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底的港岛,天这才刚蒙蒙亮,证券交易所外就排起了长队来。
人群里满是焦虑的面孔,有认识的就互相递着烟,然后开始低声议论着。
没办法,昨天亚洲电视放出来的“辟谣”消息,实在是太特么的惊人了。
这使得许多还对小林天望与置地集团抱有信心和幻想的股民,昨天晚上压根就睡不着,今天一大早就早早过来排队,想要第一时间将置地集团的股票给抛出去。
只是,现在股票交易所还没有开门,大家都只能在外面等着,心乱如麻,亏钱亏到心都在滴血啊!
“阿华,你说置地的股价,今天能撑住吗?”
“难喽,昨天就跌了不少,听说不少大资金早就在暗中跑了。昨天晚上的辟谣一出,更完蛋咯!”
“我手里还有两千股,要是再跌的话,我全家都得喝西北风去了!”
……
而等开盘的铃声一响,电子屏上的数字便开始瞬间跳动。
许多股民们挤在交易席位上,疯狂地扯车嗓子,让自己的经纪人赶紧把置地集团的股票马上抛出去。
而置地集团的股价,前一天收盘不到六十港币,此刻直接跳空低开,一下就砸到了五十港币。
交易所里,股民们顿时就炸开了锅。
“丢!直接跌十块!”
“完了完了,这是要崩盘啊!”
“早知道昨天就卖了,现在亏得底朝天!”
骂声可以说是此起彼伏,有人在使劲拍着桌子,有人在对着电子屏瞪眼睛,还有人蹲在地上捂着脸,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
然而,股价却不会因为他们的愤怒与沮丧而停止下跌,在五十港币处晃了晃,就像是被无形的手往下拽,一路震荡着往下跌。
四十五港币,这个数字定格在屏幕上时,交易所里的骂声就变成了哀嚎。
“四十五!我的天!”
“割了割了,再拿着就真归零了!”
“我不甘心啊,但没办法,总不能让老婆孩子跟着挨饿。”
不少人咬着牙,冲到交易窗口,把手里的置地股票低价抛售。他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赶紧止损,哪怕亏得多,至少还能剩下点本金。
老张就是其中割肉的一个,他握着交易单,手都在抖。
内心也是翻江倒海,他本来以为置地是老牌英资企业,就算被小林天望收购了以后,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等着回升就能大赚一笔,没想到却是跌得这么狠。
现在割肉,虽然半年的辛苦钱就没了,但不割,万一继续往下跌甚至是破产了,那才真的是一无所有。算了,认栽了。
像老张这样的股民,其实注定是很难在股票市场上赚到钱的。
这其实也是大部分股民的真实写照,拿着辛辛苦苦赚来的血汗钱,蒙头冲进这场金融游戏当中。
成天在市井听着所谓的内部消息,花钱去咨询一些业内人士,电视上看那些狗屁专家的吹捧和选股,最后往往买到了一手的垃圾股。
即便真的买到好的有价值的股票,也是在手上拿不住。
想靠买股票赚钱,止盈和止亏,是一门相当反人性的学问了。
止不住盈的人,一样止不住亏。
拿不住好股票,看到一点涨幅就着急脱手的,就做不上爬升的顺风车。
而看到一些跌幅又怕得赶紧止损割肉的,同样也等不到回升的那天。
来来回回,买进卖出,看似有不少时候都赚到了钱,仔细一算,连手续费都赚不到,稍微行差踏错,买的某个垃圾股狂跌一下,一年就白干了。
而就在交易所里,股民们乱成一团的时候,大厅里的电视突然被打开,亚洲电视的信号传了过来。
小林天望的身影出现在屏幕上,他穿着笔挺的西装,神情也是相当的平静无波。
“各位港岛的股民朋友们,大家好。我是置地集团的董事会主席小林天望,关于置地集团的股价,我知道大家现在很焦虑,但我想告诉大家,一定要有信心。对置地集团有信心,对我小林天望有信心。”
这话一出,整个交易所里也是瞬间安静了不少,所有人都盯着电视,有人对于小林天望说的这种场面漂亮话是嗤之以鼻,有人却因此而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来。
“我小林天望,今天在这里公开承诺,从现在开始,以自己的实际行动,来展示对置地集团的信心,将会下场托底置地集团股票。
目前我个人及关联公司,持有置地集团的股份已经接近百分之四十。如果其他持股股东愿意,我将会发起全面收购,将置地完全私有化。”
这话一出,交易所里面就又起了骚动来。
“私有化?他想完全吞下置地?他有这么多钱么?”
