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美眸一转,忽然泪如雨下。
“夫人何故哭泣?”郭羽吃了一惊。
王夫人哽咽道:“从前,二叔便对妾身多有不敬,更暗中觊觎夫君大位。”
“他若继任节度使,我们母子岂有活路?”
“夫君唯有宏儿这点血脉,倘若他有个三长两短,百年之后,岂非香火断绝,沦为孤魂野鬼?”
郭羽倏然一惊:“二弟待我素来恭敬,怎会如此行事?”
王夫人哭道:“自古以来,皆是父死子继,若是兄终弟及,有几个能落得好下场?”
“妾身现在尚可哭诉一番,待来日,叫我依靠哪个?”
郭羽面色一变,讪讪道:“为夫失言,再不提此事便罢,夫人莫要伤心。”
王夫人不依不饶:“夫君岂可戏言?”
“倘若不放心身后之事,尽管交代二叔,叫他好生辅佐宏儿便是。”
“他若心中恭敬,必然听从,若有异心,夫君也可提早察觉。”
郭羽点头道:“夫人所言极是。”
“只是,贸然行事,恐怕惹得二弟不喜。”
王夫人轻声道:“二叔领兵在外,手握一万大军,不可不防。”
“夫君可派一心腹,前往监督,探查他一举一动。”
郭羽拧眉:“仓促之间,倒无合适人选。”
王夫人回言:“夫君可是忘了,汉中七友之一,通州郑毅,正在府中效力,为掌书记。”
“此人口才了得,见识不凡,又是故交,必能胜任监军一职。”
郭羽恍然:“我竟忘了他。”
“就依夫人之言,叫他前去监军,只是,不得干预军事,叫他督运粮草便是。”
“这是自然。”王夫人笑道,“相信二叔必能体会,夫君一片苦心。”
夫妻二人恢复欢声笑语。
翌日,郭羽下令,命利州刺史石崇现,协助蒋殊抵抗高楷。
又让郑毅运送一万石粮草,前往城固犒军,助郭雄收回洋州。
华英龄听闻,长叹一声:“郭家基业,必然毁于妇人之手。”
……
且说洋州,兴道城。
裴行基率领败军撤离,于城外驻扎。
帐内,崔孝宽面露惭愧:“下官计策无用,以致兵败。”
“胜负乃兵家常事。”裴行基摆手道,“不必耿耿于怀。”
“我已向陛下上书,派遣援兵前来。”
“来日,重整旗鼓,再与郭雄一决胜负便是。”
“将军胸怀宽广。”崔孝宽赞叹一声,转而说道,“郭雄堪为当世名将,锋芒正盛,须得暂且避让。”
“依下官愚见,待援兵一至,不妨先取壁州,再夺集州,成犄角之势,包围梁州,再徐徐图之。”
裴行基笑道:“此为稳妥之策,必然无错。”
他蓦然提起一事:“此前,高楷舍下梁州不取,转而攻打兴州。”
“莫非,早已料到这郭雄,能征善战,故而暂避锋芒?”
越想越有可能,不由汗流浃背:“高楷,竟有未卜先知之能?”
崔孝宽吃了一惊,断然道:“绝无可能!”
“高楷未和郭雄交手,此前也不曾有名声传扬,他如何得知,这郭雄颇有用兵之能?”
“我料,高楷必然和我设想一致,先行夺取凤、兴、利三州,以合围梁州。”
裴行基舒了一口气,缓缓道:“所幸,他无神鬼莫测之力,否则,我等寝食难安。”
“依崔记室高见,若要先取壁州,可有良策?”
崔孝宽笑道:“却是正巧,壁州刺史与我,本是故交,意气相投。”
“我愿前往诺水城,凭借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他献城归降。”
“如此甚好!”裴行基大喜。
两人正商议时,忽见一员斥候匆匆来报:“禀将军,兴州传来军情,刺史蒋殊大败,高楷已攻取长举、鸣水二城。”
裴行基惊叹道:“高楷,果然名不虚传,战无不胜。”
区区数日之间,便尽取兴州二城,想必过不了多久,这兴州尽在掌握。
而且,听闻鸣水县鬼卒肆虐,杀人无数,也不知高楷如何将其铲除的。
崔孝宽皱眉道:“若我所料不错,高楷下一步,必取利州。”
裴行基面色肃然:“兵贵神速,看来,我等须得尽快了。”
“崔记室,你可先往壁州。待援兵一至,我便攻取集州。”
“你我二人合力,必要抢在高楷之前,合围梁州。”
“是!”崔孝宽郑重点头,当即率领数十亲卫,往诺水去了。
……
话分三头,且说兴州,顺政城二十里外,高楷正率军前来。
“城中情况如何?”
唐检回言:“蒋殊自从兵败撤回,便一直龟缩府中,似乎,将我等视为必死之人。”
夏侯敬德冷哼一声:“狂妄!”
徐晏清嗤笑道:“此人认定,我等必将死于鬼卒之手,故此高枕无忧。”
“殊不知,数千鬼卒,已然覆灭,他恐怕正在城中等候捷报呢!”
众人闻言皆笑。
高楷淡声道:“既如此,我等可奇袭顺政,叫他措手不及。”
徐晏清颔首:“此为良策,攻其不备。”
“只是,蒋殊虽然自大,却非愚钝之人,城中防守必然严密,恐怕一时未能建功。”
“这有何难。”谢无逸陡然开口,“下官可用敛息符,掩盖大军动静,助郡公一臂之力。”
“好!”高楷笑道,“若能攻下顺政,无逸当居首功。”
“谢郡公!”谢无逸面露喜色,从袖中取出一张符箓,信手一抛。
只见这青天白日下,金光四射,将一万大军笼罩,蓦然,光线一折,众人身影陡然凝固。
片刻后,微风拂过,只闻“咔嚓”一声异响,光镜碎了一地,坠落无痕。
待一切恢复平静,原地已空无一人。
另一头,顺政城中,蒋府前堂。
“听闻高楷接了降表,便率领三千兵卒,前往鸣水城中。”蒋殊笑道,“自寻死路。”
“正是!”杨茂冷声道,“以他尸骸,足以告慰承嗣在天之灵。”
“可悲啊!”蒋殊故作叹息,“沦为鬼卒,三魂尽失,七魄禁锢,着实凄惨。”
“谁叫他与刺史作对。”杨茂阴恻恻道,“正该落得如此下场。”
两人仰天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