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九笙为自己空了的茶杯一边续茶，一边徐徐道来，“一开始，我很欣赏你，你医术很好，又聪明，太医院里，就我俩是女子，你与我走近亲近并不可疑。”
“那你什么时候怀疑我的？”
赵九笙平静的看着她，“你的身份够不着宫里的东西，可你知道的太多了，也许是背后之人示意让你来试探我，也许是你无心之失。”
“你透露出来的许多消息都不应该是你能知道的。”
闻思语恍然大悟，喃喃道：“原来如此。”
她现在依然心慌，可唯独不怕赵九笙杀她，她不明白，赵九笙既然知道了，为什么不杀了她？
“那你为何不杀了我？你会武功，医术在我之上，想杀我轻而易举，你对我动手的机会不是有很多吗？”
“苏琉璃没有认你这个女儿，不代表你的生死对她而言就毫不重要。”
赵九笙半掀眼皮，跳跃的烛火映照在她漆黑清透的眸底里，淡淡的语气，周身流露出清贵的威仪感，说出的话语更是令闻思语浑身一颤。
若说方才是惊愕，那么现在，闻思语的眼中则是爬满了恐惧。
她嘴唇颤抖着，许久都没能说出一句话。
或许是想说，可尝试着，除了牙齿打颤，她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赵九笙手指轻搭桌面，食指轻扣桌面，微抬下颌，示意她喝茶冷静，这般害怕，今夜可就聊不下去了。
闻思语哆嗦着双手把茶杯拿了起来，喝的时候，还是洒了些出来，她又慌张的用衣袖去擦拭。
赵九笙就这么看着，也不阻止她的动作，只是继续往下说，“你们多次赞我医术高明，苏琉璃却还是三番两次宣我进宫给她把脉，她是不知，脉象比她的嘴更真实吗？”
“她多次在我面前提那些旧事，就像是恨不得我能主动坦白身份，又好似故意在我眼前侮辱我。”
闻思语结结巴巴，还沉浸在赵九笙方才捅破的事上，“你，你……。”
赵九笙接过话，“我怎么知道你们是母女？是想问这个？”
闻思语点了点头，毕竟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她实在是想赵九笙怎么知道的。
“你为何知道？你又何时怀疑的我？”
“旁人不知我真实身份，我自己却清楚，自从来皇城，出现在我身边的人，我一开始都抱有戒备之心，即使你只是医馆大夫的女儿。”
闻思语眼底有一瞬的黯然，随即又想明白了。
赵九笙淡定从容，坐在对面的闻思语所有的神色变化她都尽收眼底，也知她方才那一瞬的神伤，但她不想为此做什么解释。
“我在明，苏琉璃在暗，她想对我做什么轻而易举，她这十年来派人追杀我跟祖母，如今我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她又岂会坐得住。”
闻思语逐渐好奇起来，恐惧也渐渐消退，“你早知是她，为何没有动作？”
赵九笙轻哼一声，“我当时虽知她表里不一，却并不知道她便是当年之事的幕后指使。”
若早知，第一次见面她就给苏琉璃下毒了。
“江黎梦的案子里我有短暂的怀疑过你，但我很快又否定了。”
“你应该是苏琉璃安排进太医院考核的吧？”
温思雨细若蚊吟的嗯了一声。
“刚开始她也没有告诉你要做些什么，接近太医院里另一名女子几乎是本能，所以一开始你与我相交，出自你本心，没有任何算计。”
方才她就怕赵九笙以为自己从一开始便是别有用心的在接近她，现在听赵九笙这么说，她险些落泪。
赵九笙语气淡淡，“这也是苏琉璃想要看到的，后来她示意你在我面前提那些事的时候，你也慢慢知道了她的用意，我的真实身份。”
“你没有做戏天分，所以处处都是漏洞。”
她在外十载，观人无数，闻思语的变化太大，闻思语自认为没有变化，可在她眼里，闻思语早已不是之前的闻思语了。
闻思语苦笑，“我以为，你只要还与我说话，那我至少是没有被你看穿的。”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我果然不适合做这种事。”
烛火跳跃，闻思语脸上的光明灭闪烁，赵九笙起身取来剪刀，剪掉了过长的灯芯。
闻思语自她起身之时便在看她，见她剪完灯芯，就默默看着赵九笙，等她继续说下去。
“我怀疑过苏琉璃用你的父母威胁你，我让司晏礼暗中查了，可并非如此。”
闻思语会不会武功，在与她同进太医院时便知，观人脉络，便能知晓。
“你又实在不是什么她培养的死士，暗卫，我就在想，既然你没有被威胁，她身为太后命令你做这些事，也是有可能的。”
“可若是她的命令，你有无数次机会与我坦白，毕竟，你一直在说，我救了那么多贵人，他们不会置之不理。”
赵九笙眼中浮现淡淡的嘲讽，“世人眼中，苏琉璃贤良淑德。不管是将军夫人时，还是皇后，以及太后，都挑不出一丝错。即使凌烁爱慕前太后，她都不觉丝毫委屈，爱凌烁至深，为他守活寡数十年。”
闻思语每听一句，脸色便沉重一分，呼吸也渐渐重了些。
“可苏琉璃真的还爱他吗？”赵九笙漫不经心的一句问话，让闻思语眼皮一跳。
“她的脉象，实在不像是一个常年守活寡的人，甚至……。”
甚至近来几次的脉象上看，都有些纵欲过度，这话她不想说出来，也觉得不必说出来。
凌烁病还没有好全，又与苏琉璃各居一宫，且凌烁心中没有放下她祖母，年轻气盛时都没有在清醒时碰过苏琉璃，如今这般年岁，更不可能拖着还有伤的身子与苏琉璃纵情声色。
哪怕就是今日宣她进宫看脉，倚在榻上看似雍华，实则也是昨夜纵情声色太久，一时没有恢复过来。
至于受寒，那也倒是有几分真。
苏琉璃也是五十岁的人了，这般纵欲，身子自是吃不消的。
苏琉璃挑在这个时候让她看诊也是意外，至于是不怕她看出来，还是想让她看出来，她没有猜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