“百分之四十的股份,这小子藏得够深啊!估计这些天下跌的时候,他就已经偷偷地在收购了吧!”
“私有化价格肯定不高,股东们怎么可能同意?”
而电视上的林火旺则像是继续说道:“私有化的价格,确实不会太高,之前已经被其他董事和股东否决了。但这并不影响我对置地的信心。
从现在起,以我小林天望的名义宣布,将会以五十五港币每股的价格托举置地股价。只要市场上有低于五十五港币的卖单,我全部收购!”
“五十五港币?比现在的股价直接就高了十块港币?”
“他是疯了吗?这么砸钱进去?真对置地集团如此有信心?还是惺惺作态?来提升股价的呢?”
“要不要信他?万一他只是说说而已呢?”
而在股民们一片质疑声当中,电视里的林火旺却是用目光扫过镜头,那眼神从荧幕中传递出来,就像是在看着每一个股民一般。
“我希望大家能坚持住,对置地有信心。现在持有置地的股票,将会是你们一生最重要也最正确的决定。未来几十年,置地集团的股票,再也不会有这么低的价格了。
等到将来置地集团的股票涨到两百、三百,甚至是上千块的时候,你们将会无比感谢今天做出的继续持有或加仓置地股票的自己。”
林火旺的这番讲话一结束,电视画面便切回了正常电视节目。
这就是有自己电视台的好处呀!
换作是tVb那边,哪怕你是港岛顶级的大亨,哪怕你肯加钱加广告费,人家邵六叔的架子一端,想单独临时插播一下通知和公告,门都没有,给多少钱也不让的那种。
所以……电视牌照才稀缺才值钱啊!
所以……当林火旺拿下佳艺电视的电视牌照的时候,内地这边才会如此的重视和欣喜。
虽然电视内容理论还都是在港府的监督和管理下,但至少这也使得内地这边,有了一个可以随时临时突发进行发声的一个平台。
而紧接着,交易所里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随后就爆发出了更加激烈的讨论来。
“五十五港币回收,现在卖的话,能少亏点啊!”
“我刚才已经割肉了,四十五港币卖的,这一下就少了十块每股!”
“不行,我得赶紧买回来,万一真涨到更高呢?”
就在这时,交易屏幕上的数字开始跳动。
大量的买单突然涌现,像是潮水一样,瞬间把置地的股价从四十五港币拉了起来。
四十六、四十七、四十八……一路飙升,很快就突破了五十五港币,甚至一度接近了开盘前的价格。
“涨了!真的涨了!”
“买单太多了,小林生没骗人!”
“我就说这小子是有实力不坑人的,真没看错他!”
……
而当实打实地看到小林天望用真金白银来托举置地集团的股票后,现场的这些股民们的反应却是截然不同的。
有人果断出手,把手里的股票以五十五港币以上的价格卖了出去。
老李就是这样,他看着交易成功的单据,心里也是松了口气说道:“落袋为安,不管以后涨多少,能拿回本金只是亏了一点,已经不错了。小林天望虽然有实力,但股市的事谁说得准,万一再跌回去,哭都来不及。”
也有人犹豫了。老王手里有一千股,本来都想割肉了,现在看着股价回升,心里却是犯了嘀咕:“小林天望敢这么砸钱,肯定是有底气的。他说未来几十年不会这么低,会不会是真的?要是现在卖了,以后股价涨到一百、两百,那可就亏大了,得悔到肠子都青了,还是继续持有着好……虽然我入手的价格比较高,但是没卖就不算亏!”
