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弘基脑中飞速运转,短短一瞬便想通了所有关节。
自己图谋造反的事,江宁从一开始就知晓了。
对方迟迟没有摊牌,原因无非两点,一是想将与自己参与造反的勋贵一网打尽,二是江宁手中仅有四万兵马,面对自己与其他勋贵掌握的二十五万大军,并无十足胜算。
想通这些,徐弘基心头又燃起希望,身后有二十五万大军与整个江南士绅的支持,自己只差半步便可登基称帝、黄袍加身,今日绝不能栽在这“无事堂”。
他猛地咬牙,使出浑身力气挣脱两名锦衣卫的束缚,反手夺过对方佩刀,朝着按住汤国祚、赵之龙的锦衣卫砍去。
几名锦衣卫慌忙拔刀抵挡,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徐弘基已将二人救下。
汤国祚与赵之龙此刻吓得面如土色,完全没了主意。
徐弘基沉声道:“灵璧侯、忻城伯,咱们尚有一线生机!
待本公擒了姓江的,杀出去与外边人马会合,届时下令大军入城。
这姓江的纵然算无遗策,在几十万大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是徒劳!”
二人魂飞魄散,只能点头附和,将所有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徐弘基双眼赤红地盯着江宁,冷笑道:“姓江的,别得意太早!
真当本公毫无准备?
城内集结了各家勋贵的家丁佃户,足有数万人。
来之前本宫早有安排,若一个时辰后未能出去,城内数万家丁便会围攻兵部衙门,叫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江宁闻言眉头微皱,没想到这老小子还留了后手。
就在他稍一怔神的功夫,徐弘基大叫一声,持刀朝着江宁扑了过来。
他盘算着,在场众人中,只有江宁与朱由检身份最尊,只要擒住一人,其他人便不敢轻举妄动,到时冲出兵部衙门与自己人马会合,便可转败为胜。
之所以选江宁而非朱由检,是因他亲眼见识过朱由检的变态武力,自己绝非对手。
而江宁虽然武将,却从未听闻有亲自上阵杀敌的战绩,瞧着更像文官,应该更容易得手。
说时迟那时快,徐弘基的长刀已距江宁不足一尺。
在场的老魏、朱由检等人却面无表情,仿佛毫不在意江宁的安危。
徐弘基心中狂喜,只觉胜券在握,却没料到,就在刀锋将及之时,江宁突然伸出右手,仅用两根手指便稳稳夹住了刀身。
长刀瞬间纹丝不动,徐弘基大惊,奋力猛推,那两根手指却如铁钳般坚固。
江宁冷笑一声,猛然发力,竟凭两根手指将长刀折断,随即一掌拍在徐弘基胸口。
徐弘基被拍得倒飞出去,口吐鲜血,满脸震惊地指着江宁,颤声道:“你……你竟有武艺在身?”
江宁冷哼一声,几名锦衣卫当即上前,用绳索将徐弘基捆了个结实。
高文彩也持刀来到汤国祚、赵之龙身后,刀刃直抵二人脖颈,两人吓得当即跪地投降,被锦衣卫牢牢捆住。
看着满脸难以置信的徐弘基,江宁冷笑道:“徐弘基,谁告诉你本钦差不会武艺?”
徐弘基仍不死心,大笑道:“钦差大人藏得真好,骗了天下人!
可你以为赢定了?
就算拿下本公,你也赢不了!
一个时辰将至,城内数万兵马会围攻兵部衙门,城外十几万大军也会攻城。
你只有四万兵马,如何敌得过我二十五万大军?
你为老朱家卖命,南征北战沾了满身血腥,如今不过区区侯爵。
放了本公,待本公登基之后,封你为公爵,荣华富贵取之不尽,如何?”
江宁哈哈大笑,眼中满是嘲讽,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徐弘基目露凶光:“姓江的,真想好了要玉石俱焚?
大不了同归于尽,我死了,你们也别想活!”
一旁的朱由检起身冷笑道:“徐弘基,你太小瞧我们,也太高看自己了。
就你们这群臭番薯烂鸟蛋,还想起兵造反?
简直白日做梦!”
江宁命人将徐弘基、汤国祚、赵之龙严加看管,又从怀中掏出朱由校赐的金牌,正色递给朱由检:“五弟,你带三千皇明卫出城,与怀远侯、平江伯会合,立刻控制南京京营、长江水师及城外八卫兵马,注意稳妥行事。”
“二哥放心,有我在,城外乱不了!
你在城内也多加小心,我控制好城外之后,便安排人入城支援。”
朱由检接过金牌,领命而去。
自徐弘基进入兵部衙门起,卢象升、曹变蛟、邓云飞已奉江宁之命封锁南京所有城门,全城实施戒严,百姓不得随意上街,违者就地格杀。
卢象升负责城防,曹变蛟率五千兵马将兵部衙门团团围住,邓云飞则率五千兵马在城内巡视,严查私自上街者。
朱由检持金牌率三千皇明卫火速出城,在城门处亮明身份,曹变蛟当即下令放行。
他一路疾驰,赶往南京城外的京郊大营。
与此同时,城外码头边,怀远侯常明良脸色惨白,额头冒汗,在原地打转。
身旁的平江伯陈启则神情凝重。
常明良对陈启道:“平江伯,手下人来报,南京城已封闭所有城门,想必侯爷已动手了。
咱们要不要即刻领兵控制南京京营、长江水师与城外八卫?”
