看着七杀如热刀切入黄油般劈开人墙,每一次出拳都伴随着血肉横飞,每一次转身都留下满地呻吟的躯体。壮汉们挥舞着砍刀冲来,却被他用擒拿术卸去关节,反手将刀刃捅进对方小腹;有人从背后偷袭,却被他拧断颈椎,尸体还保持着扑击的姿势倒在地上。阳光透过他翻飞的衣角,在地面投下不断扩大的血泊,那些挣扎的黑影在猩红的反光中扭曲成怪异的形状,像幅正在融化的地狱画卷。
\"他...他到底是什么人?\"外公的手指深深掐进秦云的胳膊,老人浑浊的眼睛里映着七杀撕裂壮汉喉管的画面,喉结剧烈滚动着说不出话。秦云这才想起,七杀从未在外公面前展露过身手,这个总是沉默着站在角落的男人,竟藏着如此恐怖的战力——他想起七杀曾说过在金三角的佣兵生涯,当时只当是酒后笑谈,此刻才明白那些轻描淡写的字句背后,是多少白骨堆成的路。
周俊的领带已经歪斜,他看着百名精锐在三分钟内折损殆尽,最后一个壮汉被七杀拧断脚踝时,那声惨叫像根针戳破了他所有的嚣张。当七杀擦着指关节的血迹走向他时,周俊才发现这个男人的作战服上浸透了血,却分不清哪些是敌人的,哪些是他自己的。
\"云哥,七杀救驾来迟!\"男人单膝跪地,拳心触地的瞬间,地面竟渗出淡淡的血迹。秦云俯身搀扶时,触到他肩背处黏腻的伤口——那是未愈合的枪伤,子弹孔周围的皮肉还翻卷着,显然是三天内新受的伤。
两人相拥的刹那,秦云闻到七杀身上混杂着硝烟、血腥味和某种草药的气味。孤狼那边也已制服黑寡妇,此刻正用匕首抵着女人的后颈,她染血的蝴蝶刀被踩在脚下,刀刃反射的光映着孤狼手臂上新增的抓痕。
\"你他妈到底是什么怪物?!\"周俊突然歇斯底里地吼叫,他颤抖着从腰间拔出仿制手枪,枪身刻着的劣质龙纹在阳光下扭曲变形,\"他现在就是个穷光蛋!你帮他能得到什么?!\"
七杀缓缓起身,目光扫过周俊的脸时,嘴角勾起抹冰冷的笑:\"三年前在缅北,我被毒枭打断腿筋,是云哥背着我爬了五天五夜。\"他卷起裤腿,小腿内侧有道深可见骨的疤痕,\"他把我从死人堆里拖出来的时候,自己后背中了三枪。\"阳光照在那道疤痕上,像条沉默的蜈蚣,\"现在他需要人站出来,我七杀就把这条命还给他。\"
秦云的心脏猛地一缩。他从未听过这段往事,记忆里的七杀总是寡言少语,每次任务完成后就默默消失,原来在那些空白的时间里,这个男人用血肉为他铺就了退路。
周俊突然扣动扳机。
两声枪响在空荡的街道上回荡,两颗子弹分别嵌入七杀的肩胛和小腹。秦云惊呼声未落,就看见七杀只是身体晃了晃,竟像没事人一样继续前进,子弹带出的血珠在地面溅出细小的红点。周俊吓得连连后退,直到后腰撞上垃圾桶才发现,子弹打在七杀身上,竟只留下两个浅浅的血洞,连骨头都没伤到!
\"你...你是变种人?!\"周俊的手枪\"哐当\"落地,他这才想起黑市传闻——某些佣兵会注射强化药剂,皮肤硬度堪比防弹钢板。七杀瞬间欺近,铁钳般的手掌攥住他的手腕,在两声清脆的骨裂声中,周俊的腕骨和肘骨同时折断,惨叫声未及出口,就被七杀像拎小鸡般提起。十余名保镖见状四散奔逃,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如鼓点般密集,很快消失在街道拐角。
\"云哥,人带来了。\"七杀将周俊掼在秦云脚下,血珠顺着他腹部的伤口滴落,在地面汇成蜿蜒的细流。他却毫不在意,伸手探入伤口,硬生生将子弹抠了出来,弹头还带着温热的血,\"这种玩具枪,跟牙签似的。\"
秦云看着跪在面前的男人,周俊的尿骚味混合着血腥味扑面而来,这场景与几小时前何其相似——那时他跪在冰冷的地面上,感受着尊严被碾碎的痛楚,而外公在一旁无助地咳嗽。
\"放过我...秦少...我给你一个亿!不,两个亿!\"周俊的额头磕在带血的地面上,混着灰尘的血污糊满整张脸,发髻散乱的样子像条丧家之犬。
秦云蹲下身,指尖挑起周俊的下巴。男人瞳孔里映着他冰冷的脸,眼白中布满惊恐的血丝。\"刚才,你让我跪的时候,\"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有没有想过,人在绝境时,尊严有多廉价?\"
周俊剧烈地颤抖起来,牙齿磕碰着发出\"咯咯\"声。孤狼将捡来的手枪递到秦云手中,金属的冰冷触感让他想起外公病床前的氧气瓶——那规律的气泡声,此刻仿佛就在耳边。
\"秦云...我真的知道错了...\"
秦云举起枪,黑洞洞的枪口抵在周俊眉心。男人的眼球疯狂转动,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到一丝怜悯。远处传来警笛的呼啸,由远及近,像某种命运的倒计时。
\"你知道吗?\"秦云突然笑了,笑容却未达眼底,\"我外公只剩三十天生命了。\"他想起昨晚老人在病床上,用枯瘦的手指抚摸他的头发,说\"云儿,以后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你刚才带着人冲过来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一个将死之人,连最后的安宁都得不到?\"
周俊的瞳孔骤然收缩,尿失禁的恶臭更加浓烈。
扳机被扣动的瞬间,秦云听见七杀在身后低声说:\"云哥,让我处理吧。\"
最终枪声没有响起。秦云放下枪,看着周俊因恐惧过度而晕厥的脸,突然感到一阵反胃。警灯的红光穿透街道,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满地呻吟的黑衣壮汉身上,像道无法愈合的伤疤。
七杀默默递过水壶,秦云接过冲洗手指,却发现血腥味早已渗入皮肤纹理。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这一次,似乎是为那些在阳光下扭曲的阴影而来。他抬头看向七杀,男人正在用匕首割开作战服查看伤口,露出的胸膛上布满新旧交错的疤痕,在阳光下像幅沉默的战旗。
\"云哥,\"七杀忽然开口,声音低沉沙哑,\"我们该走了。\"
秦云点点头,搀扶着外公走向停在街角的越野车。后视镜里,周俊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警灯闪烁的光晕中。外公靠在座椅上轻轻喘息,枯瘦的手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云儿,以后别再杀人了。\"
阳光透过车窗照在老人斑白的头发上,秦云看着自己指节上未干的血迹,突然想起七杀说过的话——有些路,注定要踩着血走,但重要的是,别让血污了心。他握紧外公的手,感到那曾经撑起整片天的手掌,如今只剩下骨头的重量。
越野车汇入车流时,秦云看见七杀坐在副驾驶座上,正用匕首挑出嵌在指甲缝里的血垢。车窗外的金都依旧繁华,高楼玻璃反射着刺眼的阳光,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永远改变了——比如他掌心的温度,比如七杀眼中,那片永远化不开的寒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