还有不少人,直接选择了补仓。
小赵很年轻,才二十多岁,手里没多少本金,之前在一百多块的高位买了两百股,一直被套着。
现在他咬了咬牙,又凑了点钱,再买了三百股。
他的内心想着,小林天望能在港岛闯出这么大的名堂,肯定不是傻子。他都敢重仓,我这点小钱怕什么?赌一把,说不定就能翻身赚上一笔。
抱着这种心思的股民,也不在少数。
毕竟,港岛太多太多的发财故事了,从四十年代开始,不管有没有文化和背景,抓住一波机遇一下积攒财富发达起来的港岛人不在少数。
市井当中都是传着各种各样大亨的发家史,这些其实都是在鼓励着港岛的年轻人,去赌一把,去闯一闯。
所以,后来人从那个年代的港剧当中,都可以看到港岛人的这种拼搏和闯劲的,发财……是大家共同的梦想。
交易所里真的是热闹非凡,人间百态啊!
有人忙着卖,有人忙着买,有人在互相打听消息,有人在盘算着利弊。
“你怎么还不卖?现在价格不错了!”
“我不卖,我信小林天望!”
“我补了五百股,希望能跟着赚一笔!”
“还是小心点好,别被他套进去了。”
股价在五十五港币以上稳住了,虽然还有小幅波动,但再也没有回到之前的低谷。
小林天望的公开喊话,就像是一剂强心针,稳住了混乱的市场。
那些之前割肉的人,有的捶胸顿足,后悔卖早了;有的则庆幸自己及时止损,不用再担惊受怕。
而那些选择相信小林天望,又坚持持有甚至补仓的人,心里都充满了期待,盼着置地的股价能一路飙升,实现自己财富的飞跃。
交易所里的喧嚣还在继续,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选择奔波着,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小林天望,也自然是成为了所有人热议的焦点。
有人佩服他的魄力,有人质疑他的动机,但没人能否认,他这“小林旋风”的外号和搅动港岛风云的实力。
同一时间,港督府内可以说是一片的肃穆。
今天一大早,纽璧坚便等不住,急匆匆地赶到了港督府来。
他原本是想要在早上交易所开盘之前,和港督麦理浩好好说说汇丰大班沈弼包庇小林天望的事。
可是奈何,他在会客里等了快一个小时了,港股都已经开盘了,港督麦理浩还在睡觉,还没有起来。
他真是越想越奇怪,麦理浩不是一向都有晨起锻炼的好习惯么?
是故意在避着自己,还是真的这么爱睡觉了啊!
纽璧坚坐在了沙发上,背脊挺得那叫一个笔直,脸上也是阴晴不定地想着。
他的面前茶几上,一杯咖啡早已经凉了,却是一口都没有动。
又等了快半个小时的时间,港督麦理浩才一副姗姗来迟的样子,有些黑眼圈,浑身酥软没劲没精神的样子。
等麦理浩坐定之后,纽璧坚便愤怒地直接开口告状道:
“港督大人,我今天来,是要举报汇丰银行的大班沈弼!”
纽璧坚觉得,港督作为英资的代表,肯定会站在他这边。
麦理浩有点惊异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他的心里也有些疑惑了起来,以前纽璧坚和沈弼不是好得像穿一条裤子的么?怎么这才多久啊!
纽璧坚居然跑自己这里来告沈弼的状来。
“港督大人,沈弼明显是包庇那个小林天望!他不顾汇丰的资金安全,给了小林天望大量的质押贷款。
可他根本不动态权衡抵押物的价值!现在置地集团的股票都跌成这样了,他不仅不逼小林天望平仓,也不要求他增加抵押物,昨天还睁着眼睛说瞎话,声称小林天望的抵押物价值很足够!
这根本就是纵容!沈弼这么做,完全是拿汇丰的利益当儿戏,也是在损害港岛英资的整体利益!
那个小林天望野心勃勃,吞并置地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肯定会针对我们这些英资企业,到时候港岛的商业格局就全乱了!”
纽璧坚满心以为,自己这番话能引起麦理浩的重视,甚至会立刻下令调查沈弼和小林天望的勾结交易。
毕竟,他们都是英资阵营的,小林天望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华裔日本人,无疑是他们共同的威胁。
然而,麦理浩却只是轻轻地抿了一口手中的咖啡,十分平淡地说道:
“这事,沈弼已经跟我汇报过了。我也亲自审查过相关的资料,沈弼说的确实属实,他没有包庇小林天望,而是小林天望的抵押物价值很充足。”
听到这话,纽璧坚脸上的怒气瞬间就僵住了,像是被泼了一盆彻骨的冰水。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麦理浩质疑道:“港督大人,您怎么会这么认为?置地的股价都跌到四十五港币了,他的抵押物大多是置地的股票,怎么可能还充足?他才起势多久,能有多少有价值的抵押物啊!”
