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七太爷交代完布防之事,附身的状态开始微微松动。
就在他即将离体之前,我突然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剧烈的寒颤,脱口补充道,声音带着一丝凝重:
“今夜子时之前,我和栓柱会深入后山,探明那‘黑凶’巢穴确切位置与虚实,以便明日精准施策,一举功成!此行凶险,需得……需得一位熟悉后山路径的本村人同行引路,减少被那黑僵过早察觉的风险。”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刚刚因为仙家降临而稍微松了口气,正缩在墙角努力减少存在感的李狗剩。
李狗剩原本还在为仙家派兵护村而感到庆幸,听到这话,脸“唰”地一下变得比外面的雪还白,嘴唇哆嗦着,话都说不利索了:“啊?不会是让俺……俺去?张、张师傅……不是俺推脱……后山……那卧虎岗……天黑之后……那、那地方太邪乎了!俺……俺这胆子……怕、怕误了大事啊!”
栓柱是个热心肠,见状走过去,重重一拍李狗剩的肩膀,声音洪亮地安慰道:“狗剩兄弟,别怕!有俺和阳哥在呢!俺们身上有老仙护着,家伙事也齐全!再说,你不去,俺们外乡人,黑灯瞎火的,上哪找那个被藤蔓遮住的山洞去?万一摸错了路,撞上别的啥玩意儿,不是更耽误事吗?”
李狗剩被栓柱拍得一哆嗦,看着我和栓柱坚定的眼神,又想起昏迷不醒的王老五和村里惶惶的人心,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内心显然经历着激烈的挣扎。
他想起老刘头描述的恐怖场景,腿肚子就发软,但另一方面,作为西山屯的人,村子有难,仙家都请来了,自己要是因为胆怯退缩,以后在村里还怎么抬头做人?
他犹豫了足有半盏茶的功夫,额头都渗出了冷汗,最终,把心一横,牙一咬,带着哭腔却又坚定地说道:“中……中!俺去!张师傅,栓柱哥,俺……俺跟你们去!后山的路,俺熟!就是……就是到时候,你们可得照应着点俺啊!”
见他答应,我心中稍定,点了点头:“放心,既然让你去,自然会尽力保你周全。你熟悉路径,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帮助。”
见李狗剩终于鼓起勇气答应同行,我心中稍安,但深知夜探卧虎岗绝非易事,那黑僵凶戾,山中地形复杂,又值深夜,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此刻,仙家兵马已依令布防,护住村落,我们方能无后顾之忧地去直捣黄龙。
“栓柱,狗剩兄弟,过来。”我招呼他们靠近,然后将一直随身携带的那个黑色布包解下,放在炕沿上打开。
我将里面的物件一件件取出,在昏黄的油灯光下,一一交代:
“这墨斗,”我拿起一个老旧的木质墨斗,里面的线绳呈现出一种暗红色,“线是特制的,浸透了三年以上的雄黄酒,又用朱砂反复染过,至阳至刚。你们俩,都缠在腰上,关键时刻能挡煞气,捆阴物。”
我示意栓柱和李狗剩撩起外衣,亲手将墨斗线在他们腰间缠了几圈,打了个特殊的结。
又拿起一叠画好的黄符,符纸上用朱砂勾勒的符文在灯光下隐隐流动着微光:“这是‘阳火符’,贴身收好。若遇紧急情况,念动我教你们的咒语甩出,可化作一团阳火,灼烧阴邪,一张符的效力,大约能维持半个时辰。”
我将符分给两人,并简单传授了激发的口诀和手印。
接着是两个缝制好的粗布口袋,鼓鼓囊囊。“这里面是硫磺粉和糯米混合在一起,”我解释道,“硫磺辟邪,糯米拔毒,对僵尸这类阴秽之物尤其有效。若是感觉有东西靠近,或者被困住了,不要吝啬,抓起来就撒,能为我们争取时间。”
最后,我郑重地捧起那柄桃木剑。剑身纹理自然,色泽深沉,被摩挲得十分光滑,剑脊上刻着细密的符文。“这桃木剑,是百年雷击木所制,诛邪斩妖,最是犀利。寻常刀枪难伤那黑僵,但此剑,只要找准机会,定能破其防御!”
李狗剩看着这一堆平时只在戏文里听说过的物件,眼睛瞪得老大,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自己的衣角,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声音带着颤音,小声问道:“张、张师傅……有了这些……那、那僵尸……真……真能打得过吗?王老五的猎枪都……”
我理解他的恐惧,放下桃木剑,伸手拍了拍他冰凉且微微颤抖的手背,语气沉稳而坚定,试图将信心传递给他:“狗剩兄弟,光靠这些东西自然不够。但我们背后有胡七太爷和诸位仙家!仙家已然调兵护住村子,也会暗中护佑我们此行。你记住,邪不胜正!那黑僵再凶,也是阴邪之物,见不得真正的阳气。我们准备充分,又有仙家倚仗,只要找到它的巢穴,摸清它的虚实,就一定有法子治它!”
我的话语似乎起到了一些作用,李狗剩虽然脸色依旧发白,但眼神里的慌乱减少了几分,他用力点了点头,开始学着栓柱的样子,将分到的东西小心翼翼地塞进怀里、绑在腿上。
就在我们仔细准备之时,赵村长已经安排好了三个胆大的后生,拿着那三枚沉甸甸的青铜令牌,分别前往村东头老槐树下、村西头石桥畔和村中土地庙。
仙家兵马凭借信物,已然开始显化布防,一种无形的、令人心安的肃杀之气,似乎悄然笼罩了整个西山屯。
时间流逝,很快便到了亥时初。
外面天色早已黑透,风雪完全停了,但寒气更重,呵气成霜。
我们三人收拾停当,我背好桃木剑,栓柱拎着文王鼓和必要的零碎,李狗剩则紧紧攥着那包硫磺糯米混合物,深吸一口气,准备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