陈启沉声道:“常侯爷莫急,江侯爷吩咐过,会有人出城与咱们会合。
咱们万万不可贸然行动,否则凭咱们两个根本镇不住场子,万一弄巧成拙,让他们起兵攻城,功劳没了不说,还得担责任。”
常明良叹气点头,深知他说的是实情。
没过多久,一名骑兵疾驰而来,翻身下马抱拳道:“侯爷、伯爷,信王殿下率三千皇明卫已出城,正前往南京京营!”
常明良与陈启当即大喜,下令全军出动,前去与朱由检会合。
此时南京城内,徐弘基留在兵部衙门外的亲兵已被锦衣卫抓捕。
一个时辰过去,徐弘基等人仍未现身,消息传回魏国公府。
徐弘基的两个儿子徐天爵、徐文爵察觉不对,派人再探,下人匆匆回报:“不好了!
小公爷、二公子,兵部衙门已被姓江的兵马围得严严实实,南京城全城戒严,城门封闭,私自上街者杀无赦!
去打探消息的其他人,都被巡城士兵斩了!”
徐天爵、徐文爵只觉脑中嗡鸣,暗道不好。
二人本是花花公子,从未见过这等场面,当即想到卧病在床的临淮侯李鸿济,忙派人前去求助,希望他能主持大局。
临淮侯府内,李鸿济正坐在大堂听下人汇报,脸色阴沉如水。
他从一开始就不看好徐弘基的造反计划,虽然合计有二十五万兵马,但大多是空额,久未操练,战斗力与寻常百姓无异。
而江宁手下四万兵马皆是精锐,又占朝廷大义。
即便拿下江宁,京城还有二十万京营与北方数省新军,朝廷随时可派大军南下,徐弘基绝无胜算。
昨日听闻江宁要补发军饷,李鸿济第一反应便是鸿门宴,可徐弘基等人被五百万两白银迷了心窍。
他知道,这场造反已经分出了胜负,所以才一大早装病,让徐弘基代领军饷,生怕跟着去了被江宁一锅端了,那可就死得太冤。
得知魏国公府下人求见,李鸿济命人将其带上来。
听闻徐弘基等人一个多时辰未归、兵部衙门已被团团围住,他心中已有定论,知道又到了站队的时刻。
听说徐天爵、徐文爵已开始集结家丁佃户,希望他能出来主持大局,李鸿济暗道“立功机会来了”,当即道:“速回禀两位小公爷,本侯这就出面主持大局。
让他们集合所有人马,待在各家府上,没有本侯命令,不得妄动!”
与此同时,城外朱由检与常明良、陈启会合,得知二人已奉江宁密令带五万大军前来,心中大喜,随即率军直扑京郊大营。
南京京营的将领们收到,大批兵马朝大营赶来的消息,全都面露疑惑,徐弘基令他们明日攻城,此刻却变故突生,只能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朱由检率军冲入大营,直奔中军大帐,下令擂鼓聚将。
很快,京营所有将领火急火燎赶到大帐,却未见徐弘基,只见到来人是朱由检,全都满脸疑惑。
朱由检正色道:“本王奉钦差大人之命,从现在起正式接管南京京营!
从现在起,没有本王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离营,违令者斩!”
一名徐弘基的心腹站出冷声道:“不知殿下可有魏国公手令?
若是没有,恕臣等不能遵命!”
朱由检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金牌:“怎么?
魏国公的军令,比圣旨与天子御赐金牌还管用?”
众将领见了金牌,尽皆大惊,有人已猜到徐弘基可能出事,暗自盘算起来。
就在此时,大批士兵将中军大帐团团围住,有将领质问道:“殿下这是何意?”
朱由检冷笑道:“本王是为你们好,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徐弘基密谋造反,现已被钦差大人抓获。
你们若想跟着他一起死,尽管站出来,本王现在就送你们见阎王!”
众人闻言大惊,虽早有怀疑,亲耳听到仍觉不可思议。
但徐弘基执掌京营数十年,仍有死忠之辈,当即拔刀反抗,欲杀出重围、率军攻城救主。
朱由检见他们死不悔改,也不客气,提枪上前连杀数十人。
剩余将领直接被吓得魂飞魄散,纷纷跪地交出佩刀,表示愿听朝廷调遣。
朱由检留下常明良镇守京营,自己与陈启率两万兵马赶往长江水师驻地,长江水师有十万兵马,若是生乱,危险程度丝毫不亚于京营。
谁知抵达长江水师驻地后,竟见一众将领早已等候。
朱由检尚未开口,众人便跪地行礼,其中一人抱拳道:“臣等恭候殿下多时!”
朱由检满脸疑惑,那将领解释道:“殿下,魏国公徐弘基密谋造反,试图拉拢临淮侯。
昨夜临淮侯已派人出城传令,命臣等原地待命,听从朝廷号令,协助大军平叛。”
朱由检微怔,本来都准备好了杀人立威,没曾想长江水师竟接到协助平叛的命令。
他看向那将领:“你叫什么名字?”
“回殿下,臣李祖述,是临淮侯胞弟。”
李祖述补充道,“临淮侯一脉受大明皇恩,誓死效忠陛下,绝无谋逆之心,还请殿下明鉴!”
朱由检点头,本想让陈启留下镇守长江水师,自己去收拾八卫兵马。
却听李祖述又道:“启禀殿下,昨夜临淮侯告知消息后,已命臣等将南京城外八卫兵马指挥使全部请到长江水师大营看押。
如今八卫指挥使尽在臣等掌控之中,如何处置,还请殿下明示!”
朱由检愣在当场,没料到李鸿济竟如此会来事,已将八卫指挥使控制住,省了自己不少事。
但他仍不放心,决定亲自镇守长江水师,命陈启率两万兵马赶往南京城内,协助江宁平叛。
陈启领命,率军匆匆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