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九从鬼子尸体上找到一个手电筒。
光柱在黑暗里扫过，立刻照见几个蜷缩在角落的人影。
“谁在哼？”
他低喝一声，光柱定格在最里面那个浑身是血的汉子身上。
对方被铁链锁在墙上，听见动静挣扎着抬起头，喉咙里发出 “嗬嗬” 的求救声。
就在这时，阴影里突然窜出个举着刺刀的鬼子伤兵，虎九眼疾手快，抬枪就扣动了扳机。
“哒哒！”
枪声在狭小的地下室里格外刺耳。
虎九上前一脚踹开鬼子的尸体，反手从腰间摸出撬棍，三两下就砸开了那些锈迹斑斑的镣铐。
“能走的赶紧起来，我带你们出去！”
他嗓门洪亮，却刻意放轻了动作，扶那个最重的伤号时，甚至小心避开了对方腿上溃烂的伤口。
不过片刻，地下室的入口便传来凌乱而急促的脚步声。
先是两个年轻人互相搀扶着踉跄走出，他们衣衫褴褛得像破布条，背上的鞭痕新旧交叠，沾着干涸的血痂；
紧随其后的是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孩子瘦得只剩皮包骨，在她怀里闭着眼哼哼，她自己的脸颊高高肿起，嘴角还挂着血；
最后是三个被打得站不稳的汉子，每走一步都疼得龇牙咧嘴，却死死咬着牙不肯哼出声。
一行人刚挪到一楼大厅，目光就撞进了满地的狼藉里 —— 鬼子的尸体歪歪扭扭地堆着，墙上溅满了暗红的血点，破碎的军服和散落的枪支随处可见。
他们下意识地顿住脚步，视线慢慢移到台阶上那个抽烟的男人身上。
陈虎穿着一身得体的西裤衬衫，衬衫袖口被他高高挽起，脸上的神情淡然得仿佛眼前的血腥与他无关，只有指间的烟卷还在明明灭灭。
“看什么看？还不走！”
陈虎抬眼扫了他们一眼，声音里带着几分不耐烦，挥了挥手，
“大门在那边，往城西跑，那边暂时安全。”
那些人这才如梦初醒，又飞快地低下头，不敢再看陈虎，也不敢再看周遭的惨状。
他们互相搀扶着，脚步踉跄却异常急促地冲向大门，有人跑过门槛时还差点绊倒，却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直到门外传来他们渐渐远去的脚步声，陈虎才将烟蒂摁灭在地上，对着楼梯口喊了一声：
“虎九，都清干净了？”
“妥了陈爷！”
虎九的声音从地下室传来，
“就这几个，没别的了！”
陈虎 “嗯” 了一声，起身离开台阶，向外走去。
虎九已经将火点燃，挎着机枪紧随陈虎身后。
“轰轰 ——”
汽车引擎的轰鸣混着密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虎九眼神骤冷，端起机枪快步抢到陈虎身前，如临大敌。
楼顶上，泥鳅和陈彪也几乎同时调转枪口，死死锁定街角驶来的车队。
“无妨。”
陈虎倚在车侧，只扫了一眼便收回目光，语气平淡无波，打头那辆，正是李占山的座驾，后面跟着的，全是滨城警察。
“吱嘎！”
车队在他不远处急刹，“砰” 的一声，车门被猛地推开，李占山和马奎从两侧快步冲下来。
“长官！这……”
“您没事吧！长官！”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话里的关切却藏着截然不同的意味。
陈虎脸上不见半分波澜，只淡淡看向马奎：
“回车上，你这身军装别露了面，免得节外生枝。”
“啊？！”
马奎猛地愣住，显然没反应过来。
“对，老马快上车！” 李占山瞬间会意，忙不迭帮腔。
“可…… 可是长官！那鬼子宪兵队驻地……”
马奎眨着眼睛，语气里满是急惑。
“什么宪兵队？”
陈虎眉峰不动，话音刚落，身后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 ——“轰！”
鬼子宪兵队驻地炸开冲天火光，烈焰顷刻间吞噬了整栋建筑。
他缓缓转头，看向脸色微变的李占山，嘴角竟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
“你见过么，老李？”
“没…… 没有。”
李占山眼角不受控制地抽搐，喉结滚动着才艰难吐出两个字。
“那就赶紧带人封锁现场，救火吧。” 陈虎说完，转身便要上车。
“哈哈，老李快下令吧，我跟陈长官先走了！”
马奎眼珠一转，瞬间明白过来，拉开车门便钻了进去。
现场只留下脸色憋得如同便秘般的李占山，和他身后一群手足无措的警察。
直到陈虎的车彻底消失在夜色里，李占山才猛地吼出声：
“看什么看！封锁周边街区，控制火势！快救火！”
这场火，烧了整整一夜。
直到那栋三层小楼彻底化为焦黑的框架，跳跃的火焰才终于被扑灭。
滨城自陈虎回来那刻起，空气里就悄悄漾起了不一样的味道。
那些消息灵通的茶馆酒楼里，更是早早炸开了锅。
满屋子都是敞亮的笑骂声，呼喝着要酒要茶的嗓门比往日高了不止八度。
店里的伙计们被催得脚不沾地，脸上却始终挂着掩不住的笑意，连脚步都透着轻快。
“嘿嘿！咱长官就是咱长官，这手笔，够劲！”
有人端着酒杯猛咂一口，眼里闪着光。
“那还用说？操他妈的，这事儿干得真提气！”
一旁的汉子一巴掌拍在桌上，震得碗筷叮当响，
“你们就瞧好吧，明儿个大街上那些小日本，保管又得缩起尾巴，跟从前一个德性！哈哈！”
“可…… 可这毕竟是天大的事啊……”
有人压低声音，带着点后怕似的搓着手。
“什么大事？”
立刻有人接过话头，声音不大却透着机锋，
“不就是日本宪兵队让人给端了么？听说是‘不明人员’干的 —— 懂？！”
“哈哈，说得在理！”
满桌哄笑起来，
“咱们老上司李厅长写报告的本事，那可是一绝！”
“对对对，喝酒喝酒！”
有人举杯示意，随即话锋一转，语气沉了沉，
“先说好了，就这些，谁都别贪杯误事。喝完了，都散到街面上去，哪怕是耗子搬家的动静，也得给咱盯仔细了！”
话音落处，满座应声，杯盏相撞的脆响里，藏着一股按捺不住的兴奋，像暗夜里悄悄燃起来的火星，正等着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