“你只看到了表面。小林天望的抵押物,不仅仅是置地的股票,还有他在港岛、甚至海外的其他资产。那些资产的价值,远比你想象的要高。沈弼的评估没有问题。”
他说完之后又顿了顿,话锋一转,看向纽璧坚警告道:“纽璧坚,你还是不要操心别人家的事了。好好把你的怡和洋行经营好,才是正经事。
我听说,你已经把手里的置地集团股票都卖了?比起最高点的时候,亏了一个多亿港币?你打算怎么跟怡和的股东们交代?”
这句话像是一把尖刀,直接就戳中了纽璧坚的痛处。
他的脸色也是瞬间就变得苍白,嘴唇微微地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纽璧坚这是有苦说不出来啊!
他的内心更是憋屈得厉害,苦道,我卖股票,还不是为了狙击小林天望?我本来计划着,等置地股价跌到谷底,小林天望资金链断裂的时候,再低价抄底,重新入主置地。可谁知道,沈弼竟然这么护着他,连港督也不站在我这边!
无奈啊!纽璧坚只能放低了姿态,承认错误道:
“港督大人,我的策略的确有些问题。但我这么做,都是为了狙击小林天望!只要能把他逼出置地集团,我就能再次入主,到时候不仅能弥补怡和的损失,还能让置地重新回到英资的掌控之中。”
“你太天真了。”
麦理浩却是十分果断地打断了他的话,语气中也是带着明显的不赞同,“你不会是小林天望的对手的。他比你想象当中更强大,也更可怕得多。”
纽璧坚闻言,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震惊和不服说道:“港督大人,您太高看他了!他只是一个运气好的毛头小子而已,他的商业帝国看似庞大,其实不堪一击,只要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能打断他的资金链,让他倾刻崩塌!”
“是吗?你以为,你现在败得还不够惨吗?小林天望压根都还没有认真针对你们怡和洋行,你就已经亏了一个多亿,把置地的股票都卖了。他若是真的认真对付你,给你设套,你觉得怡和洋行的资产,还有多少能保得住?”
纽璧坚的身体僵住了,麦理浩的话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是啊,他已经动用了怡和不少的资源来狙击小林天望,可结果呢?不仅没伤到对方分毫,自己反而亏得一塌糊涂。
“作为港督,我肯定天然是站在你们英资一边的。”麦理浩的语气缓和了一些,“所以我劝你,不要不自量力。收敛一下你的野心,好好经营怡和,不要再想着和小林天望硬碰硬了。否则,最后吃亏的,只会是你自己,还有怡和洋行。”
说完这番话,麦理浩站起身:“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就不留你了。”
这明显是送客的意思。
纽璧坚坐在沙发上,脑子一片空白。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港督会对小林天望如此高看?
为什么港督会觉得他不是小林天望的对手?明明胜利就在眼前,只要再推一把,小林天望就会万劫不复啊!
他失魂落魄地站起身,向麦理浩行了个礼,转身走出了港督府。
坐上回去的轿车,纽璧坚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内心充满了震撼和不解。
港督的话一直在他耳边回响:“他比你想象当中更强大,也更可怕得多。”
难道小林天望真的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底牌?难道他的实力,真的已经强大到连港督都要忌惮的地步?
纽璧坚的心里充满了疑惑和不甘。他这辈子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什么样的对手没见过?可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让他如此憋屈,也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得到港督如此高的评价。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纽璧坚喃喃自语,眼神里闪过一丝疯狂,“小林天望,我不会就这么放弃的。你给我等着,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可话虽如此,港督的警告却像一块巨石,压在他的心头。
他知道,港督的话不是随便说说的,如果他再一意孤行,不仅得不到港督的支持,甚至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轿车在马路上行驶着,窗外的港岛风光一闪而过,可纽璧坚却无心欣赏。他的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想着怎么继续狙击小林天望,一会儿又想着港督的警告,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之中。
他始终不明白,那个从东洋来的年轻人,到底凭借什么,能在短短时间内崛起,甚至得到港督如此的重视,还有沈弼也如此的护着他帮着他……