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呀,侬做啥啦。”
和养大象的小姑娘撞了个正着,罗湖开赶紧扯出一张笑脸,迎了上去,也不管小姑娘有没有把自己当做怪大叔,腆着脸就去拉近乎。
聊了几句,小姑娘也没什么心眼,轻易就让罗湖开套出来,这个地方原来就是杜鹃湾,只不过不是他们那时候的杜鹃湾,而是很早很早,早到没有秦朝,没有历史记载之前的杜鹃湾。
罗湖开觉得自己大概是遇到了电影里的那种狗血桥段,掉进了什么时空缝隙。
你以为你穿越到了过去,但其实你是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
在这个世界,罗湖开记忆中即便模糊,依然非常恐怖的怪物都是真实存在的。
那个怪物的名字叫做‘祸斗’。
罗湖开瞳孔骤然缩紧。
祸斗。
原来是这个世界的产物。
在这个世界的杜鹃湾,刚刚就有一场百年未遇的祸潮爆发,死伤无数,整个杜鹃湾刚刚从祸潮中苟延残喘地活下来。
那个小姑娘本来也是要死的,但她躲在这头白色大象身子底下,竟然躲过了这场毁天灭地的灾难。
“当时那个祸斗,离我只有这么近!”
小姑娘举起右手,比划了一个很短的距离,这个距离很容易在韩国失去市场。
是一个危险的距离。
可以想象到当时祸斗的鼻息大概都能喷到她的头发上。
“不过还好,我们有龙。”
小姑娘后怕地拍拍胸脯,“你在里面看见了么?”
“那么······那么大的一条龙啊!”
小姑娘张开臂膀,尽她的全力向罗湖开展现那条龙的巨大和伟力。
“龙还会发光,它一发光,那些祸斗就都消失了!”
“就和泡沫一样!”
龙?
这个世界居然还有龙么?
罗湖开咽了口唾沫,这是把他干哪儿来了?
穿越?还是结界幻境?
如果只是幻境的话,这里的一切也太真实了吧!
在小姑娘绘声绘色的描述中,罗湖开知道了这个地方的大致情况。
这个地方也叫做杜鹃湾,不是秦朝不是汉朝,而是一个叫做大雍的国家,这个国家人人信神,光是杜鹃湾这么巴掌大的地方,就有太子庙和雨师观,还有海神娘娘的供奉。
杜鹃湾刚刚经历一场百年未见的旷世灾难,祸斗成潮,从禁海上岸,袭击了整个城镇,死伤无数。
拯救了这个城镇的,不是仙门寮,也不是供奉无数的太子庙和雨师观,而是一条龙。
现在,杜鹃湾人人皆知,只要你手里有降龙香木,就可以和神龙许愿,龙听见你的愿望,会满足你的愿望。
这不就是另造新神么?
罗湖开腹诽。
杜鹃湾无数人看见赤红巨龙飞翔在天,口喷烈焰,遨游天地,涤荡妖氛。
灾难刚刚过去,人人都放下了对太子殿下和对雨师的信仰,转而投入对龙的信仰。
他们的信仰还真廉价。
罗湖开面色不变,他在这个有些瘸腿,还没什么防备心的小姑娘身上,不仅知道了这个世界的基础信息,还知道这些信仰龙的人们在晚上总是会做梦。
在梦里,每个人都会看见一个背影。
站如轻松,宽肩窄腰,锋利而沉稳,总是站在他们面前,什么都不说。
哈?
罗湖开有些懵,这又是什么剧情?
背对众生,独断万古是吧?
这都还没成神呢。
“下雨了。”
小姑娘喃喃自语,罗湖开顺着她呆呆的视线向外看去。
刚刚经历过祸潮的杜鹃湾正上空,电闪雷鸣,轰隆作响,暴雨瓢泼而下,打得天地之间一片朦胧,整个杜鹃湾都陷入了暴雨的铁流。
冲地而起的土腥气和水汽从未关严实的窗户扑了进来,和尘土的味道夹杂在一起,凉意通沁。
青灰色的檐角落着雨珠,像一方晶莹的珠帘。
罗湖开背上忽然一凉,有水滴密密麻麻地落下,他抬头看去,屋顶漏水了,更远的高天之上,层云翻卷,黑夜和寒凉劈头盖脸向杜鹃湾砸了下来。
“下雨了。”
罗湖开喃喃重复着这句话。
“那些······是什么啊?”
小姑娘突然惊恐地倒退了几步,颤抖着声音,颤抖着手指,颤巍巍地指着门外,从头到脚趾都透露着惊恐。
往天空看去,亿万滴雨滴顺着风,泼进了杜鹃湾。
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罗湖开在这场狂风暴雨中,看见了永生难忘的景象。
雨滴落在废墟之中,很快就汇聚成小溪流,带着血和泥从脚边流淌。
雨水飘落在草地上的时候并不是那么温柔,但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都是一场正常的雨。
平平无奇。
但当这些雨水滴落在那些外面那些来不及避雨的人的身上的时候,他们似乎失去了神智,被这场风雨惊住了,呆呆仰着头,张着嘴,呆立在原地迎接这场突如其来的风雨。
但当他们全身都被打湿的时候,他们仿佛不能站直一般跌落在了地上,捂着肚子不停翻滚,他们好像身上很痒,每一个人翻滚间都像正在难受蜕皮的蛇,只不过蛇蜕的是皮,这些人蜕的是肉块。
他们在肮脏的雨水中翻滚,张大了嘴,他们明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罗湖开却好像从那些张大的口腔中听见了他们重复而机械地吐露相同的呢喃:好痛,好痛啊!
他们不是在呢喃,他们在惨叫,因为太痛了,所以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是在喊着:痛啊,好痛啊!
那痛呼狂叫直击灵魂,让罗湖开的头也忍不住痛了起来。
可是他们似乎失去了发声的功能,他们只是沉默地在地上翻滚,双手拼命挖着自己身上的肉块,没有声音,大概也没有疼痛,可罗湖开就是能从他们的痛苦中听到他们的惨叫和求救。
他们的惨叫逐渐变得大声,变成像咒文一样的呢喃经唱,灌入人脑,久久不散。
可他们明明没有声音,我为什么还能听见?
罗湖开面色苍白。
哪怕是最深刻的梦魇都不会出现这样荒蛮血腥的场景。
他们到底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